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青上前相劝,宛葭月不听,依旧抱着李衡赖着不走。
    李衡见强硬态度不行,换了种方式,好言好语相劝:“这里危险,你先回去,我在这儿有护卫和芈将军安排的亲兵护着不会有事。白狄军应该很快就会收兵暂歇,我便回去。”
    “那我就在这儿陪你,待白狄暂歇攻城后和你一起回去。”
    软硬皆无用,李衡拿宛葭月没办法。
    鸦青没有劝宛葭月,转而劝李衡:“芈将军善守城,依照如今白狄攻势和城屏州城防固情形来看,就是十天半个月白狄也不一定能够攻下屏州,李公子有何放心不下非要涉险在此观战?”
    李衡怒瞪他,斥道:“你懂什么!”
    鸦青冷笑:“我不懂你心里想什么,但我懂宛宛她不想你有危险,所以我不能让你出事!”
    李衡愕然,宛葭月也错愕的抬头。
    他冷冷的扫了两人,牵强解释一句:“这是少主给我的命令。”
    李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有事,带葭月回去。”说着要拿开宛葭月的胳膊,宛葭月确实死死的扣着。
    “我陪着你。”她任性道。
    “听话。”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还欠我那么多次交易,你要听我的。”昂着惨白的小脸,泪水盈盈,可怜楚楚。
    李衡瞬间心被狠狠击了一下,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瘦削的脸颊,帮她拭去眼角泪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目光深深的望着她的泪眼。
    “葭月,对不起。”
    “李郎,我不要你陪我回去,我只想在这儿陪着你。我不想看不见你为你提心吊胆,我想在这儿看着你。”泪水一串串滚落。
    他不忍心让她难过,可想到这里的危险,更不忍她留在此处,但他此时不能离开。呼延钧的攻城战术没有章法,却又凶猛异常,随时会有突变的情况,他要留下来。
    心中纠结片刻,他望向一旁的鸦青和几名枯朽谷弟子,嘱咐:“带葭月到城楼里去。”又劝了葭月几句,葭月明白这是他最大的妥协。
    一阵箭矢如雨,一部分守城军士受伤,垛口有白狄兵顺着云梯爬上来,被士兵砍伤,一声惨叫从云梯摔下。
    惨叫杀伐之声不绝于耳,李衡朝西北和北境方向望去,不知道其他几路人马此时如何。
    白狄的攻势一批接着一批,日夜不息,连续三日后,终于短暂性的休整。芈望也立即与麾下将领商议守城策略,并询问李衡意见。
    自李衡参与守城,屏州的将领官员无一人将其视为被贬为庶民的废太子,更多将其视作御敌的将军,因其数次提出的建议均行之有效,众人每当论事不由自主的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衡清楚,自己偶尔给出的建议可行,是因为他这些天一直都在城墙上观看,知道敌我优势劣势在哪,若论真正的守城之能他不及芈望。他只给参考性的意见,最后还是要芈望衡量做出决策。
    白狄对屏州猛攻了七八日,将士死伤不在少数,士气疲惫。攻打竟城时他们用了月余,攻打屏州虽然也做了相同的准备,但是这样攻下去,终是不耐烦。
    不仅士兵不耐烦,呼延钧更不耐烦,左军右军没有捷报传来便罢,西军竟然受到大周西陵军重创,仓皇落败。如今西陵军出其不意绕至中军后方欲重新夺回城池,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他的打法迅猛野蛮,对方似乎也不按章法,兵走险招。一旦后方落入大周之手,阻断援军和军需,他便犹如困兽。如若此时折返,前功尽弃,后方他只能寄希望于援军。
    面前他要以最快的时间攻下屏州城,一旦屏州城破,望却关用不了几日便可攻破,大军可直取华阳。
    接下来呼延钧没有攻城,而是言语相激欲逼芈望出城迎战。
    芈望是武人猛将,自是受不得对方的羞辱挑衅,几次欲出城应战,均被李衡劝阻。
    芈望虽然勇猛,但相较白狄八大勇将之首的呼延钧尚逊色,即便是和翟虎相较也不见得能占上风。
    白狄激将之法便是要逼芈望出城,将其斩落马下。没有芈望守城,屏州便不再固若金汤,白狄可轻易攻破。
    白狄在城下叫嚣两日,芈望和其麾下将士均满腔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直接从城楼跳下去将对方大卸八块一消被羞辱之恨。
    李衡再相劝却惹的芈望和其麾下将士恼怒不满,甚至出言讥讽。他如今身份已非太子,不过一介庶民,芈望等人对他的劝言可听可不听。
    他终是没有劝住芈望极其麾下将士,甚至亲自出手也未拦下。
    望着芈望策马出城,城门从身后关上,他手中长刀狠狠的射在了城墙之上,发出嗡嗡之音。
    骆翼见此上前劝道:“芈将军是武将出身,素来勇猛,或将对方主将斩落马下也未可知。”
    李衡痛心失望的闭了闭眼:“他回不来了。”
    “公子……”
    他再次望向已关闭的城门:“守城大周军将难有与之匹敌,但马上交锋非他所长,他不是呼延钧对手,甚至不是翟虎对手。”
    紧紧的握拳,转身望着身后几名未有随芈望出城的将军,愤怒道:“芈将军若遇不测,屏州城若是失守,尔等全是大周罪人!”
    几位将军和一旁的将士均被他一声怒喝惊的身心一颤。
    他转身上了城楼,城外的芈望已经和翟虎交锋,他心中悬着,双手死死的抠着城墙,望着他们一招一式相接,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几十个回合后,芈望已经处于下风,却被对方言语相激仍旧不知撤回城中,再次相搏。
    未几,但见翟虎一个虚招晃眼,紧随实招长刀砍在芈望前腰,翟虎紧接着回马一刀砍在芈望背上,芈望整个人从马背摔落。他欲起身,翟虎长刀抵在其脖颈。
    李衡终是不忍,微微闭眼,一拳打在城垛之上,耳畔传来白狄军肆意狂笑。
    “你们守将芈望将军已被我擒,还不投降!”
    城门外的将士有不忿之人,策马欲与翟虎一较高低,接连三人均被斩落马。
    白狄的笑声和擂鼓之声越发肆意张狂。
    白狄在城下继续叫道:“主将被擒,尔等何苦负隅顽抗?速速出城投降,我白狄允你们不杀降兵。”
    城楼上的将士面面相觑,个个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主将被擒,三位将军被斩杀,这城还怎么守?不投降就会如竟城军将一般屠杀,投降尚有生机。
    “大周将士宁死不降!”就在守城将士心中动摇之际,城下发出悲愤一声怒吼,众人齐齐望去,声音是芈望发出,他面朝屏州城门跪着,白狄士兵的长刀正横在他的脖颈处。
    听到他这一声怒吼,呼延钧欲开口嘲讽,芈望冲着城楼大喊:“李公子,屏州交给你了。”说完抓起长刀朝脖颈刺去。白狄兵士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血喷涌而出。
    屏州将士心头一震,李衡望着倒在白狄军前的芈望,最后一句交代,犹如千钧巨石压在心口。
    回头,芈望麾下几位将军走来,刚刚他们满腔愤怒喊着可杀不可辱,不听规劝、不顾力阻支持出城迎战,如今落得主将自刎城下,屏州无人镇守。
    此时他们个个面露悔恨之色,追悔莫及,一时冲动中了计。
    其中一人单膝跪下道:“大将军将屏州交给李公子,末将愿唯李公子令是从。”
    他是芈望侄儿芈涉,得芈望信任,在军中有一定威望。他这一跪一声听令,身侧身后的将领也纷纷单膝跪下:“末将愿唯李公子令是从。”
    城下白狄人仍在叫嚣劝降。
    主将亡,军心必定动摇,他看到旁边将士面上已有退缩之意,这是不祥之兆。
    他冲芈涉等将领以及城上将士怒喊:“守城!凡降者,斩!”声音如夏雷轰鸣,响遏行云。
    众将士精神一震,传令兵立即左右奔走敲锣高声传令,全城戒备守城。
    望着城下芈望的尸首,已落入白狄之手,他无奈的颓声道:“士可杀不可辱,但真正的大丈夫是能屈能伸。”
    芈涉等人惭愧垂首,自责悔恨不已。
    “议事。”芈望之死已不可挽回,他不该这个时候再去伤感。转身走进城楼内,芈涉等人立即跟了进去。
    李衡守城不及芈望,但这些时日也从芈望那里受教不少,加之有芈涉等将领全力协助,很快稳住军心,全力守城。
    接下来白狄的攻势愈发凶猛,几日来不停不歇,将士轮番上阵。守城的将士也一批替换一批。
    李衡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精神疲惫,强撑着身子坐在沙盘边的圈椅上,听着将士一波接一波的来禀报外面的战况,从而指挥防守。
    许久,他刚欲起身忽然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脚下不稳,脑海中意识渐弱,感觉到似乎有人搀扶了他一把,便再无知觉。
    骆翼扶着他坐回圈椅上,唤了几声均没有回应,宛葭月瞧见这边异样立即的奔了过来为李衡检查。
    “公子如何?”骆翼等人担忧的问。
    “劳累过度昏过去了。”
    骆翼和芈涉等人相互望了眼,如今屏州靠着他在指挥防守,如今他倒下可如何是好?
    宛葭月知他们心思,但看着圈椅上的人,几日来已经消瘦一圈。他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还能坐到现在,也不过是拼着那点顽强的意志罢了。
    若非去年屡遭刺杀频频受重伤,年前中毒又损伤根本,他身体不会撑不住。
    “他需要休息,否则强行唤醒,意识也不清醒,根本无法指挥防御。”不顾芈涉和骆翼是何想法,立即命枯朽谷弟子帮忙将人扶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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