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他记忆中一样,布满奇怪伤痕的人,正被器械狠狠压在实验台上,似乎很是痛苦,正在猛烈挣扎。
    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不为多动,继续记录手上的数据。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只是很不耐的吼道:“怎么才回来?还不快点过来!”
    身后两个脚步声渐近,却没有回应。那研究员恼怒回头,看见林宇的当头,血色褪去,很是惊骇的被吓了一跳。
    “林……林宇?”
    林宇盯着实验桌上的人,问道:“他是谁?”
    研究员怀里抱着光脑,小心往后退去。
    林宇冲他吼道:“他是谁!”
    研究员嘴唇轻抿,对他似乎很是戒备,对这个问题也是。支吾着没答,慢慢到了实验台前端,转身用力去拍下面的按钮。
    他低下头迅速道:“快,快叫人过来。林宇回来了,现在就在我的实验室!”
    通讯器里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电流的声音。他又疯狂似的按动按钮,依旧没有反应。研究员抬起头,惊恐道:“你……你做了什么?”
    林宇:“你又做了什么?”
    他觉得心底有一股怒火在沸腾,虽然他也说不清楚。但是这个画面,不可原谅。
    林宇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咬牙正要说话,身后秦晴厉声一喝:“小心!”
    无数的玻璃碎屑从旁边飞溅了过来。林宇下意识抬手护住头部,然后就地一滚。
    从旁边的营养池里,跳出一个人。
    研究员瘫软在地上,指着林宇说:“拦……拦住他,我给你抗体。”
    林宇皱眉,对方已经朝她攻了过来。
    他打出的是直拳,林宇抬手一挡,竟然整个身体被大力击退,还被力道带着撞在后面的实验台上。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好大的力气!
    对方吼叫一声,对着自己的胸口打了个一拳,又继续攻来。秦晴从背后扫去一脚,将那人扑倒在地上。
    “抗体!”秦晴说,“给他打抗体!”
    林宇忍痛站直身体,也是怒了:“什么抗体?!”
    秦晴:“你!你的血就是最高浓度的抗体!”
    林宇愣了愣,环视一周,过去找针筒。
    地上那人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也没有再挣扎。研究员却大叫道:“不!不行!”他冲过去要拦住林宇。
    林宇已经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到了未开封的针筒,见他过来,直接抬脚一踹。
    她从手臂上抽完血,丢给秦晴。秦晴直接往身下那人的脖子处一扎。
    研究员发疯似的撞向林宇,将他推到了桌上。
    林宇脊背再次被撞,眼前一片发黑。疼痛感从脊椎传到大脑,耳边是秦晴的呼声,然后思绪开始支离破碎。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带着一丝愠怒道:“林宇!你还是没有想起我吗?!”
    似乎有一股血液沿着额前从眼皮上流过,视线被染成了红色,一眨眼,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脑海中,出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是更宽大的实验室。林宇听着几名研究人员在对话。
    一道沙哑的声音问:“今天的第几个了?”
    “十七个吧。”另外一女人说,“注入抗体以后,最长也就坚持了十分钟。”
    “怎么还不成功?”那人烦躁道,“都是废物。”
    女人问:“接下去该是谁?”
    林宇视线里,就出现了两张人脸。凯瑟琳,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本能的出现一阵厌恶情绪。
    男人扭头问道:“这几个哪里带来的?”
    旁边人说:“收容所。”
    “就他吧。”男人一手把他拎了过去,“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林宇转过头,旁边一个小男孩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秦晴?
    秦晴使劲拽着不让她走,最后被旁边的人打晕关了回去。
    再醒来,视线里就是凯瑟琳的脸。
    “成功了!”凯瑟琳捧着他的脸道,“你是最完美的孩子,你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林宇,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林宇,美丽的新人类!”
    林宇扭头,看见被关在巨大玻璃罩里的老人,满身说不出的恐怖。
    林宇一直呆在那个实验室里,有一天,那个人和他说话了。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林宇:“我叫林宇。你是谁?”
    “他在跟你说话。”凯瑟琳说,“神在跟你说话。”
    龙天生长寿,健壮,它的基因有人类生物等没有的序列。从龙身上提取出促进基因进化的能力,被称之为龙吟。
    所有不能抵抗龙吟蛮横力量的人,最后都会痛苦的死去。除非不停使用抗体。
    在林宇出现之前,没有人成功过。在他出现之后,他们也没有停止。
    每天都有人不停的被送进来,残虐,死亡,然后再送出科研院。
    这样的悲剧像一个无止尽的轮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之后,秦晴也被送了进来。
    凯瑟琳没有多看秦晴一眼,只是冷冷说道:“幸运的孩子,希望你坚持的久一点。”
    ——“林宇,你很难过?”
    林宇:“难过。”
    看见这样的人类,每天看见的都是这样的人,他很难过。
    ——“林宇。你见过天空吗?见过星辰吗?见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天地吗?”
    林宇:“我见过。”
    ——“那你见过深海吗?”
    ——“深海里,所有的光明都是危险,漫无边际的黑暗,才让人安定。”
    林宇想了想,皱眉道:“不,这里都是黑暗。”
    ——“杀了我,我放你出去,来结束这一切吧。”
    “砰——!”
    科研院里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所有的设备全部失灵,控制室里一片红光。
    实验室满地残骸,营养槽被炸成了碎片。
    墙上架着一个不能动弹的老者,他眼睛微张,同身前的人视线交错。
    林宇手里举着龙吟,贯穿了他的喉头。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起逃了出去。
    啊……是这样的,他想起来了。
    主神没有死,它只是被科研院重新禁锢,成为了提取龙吟的主体。
    林宇带着秦晴逃了出来,之后爆发了生物大进化,两人一起加入联盟军。
    他们遇到了许多人。
    联盟军里有科研院的拥趸,他们不仅将联盟的士兵偷偷运到科研院进行秘密实验,还在林宇再次潜入科研院的时候,泄露了消息。
    他在科研院里被清洗了记忆,又重新被联盟军救了出来。
    所有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从他眼前掠过,他们痛苦挣扎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林宇睁开眼,以为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是一瞬。
    研究员还压在他的身上,秦晴正往那人的脖子里注入血液。
    林宇将研究员从眼前推开,看向秦晴那边。
    那人身上的伤疤神奇般的退去,露出本来的样貌。
    林宇呼吸一沉。
    晨曦的队员。
    那是他曾经的战友。
    林宇还张着嘴,整个人处于震撼和晃神之中。
    他现在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酸涩的、难言的滋味,在心底泛滥。
    那种感情该是无能为力,或是追悔莫及,悲悯,或是愤怒,亦或是失望。
    他们站在这些人的私心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这些人,牢牢戴着伪善的面具,分不清到底是恶魔还是人类。
    可悲的是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大批人。
    在人类带着恐惧,抛弃生命,为了保护同胞而战的时候,这些身后的人,毫无愧疚的将他们送上了实验台。冷漠的,重复的折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有人做这样的事?用无数人的牺牲,寻求所谓生命的意义。还能找出借口,来显示自己的伟大?
    他们难道不会后悔的吗?
    不。在他们开始剥夺别人生命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去谈论生命这种事情。
    在惩罚出现之前,他们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亲临死亡之前,他们也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林宇呼吸一窒,觉得心脏猛然一跳。为忽然出现的想法,狠狠打了个寒颤。从头到脚,彻骨冰凉。
    他大吸一口气,正要说话,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四肢回复了知觉,撞开秦晴,猛跃的朝着她这边冲了过来。
    他的眼神和凶兽一样,带着狠辣和杀气。林宇下意识的错开交错,就见他一手掐住了研究员的脖子。
    研究员惊恐瞪眼,挣扎着朝林宇伸出手。下一秒,被人捏断脖子,已经没气。
    秦晴与林宇都是一惊。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研究员死了。
    秦晴静静站到林宇旁边,看着那人慢慢蹲下,然后掩面痛泣。
    一股悲呛之意跟着抑制不住,他的遭遇多少跟自己也有关系。
    秦晴拍拍他的背,走过去翻找柜台,想找到科研院置放在这里的抗体。但是搜了几个柜子,都没有发现。
    地上那人默默留着眼泪,整个实验室里充斥着实验台上被绑着那位的吼叫声,搭配秦晴翻箱倒柜的撞击声。
    他出神的发愣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径直走到左侧。朝着前面一个箱子用力砸下一拳。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
    那柜子的门被他打到变形,他两手手指伸进细缝,费劲往外拉扯。大声吼了一句,手指被边缘割出一道划痕,同时血液和柜门一起甩了出去,露出里面的抗体试管。
    他的手已经不能自由活动。退开一步,让秦晴过去拿了,打到另外一人的身体里。
    像他们这些算是失败品的人,是离不开血清的。一管血清具体起效时间因人而定。有人可以坚持一个月,有人只能坚持几分钟。
    所以当初逃离科研院的人,发明了一种材料,可以隔离外界中的龙吟干扰,最大限度保持基因稳定。
    就是兰德尔当初身上穿的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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