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同时派兵取幽州和太原,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按着时间算,幽州那边确实有些危急,大军到现在已经走了七日,即便全是轻骑也不一定能撵的上。
    梁王孟修远身体已经无法上战场了,李茂和芶安又跟着孟良辰来了太原,整个幽州就只有一个张奎撑着。
    如此,到还算不得危急,最怕的是营州那边。
    之前鞑靼人入侵,营州离的那么近都没有援手,如今的异动,怕是得了皇帝的授意。
    营州离幽州实在是太近了,一旦动起手,幽州那边定然是措手不及。
    唯一的好处那便是孟良荀可借此劝说李茂芶安离开,后面,若是孟良辰想从这边抽身就容易的多了。
    而这头,孟良辰直接去寻了孟九黎,简明扼要的说了他的意思。
    他要用常玉潇带来的人马,攻打京城。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宁中易这会儿重伤未愈,皇帝提防着英国公,只有一个郑杨,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大楚九州各地的锦衣卫精锐都被他掌控在手中,郑杨就算被委以重任重掌崇明堂又能如何,终究是成不了气候。
    幽州无可用之人,同样,朝堂不也无可用之人。
    这个时候,攻打京城,是最明智的举动。
    当然,也不是没有隐忧,这份隐忧来自一直没有动作作壁上观的晋王和赵王。
    晋王世子和赵王世子还在京城,若是他们也起兵,别说孟昌蔺和孟衡,两府的人怕是都活不成。
    难保晋王和赵王不会临时倒戈,借此勤王,与皇帝前后夹击。
    想到这个,孟良辰又想起京城的梁王府。
    小宁氏在那里,元宝也在那里,还有刘福来,全府上下百余口人,自己这么一动怕是全都活不成了。
    可是眼下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机会只有这一次,他必须拿下京城,替孟九黎背上弑君的罪名,而后才能有筹码身退。
    “你确定?”
    他想到的孟九黎又如何会想不到,所以,很意外。
    攻打京城是个好机会,但是权衡之下,弊大于利。
    孟良辰沉声道:“我没得选。幽州也好,大楚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父王安好。”
    孟九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好!”
    这一声,算是他对孟良辰的承诺,只要孟良辰不是狼子野心要问鼎那个位置,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答应。
    孟良辰看着他反问道:“你问我,我倒是想问你,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他不止一次的觉得,孟九黎这厮就是脑子有病,好好的爱惜着自己的羽翼,将皇上熬死了名正言顺的几位不好吗?
    或者,不想等也行啊,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不就完了,他又不是没有干过这事,栽赃嫁祸之前他干的不是挺溜吗?
    这会儿直接造反夺位,简直……
    “那可是你爹!”
    孟九黎勾唇,眼里露出一抹讥讽:“皇家无父子,何况,孤本就没有打算要他的命。”话毕,看着孟九黎道:“你也不用,那种名声背负着,不值当。”
    孟良辰看着他不客气的嗤笑:“名声这东西,现如今我还有吗?”
    自从他决定抗旨不进京开始,他就是乱臣贼子,而后孟九黎又借机拖住了他,名声这东西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千年万代,他是注定要遗臭万年的。
    孟九黎看着他脸上的笑眸子里闪过一丝愧意,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轻声道:“孤自知对不住你,但是你要相信孤,定不会让你背负那等骂名。”
    孟良辰眸子里满是寒意,脸上却还带着笑:“骂名什么的,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只盼殿下能够守诺,给梁王府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话毕,也不等孟九黎再开口,抬脚就朝外走去。
    既然是要攻打京城,点兵点将自然是刻不容缓。
    这种事情孟九黎不会出面,孟朝惜更不会出面,出面的便只有孟良辰。
    云一等人去了幽州,他只留了孟璋,连青黛都被支使去了幽州。
    孟九黎大概也能猜出他这番举动之中的深意,但是并未点破。
    孟九黎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幽州的兵马撕破脸,借此让其退回幽州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十万人马,全部交付孟良辰,孟良辰为主,身边一左一右跟着孟璋和常玉潇。
    常玉潇的脸一直紧绷着,周身满是杀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叛出京城,与当今皇帝拔刀相向。
    他不想这样,却又不得不如此。
    纯溪和昭昭是他这辈子要护着的人,他不能弃之不顾。
    明明知道孟九黎不会拿二人如何,但是还是不敢冒险。
    等到城破,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十万大军来势汹汹,皇帝也并不是毫无防备。
    三皇子四皇子虽不出彩,但是那不是有孟九黎和孟朝令压着么?
    如今这二人皆不在了,连孟朝元也完了,成年的皇子里,也就他们两个了。
    皇帝能使唤的便就只有他们俩了。
    何况,愚钝也有愚钝的好处,事事不敢专断,都要请示皇帝,这让皇帝的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所以,兵临城下之时,城墙只是不仅仅有郑杨在,还有三皇子孟朝筠,四皇子孟朝邛。
    身后,站着一排身穿白色衣服的人。
    孟良辰骑在马上抬头仰望着城墙上的人,眸子一缩。
    那一排白衣人是梁王府的人。
    小宁氏,元宝,刘福来,一个都没有落下。
    郑杨命人将梁王府众人都推到城墙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孟良辰,梁王府的人都在此,你若一意孤行,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孟良辰眉头紧蹙,仰头看着他,以内力传音道:“我若不一意孤行,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吗?”
    郑杨没有说话,居高临下的远远的看着他。
    孟良辰又道:“看吧,你也明白,这会儿我即便是自裁在此,他们依旧是死路一条,所以,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话毕,冷声道:“拿箭来!”
    从身后的士兵手中拿过弓箭,搭箭上弦,对准了城墙之上的人。
    郑杨心中一紧,大喊道:“孟良辰,你可想清楚了,这站着的可是梁王妃,你的继母,你真的要亲手杀了她,落个继母的罪名,遗臭万年吗?”
    孟良辰拉弓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颤。
    小宁氏的手被反过去捆绑在身后,看着城墙下面黑压压的大军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
    不过,那惊恐只是一闪而逝,很快脸上便是释然了。
    对,就是释然。
    她不傻,自然知道,走到这一步,她是活不成了。
    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那么她何不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呢?
    她从小就是极聪明的。
    老长宁侯嫡女只得一个宁心令一个,可是庶女却有好几个。
    她姨娘是个没有成算的,她自己小小年纪能入了宁心令的眼,走近孟修远,全靠那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会审视夺度,将一件事情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哪怕就是死,也是一样的。
    她这辈子,卑微过,也风光过 ,眼下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以前,孟修远并不喜欢宁心令,可是她死了,反而让孟修远记在了心上。
    小宁氏觉得,自己在那个男人的心里,总归是比自己长姐的分量多一些的吧。都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那若是自己也死了呢?
    是不是,那个男人就只记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看了下面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真切下面的人,身子猛然朝全面一冲,谁也没有提防住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便见她如同一只折翼的鸟一般朝下坠下去。
    这样的死相一定是血肉模糊难看到了极点,可是她没有选择。
    她总不能让孟良辰背负弑母的名声。
    哪怕她再如何的不喜,那个,终究是孟修远的儿子。
    孟良辰眸子一缩,手中的箭瞬间离弦,破空朝城楼而去。
    郑杨徒手一把抓住飞来的箭,那力道冲的他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站稳之后,顾不得发麻的手,上前两步查看,那城墙下头的士兵已经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城墙涌上来。
    “滚木巨石准备,定不能让这些叛军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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