暮色四合,喧闹的街市花灯如昼,节日氛围似乎比白日更浓烈一些。
    将几条街从头至尾逛过,明万辞一只手提着盏花灯,另一只手被肖承未牵着,沿着河边一路边走边看。
    此时河中水流不急不缓,游人手中的灯方一入水,便自岸边缓缓漂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将水面映的仿若夜空一般。
    眼看岸边有人双手合十,对着水中的花灯许愿,明万辞的目光不由随着灯光飘远了一些。
    “在想何事,如此入神?”见她失神,肖承未寻了水边人少的一处地方,拉着明万辞坐下,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一时间无人认出他们来。
    “这水中的灯如此多,想是每一盏都被人许过愿了,只是如此多的愿望,到底能实现几个呢?”明万辞屈膝而坐,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水中明明灭灭的亮光,突然有些惆怅。
    肖承未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笑着问她:“为何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不是感慨,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明万辞侧头看他,此时夜色渐浓,身边人的轮廓却是比模样更加清晰些。
    “水中这些能实现多少我不知,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心愿,倒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就实现了。”肖承未这一番话颇有些鼓励的意味在其中。
    明万辞秀眉微挑,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并未开口,而是学着别人一般,将灯放入水中,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眼。
    肖承未目光柔和,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听说,这愿望倘若说出来,便不灵了。”明万辞许好愿后,看着她放的灯越漂越远,侧头朝着肖承未眨眨眼。
    此时水中灯光虽盛,月色却依旧温柔,肖承未静静地听她说话,唇边笑意却比月色更温柔一些。
    “王爷,明日便要启程去左桐县了吧?”明万辞望着水面,只觉得人还没出发,她便已经开始伤感起来了。
    肖承未抚了抚她脑后发丝,笑着建议道:“虽然离开时日不多,但若你如此舍不得我,不如与我同去?”
    明万辞顿时嘴硬道:“谁舍不得了,明府那么一堆事情等着处理,我才没时间想别的。”
    肖承未手臂一伸,将人圈进怀中,笑道:“对,是我舍不得你。不过你是得快些处理事情,然后才好随我一同回上京去。”
    即便如今圣旨已下,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来,明万辞依旧被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开话题,问道:“王爷派人去我新买的那处宅子查看,可有什么发现?”
    夜风混着河水的湿气,让人鼻尖发凉,眼看明万辞放的灯已瞧不见踪影,肖承未拉着人起身,边走边道:“那处宅院年头太久,当初史必全将院子卖出时,距今已将近二十年,没留下痕迹实属正常。”
    明万辞虽不知道皇上给肖承未的信中写了些什么,但既然提到左桐县,便必然绕不过左桐县的县令史必全。虽然她也觉得在那处用作纸坊的宅子中不会有什么发现,但听肖承未如此说,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只是说起那处宅子,明万辞突然想到,当初翻修院子时,曾挖出一个玄铁箱子,因为锁的太过奇怪,至今也未打开看过。
    想到此处,明万辞道:“王爷可还记得,我买下那处院子后,有人曾在后院挖出一个箱子?”
    当初尚未接到那封信,肖承未并未刻意留意左桐县,自然便没有注意此事,如今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明万辞想了想,才继续道:“我买下那处宅子的时候,上一任屋主已将东西悉数搬走,若这箱子是他们的,定然也会一并带走,如今唯独剩下这么一个,所以我怀疑箱子并不是他们的。”
    因为肖承未并未看到过那箱子,明万辞又道:“况且瞧着它刚被挖出来的模样,埋进去的时间定然不短。”
    明万辞的意思,肖承未自然明白,她怀疑这箱子是史必全的。
    肖承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是又觉得有些奇怪,“听闻那个史必全做左桐县县令已快三十年,中途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你说那箱子是玄铁做的,本身便价值不菲,里面的东西定然不是平常之物,若当真是他的,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取走,如今这宅子已被转手两次,他难道不担心?”
    这件事明万辞也有些想不通,她只觉得此时多说无益,干脆道:“那不如一起去库房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有些发现,若是能打开箱子看一看里面装了什么,说不定就能解释这些了。”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肖承未,快步朝明府走去。
    肖承未有些哭笑不得地随着她走,脚下步子丝毫不乱,路过品善楼时,还好心问道:“不停下来吃些东西吗?”
    明万辞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吃东西?”
    肖承未似乎心情颇好,似笑非笑道:“王妃如此为本王之事挂心,本王当真好生感动。”
    明万辞被他说的脚下步子一顿,觉得他脸皮竟愈发厚了一些。
    听他轻笑出声,明万辞便彻底停下脚步,瞪他一眼佯怒道:“不去了不去了,谁要管你的事!”
    肖承未脸上笑意更浓地在她身边停步,突然手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自她额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吻,末了凑近她耳边,笑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耳畔的呼吸惹的人心烦意乱,眼看明府大门在望,明万辞一把将人推开,一路小跑地进了大门,身后低沉的笑声险些让她崴了脚去。
    片刻过后,肖承未脚步闲适地跟上来,随着她一同走到库房外。
    库房平日里皆会落锁,钥匙放在明万辞和谢辰手中,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没有什么特别贵重之物。
    只是此时这库房房门大敞,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明万辞仔细听了一会,认出是谢辰。
    她率先跨进门,入目之处满地狼藉,只一眼便让人看出是遭了贼。
    看到明万辞,谢辰有些意外道:“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明万辞不答反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辰似乎颇有些头痛,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家丁退下后才道:“你早先给王爷准备的船没有用上,闲着倒也可惜,我便让府中的人去游船了。不知是不是趁着今日府中人少,库房的锁被人撬开,待我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形。”
    听到给他准备的船时,肖承未面上带笑,侧头看了明万辞一眼,听谢辰说完,方才问道:“可有清点过都丢了些什么?”
    谢辰道:“这里本也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前后比对后,少的除了刚入库的一盒旧首饰,便是那个玄铁箱子了。”
    听到此处,明万辞顿时同肖承未对视一眼,心道,这倒是巧得很。
    谢辰不知她为何这副表情,当即宽慰道:“所幸没什么重要之物,待将这里收拾好,我便差人将府中整顿一番,定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待会我去报官,若是贼人销赃定然马上便能抓住。”
    “等等。”眼见谢辰要走,明万辞赶忙将人拦住,道:“这里先别收拾,就保持原样,也不用去报官,反正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先去忙别的事吧。”
    谢辰略感诧异,但看了看眼前二人,到底没有多问,径直离开。
    待人走后,明万辞走到距离最近的架子旁,对肖承未道:“那箱子原本就放在此处。只是虽说是箱子,但也没有太大,不过想是因为材质,倒是颇有些沉。今日府中人虽少,但我府上的护卫也不全是吃素的,那人倒有几分本事。”
    肖承未原本在打量周围,听她如此说,接道:“说不定,对你府上还有些熟悉。”
    明万辞也颇为赞同,只是一时间又有些烦恼,“你别说,对我府上熟悉的人可当真不少。”
    “我叫冯今和卫希带人过来再查看一番,顺便把这里收拾一下,至于其他,待到我去走一趟,回来再议。”肖承未说完,同她一同出了库房,又道:“此行特殊,故而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也不会带太多人,速去速回。”
    明万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人皆以为你一直待在府上好了。”
    肖承未顿时笑开:“那便有劳王妃了。”
    这“王妃”二字顿时叫明万辞弱了气势,她伸手推了肖承未一把,秀眉微拧:“如今还没成婚,若让人听去,到底不合适。”
    肖承未指尖轻抚她眉心,突然叹了声气,末了才道:“莫要忧心太多,你若如此瞻前顾后,倒是叫我有些愧疚了。”
    明万辞抬手握住他的手,低头笑道:“你我身份不同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原以为即便你去信,这赐婚圣旨也不会这样快,如今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罢了。”
    肖承未伸手刮了刮她鼻尖,明万辞刚一抬头,整个人便落进他怀中。
    肖承未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有些得意道:“当初的信是给母后写的,因着我一出生便不在她身边,她一直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如今倒是更加纵容了一些。只要她答应,皇兄便定然会答应。”
    听到明万辞闷闷地应了一声,肖承未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在她耳边道:“放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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