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来说去,能怪谁呢,如果自己的儿子不被卢氏迷得晕头转向,如果自己当初坚持不让她以罗氏女的身份进儿子的门……只可惜,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如果!
    偏如今自己母子的性命安危竟然阴差阳错的系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罗太后心里一时是五味陈杂,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凌孟祈迎上罗贵妃满是哀伤与祈求的泪眼,正要再说,殿外就传来了三声极轻微的鸟叫声,那是他与自己人约好的暗号,意味着有人过来了。
    他不敢再耽搁,只得冲罗太后又行了个礼,然后对罗贵妃低低说了一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呢,我会照顾宝宜公主的,你自己……也保重!”转身快速离开了。
    余下罗太后与罗贵妃各怀心事的等了片刻,果然就见顾贵嫔进来了,只不过婆媳二人都恨毒了后者,见是她进来,连正眼都没看其一眼,便闭上眼睛,顾自养起神来。
    顾贵嫔见状,也不生气,只是上前看了一眼皇上的情况,又警觉的四下里扫了一圈,见并无异样,便复又出去了,浑不知有时候人的命运要发生改变,真的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已足矣。
    交五更时分,凌孟祈一行人顺利的避过端王府外奉命“保护”萧定妃的金吾卫们,回到了端王府。
    端王一直等在书房里,瞧得凌孟祈进来,立时起身迎了上来:“怎么样,一切可都还顺利?”
    凌孟祈自怀里掏出罗太后的那封书信双手奉于端王:“幸不辱命,只是并不是皇上的亲笔书信,而是太后娘娘的。”把皇上中毒昏迷,自己取不来他的亲笔书信,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罗太后亲笔书信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
    端王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已打开了罗太后的书信,就见其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皇后母子与安国公谋害圣躬,挟天子以令天下,慎儿速率文武百官前来救驾!”
    下面是罗太后的金印,虽然及不上大周的玉玺来得有效力,也及不上皇上的私印来得有效力,对眼下的端王来说,也算是足够用了。
    端王因拍了拍凌孟祈的肩膀:“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本王至今都只能束手无策!”
    顿了顿,想起他才说皇上瞧着似是中了毒,以致昏迷不醒,少不得要问一句以示关心,“父皇怎么就会中了毒呢,御前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茶,也要先经专人验过才能进父皇的口,也不知徐氏与慕容恪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竟然做出弑君杀父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且等着千刀万剐,遗臭万年罢!”
    凌孟祈任他骂了徐皇后母子一通,才把罗太后的担心委婉的说了,“……太后娘娘大约是受惊过度,如今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所以我说会回来回了殿下,请殿下秘密安排人近身保护皇上和她,定会保他们安然无恙的,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
    端王想了想,咝声道:“本王自然也希望父皇与皇祖母能安然无恙,只是宫里的防务被徐晋年把持得水泼不进,本王纵然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能力啊,不然也不会累你进宫这一趟了。要不这样,你不是手握施指挥使手下三十六名高级暗卫吗,就安排他们进宫秘密保护父皇与皇祖母可好?本王的人再从旁协助,以保万无一失。只是本王接下来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一时是顾不上这头了,此事少不得只能交由你全权做主了,你意下如何?”
    虽觉得端王这么说颇有推诿之嫌,反正他已得到罗太后的手书,师出有名了,但想着他要总领全局,的确不可能方方面面都亲力亲为,不然还要他们这些人辅助什么?凌孟祈也就没有多说,直接一口应下了此事,然后赶在天亮之前,回了诏狱去,等待今晚上天再黑了以后,再开始行动。
    这一日整个京城依然被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影里,又因天空继续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人们越发不肯出门,以致大街小巷都冷冷清清的。
    陆明萱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水线,想着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不由有些烦躁起来,她自己被困在庄子上与世隔绝没什么,却不能连累姐姐与福哥儿也一直陪着她,姐姐有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却碍于情意只能被她拖累算怎么一回事?
    又看了一回雨,见其依然没有小下去的趋势,陆明萱忍不住叫了段嬷嬷来,道:“嬷嬷打发个人去问问庄子上可有积年的老人家会看天相的,若有,问问到底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段嬷嬷知道她烦躁,既烦躁不得不拖累陆明芙留下,更烦躁凌孟祈在京中不知道怎么样了,遂也不多说,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领命出去了。
    少时回来道:“问了庄子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说是这是寒冬前最后一场雨,一般都要下个三五七日的,等雨停了后,便要正式进入严冬了,夫人且稍安勿躁,若此事人力可扭转也便罢了,可分明人力不能扭转,您再着急也没用不是,也是姨奶奶与您姐妹情深,若是换了别人,还以为您这是在变着法儿的逐客呢!”
    依照段嬷嬷的私心,与凌孟祈一样,也是希望陆明芙能多留些日子的,不然陆明萱与她腹中的孩子真有个什么好歹,凌孟祈非生吃了她们几个贴身服侍的不可,陆明芙在就不一样了,凌孟祈多少也要给自己的姨姐几分面子不是?
    段嬷嬷话音刚落,陆明芙抱着福哥儿进来了,闻言因笑道:“可不是,也就是我知道你满心为了我好,换了别人,怄也怄死了,只怕一辈子都不肯再登你的门!”
    她当然也着急不能及时回去,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倒不如安安心心的留下,妹妹嘴上不说,心里却未必就真的不想她留下,以往都是她方方面面都替自己考虑到,也是因为她自己才能有今日的,如今也是时候该自己回报她一二了!
    陆明萱见陆明芙进来,忙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才起了个头,已被陆明芙打断:“你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就不要再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话,只安安心心将养身子即可,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外甥,我们福哥儿也还等着抱弟弟呢,是不福哥儿?”
    福哥儿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只知道一味的傻笑,却也让陆明萱郁结稍减,这一日剩下的日子也就在逗弄照顾福哥儿中不知不觉度过了。
    第三日依然下了大半日的雨,直至第四日上才终于放了晴,只是道路泥泞不堪,陆明芙要回去至少也得明日去了。
    不过陆明萱仍松了一口气,至少能看见希望了,总比之前连希望都看不见的强!
    由此不免又想到了凌孟祈,自己离京已经好几日了,也不知京城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接自己?这样不知明天会如何,生活里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等待再等待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在负面情绪蔓延开来之前,陆明萱及时敛住了心神,事到如今,她惟一能做的便是向前看,相信凌孟祈,也相信他们定会有光明的未来,一味的伤春悲秋除了让自己心情郁结,不利于自己的身体和腹中胎儿的成长以外,根本于事无补。
    她索性叫了段嬷嬷和丹青丹碧进来,吩咐她们晚上好生做一桌菜,既是为犒劳大家连日来的辛苦,也算是为陆明芙明日回京送行。
    傍晚时分,比前几日明显丰盛许多的晚饭上了桌,鸡鸭都是庄子上的农妇自己养的,瓜菜也是现从地里摘的,主食面条是用当季新收的荞麦做的,配了碧绿的黄瓜、白嫩的芽菜、金黄的花生豆……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开。
    陆明芙不知不觉便将一大盘白灼芥蓝全部扫进了肚中,陆明萱胃口不好,也比素日多吃了半碗饭,以致姐妹两个都撑着了,饭毕漱了口后,不得不彼此搀扶着去了院子里消食。
    “我回去把福哥儿安顿好后,过几日便再来瞧你,届时再将稳婆也一并带来,我瞧你这肚子,都落下去了,十有*是个哥儿,哥儿一般都会提前出生,我早些把稳婆送来,也好有备无患,我也能放心些。”陆明芙扶着陆明萱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与她说着闲话儿。
    陆明萱完全搞不懂什么叫‘肚子都落下去了’,也不懂男孩儿为什么都一般都要提前出生,但想着姐姐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是过来人,听她的准没错,也就不多问,只是歉然道:“如此又要劳烦姐姐奔波了,若姐姐只是一个人也还罢了,偏又还有两个孩子,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你再说这些生分话,我就真生气了啊,你与我算得这么清,是不是非要我将从你这里得到的也都清算了还给你,你心里才舒坦?”陆明芙不待她把话说完,已打断了她。
    陆明萱汗颜,总不能眼见陆明芙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一副坦然受之的样子,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罢?久而久之,便是圣人也会寒心的。
    不过想着这几日自己感激歉意的话的确说得有点多,也难怪陆明芙会觉得自己与她生分,易地而处,只怕她也会有同样的感觉,遂故意嘀咕道:“就没见过这种人,不喜欢听人说好话,只喜欢别人恶言相向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全大周绝无仅有的一朵大奇葩?”
    说得陆明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作势欲挽袖子,一边嗔道:“若不是看你现在大着肚子,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我就揍你了啊,反正妹夫和爹爹都不在这里,也不怕你告状……”
    一语未了,外面忽然隐约传来一阵喧哗,渐渐声音越来越大,听着竟似是打起来了一般,陆明萱不由皱起了眉头,叫了丹碧:“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丹碧应声而去,很快便白着脸折了回来:“夫人,外面来了一群人,打头的一个自称是金吾卫的杨小旗,说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来请夫人入宫的。虎子哥说大爷吩咐他护送夫人出城时,可是说过除非他亲自来接,凭是谁来了,也不能让来人带走夫人的,自然不肯让他们进门,还说对方瞎充字号,不定是哪个山头打家劫舍的,念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儿上,便不追究他们了,只让他们离开,可对方却不肯离开,非要硬闯,我们的人便与他们的人打了起来。”
    金吾卫?奉了徐皇后的懿旨来请她入宫?
    陆明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莫不是端王与凌孟祈已经起事了,徐皇后等人眼见不敌,所以特地派人来抓了她去要挟凌孟祈?
    她忙深吸了一口气,急声问丹碧:“来了多少人?穿的是金吾卫的麒麟服,还是便装?”
    丹碧道:“来了多少人奴婢不知道,但能看见他们都穿的是便装,不然虎子哥也不会说他们瞎充字号了。”
    正说着,虎子喘着气小跑进来了,大约是听见了陆明萱与丹碧后面的话,他一边给陆明萱行礼,一边已急声说道:“来了约莫二十个人,都是练家子,应当真是金吾卫的人,不然也不敢说什么奉了皇后娘娘懿旨的话,我们只得十二个人,连上丹碧也只得十三个,其他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我打算先安排人护送夫人离开。”
    看向陆明芙,“还请姨奶奶领着丹青和段嬷嬷帮着我们夫人收拾一下,我安排好马车和护卫的人后,便来送夫人和姨奶奶表少爷出门。”
    虎子说完,不待陆明萱与陆明芙发话,已又飞跑了出去,可见外面的形式现下是真危急。
    陆明萱当机立断,急声吩咐段嬷嬷与丹青:“你们两个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路上必须用到的东西,金银细软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吃的喝的还有衣裳被褥等物,快去!丹碧就留下保护我和姐姐,以防万一!”
    敌众我寡,她们一行还全是妇孺,甚至还有自己这个孕妇和福哥儿这个婴儿,如何能与对方硬碰硬,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然真落到徐皇后等人手里了,不但自己的安危堪忧,甚至还会连累凌孟祈,如今他在前方为他们的未来拼搏,她帮不忙也就罢了,断不能拖他的后腿,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段嬷嬷与丹青都面白如纸,身体亦在轻微的颤抖着,闻得陆明萱的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哦”了一声,拔腿往屋里跑去。
    “等一下!”却才只走出两步,已被陆明芙叫住,“你们夫人生产时可能用上的东西,还有宝宝儿生下来后必须用到的东西千万不要忘了!”
    陆明芙的脸色也极是难看,浑身更是如被泡在冰水里一般,从内而外都凉透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竟是如此的凶险,原来自己的妹妹竟一直处在这样的威胁与危险当中!
    她不由握了陆明萱的手,颤抖却坚定的说道:“你别怕,有姐姐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姐姐自己都怕成这样了,还说要保护她……陆明萱瞬间泪盈于睫,用力的回握住了姐姐的手。
    正要说话,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奶娘抱着福哥儿慌慌张张的出来了:“大奶奶,哥儿哭得很厉害,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喂他奶也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大奶奶快瞧瞧!”
    陆明芙闻言,忙接过了儿子,果见儿子哭得小脸通红,都快岔气了,心疼得不行,忙贴着儿子的脸在原地走动着,柔声哄起他来:“好宝贝,好乖乖,不哭哦,娘在这里,娘在这里,不怕哦……”
    可孩子的感觉却是最敏锐的,福哥儿依然哭得声嘶力竭,陆明芙哄着哄着,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哗哗直落。
    看得陆明萱的眼泪也快要掉下来,徐皇后等人要的只是她,只要自己跟他们走了,其他人应当都可以没事儿了罢?若因自己的缘故,让姐姐和福哥儿都遭遇不测,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念头闪过,段嬷嬷与丹青已各抱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了,虎子也去而复返,脸色却比方才更难看几分:“他们已将整个宅子都包围起来了,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还是次要的,关键他们还带了连弩来,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然后派人突围出去求救了。”
    也就是说,现在连逃都是奢望了?
    陆明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虎子道:“哪怕是死,我们也决不能落到对方手里去,成为大爷的拖累,至多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但我姐姐与福哥儿必须先送走,不然我纵然是死,也万难心安,你立刻去安排人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尽快将她们都送走,至于我,现在便去与那个杨小旗对话,看能否拖延一下时间或是转移一下对方的视线,若是能谈谈条件自然就更好了。”
    说完,扶了丹碧的手,便往外走去。
    急得陆明芙忙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叫道:“本来我们的人手就少于对方了,你再安排人送我们母子先走,你还能剩下几个人?况你才没听虎子说吗,对方带了连弩的,只怕我们的人才有动静,立刻就要被射成筛子了,何必再让他们做这样无谓的牺牲?倒不如大家一起坚守着,也许还能有几分生机,便是守不住了,至少大家还能死在一起!”
    顿了顿,语气越发的坚毅:“反正我说什么也不会走的,你不必再说了!”
    “姐姐就算不顾自己,总也要顾福哥儿罢?”陆明萱又是感动又是着急,还要再劝陆明芙,有侍卫跑了进来,满脸凝重的向虎子道:“才那位杨小旗已放了话,若夫人再不出去奉旨,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就别怪他们不客气,要硬闯了,还请凌总管示下,如今该怎么办?”
    虎子闻言,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跺脚发狠道:“真惹毛了老子,老子就跟他们拼了,反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话虽如此,心里却明白,与对方硬碰硬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这么做,不然夫人与腹中的小少爷若真有个什么好歹,大爷那边就算大获全胜,也再没有意义了!
    陆明萱摇了摇头,沉声道:“现在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你亲自带着人,悄悄儿去探一探,哪个角落的敌人力量最薄弱,咱们便集中人手,专攻那个地方,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我亲自去与对方对话,总能争取到一点时间,若到时候有机会了,你们便先送我姐姐和福哥儿走,——姐姐,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不再给陆明芙说话的机会,也不再给她拉住自己的机会,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扶着丹碧,大步往外去了。
    余下陆明芙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既不忍心扔下妹妹一个人身处险境,又不忍心让儿子小小年纪便枉送了性命……权衡一番后,到底还是艰难的做了决定。
    因一连亲了福哥儿好几口,然后将他递给了奶娘,红着眼圈向虎子道:“待会儿如有机会,就将奶娘和福哥儿送走罢,福哥儿到底还那么小,我做母亲的,实在做不到让他留下来陪着一块儿送死……”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
    饶虎子自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忍不住为陆明芙的大义红了眼圈,片刻方郑重道:“姨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护得表少爷周全的!”
    陆明芙不再说话,只是又一连亲了儿子好几口,然后艰难的转过身,捂着嘴巴大步往外撵陆明萱去了。
    彼时陆明萱已与那位杨小旗对上话了,“……你说你们是金吾卫的,谁人不知金吾卫是拱卫内廷,贴身保护皇上安危的,几时改了行,做起欺凌妇孺弱小,打家劫舍的勾当来了?你们就算要冒充,也冒充得像一些,好歹弄件金吾卫的麒麟服来穿上啊!可见是瞎充字号的,我可是御封的四品诰命夫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假传懿旨,劫持官眷,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吗?”
    对方嗤笑一声:“看来凌夫人还不知道,凌孟祈大前日一早,也就是在送了你出城以后,便被打入了诏狱,如今已不是大周的官员了,自然你也算不得官眷了。至于说假传懿旨,哼,若不是皇后娘娘暂时动不得罗贵妃,只能听太子妃的建议,将你这个做儿媳的抓进宫去当着罗贵妃的面儿开膛破肚,一尸两命,让罗贵妃眼睁睁看着儿媳和孙子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无力,你以为我还会在这里与你废话?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出来束手就擒,还能保留最后一分体面,你若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横竖太子妃说了,只要留你一口气就成!”
    凌孟祈早在送了自己出城后,就被打入了诏狱?陆明萱双腿一软,便要往地上栽去。
    还是丹碧与随后赶来的陆明芙忙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已是心乱如麻,没有再与对方周旋下去的心情,若凌孟祈真遭遇了不测,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也顾不得去问陆明芙何以会出现在这里,福哥儿又去了哪里了,实在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得心神俱裂,什么都不在乎了!
    陆明芙见她面白如纸,抖得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又气又急,忍不住骂起陆明凤来,“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来,竟然狠毒至厮,早知如此,当初妹妹就不该心慈手软,好说歹说也要拦着妹夫别对她不利的,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场祸事了!呸,什么太子妃,分明就是一群乱臣贼子,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话没说完,忽听丹碧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陆明芙唬得一哆嗦,忙往陆明萱看去,就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捂着肚子半蹲下了身去,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满满都是汗珠,好半晌方气若游丝的挤出一句:“我觉得肚子往下坠胀得厉害,怕是要生了……”
    这个时候,要生了?
    陆明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想起自己初次生产时的惊恐和害怕,陆明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声音吩咐丹碧:“快扶了你们夫人进去,换虎子出来与对方交涉,不管怎么说,总要先将孩子生下来!”说话间,已用尽全力扶起陆明萱,转身往里走去。
    丹碧见状,方回过神来,忙上前搀住陆明萱的另一边身子,将她大半的重量都倚到了自己身上。
    “夫人要生了?”虎子听得陆明萱竟然这个时候要生了,也是脸色大变,且因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陆明芙见指望不上他,只得咬牙自己拿主意:“快让人去准备热水,再把剪刀纱布什么的都扔热水里煮上一炷香的时间……段嬷嬷,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两个过来人,我还只自己生过,没见别人生过,待会儿接生时少不得只能你打头,我在旁边协助你了,你快准备一下!”
    段嬷嬷见所有人都满怀希冀的望着自己,虽从没有真正给人接过生,只看过稳婆接生,至多帮着打过下手,少不得也只能咬牙应了:“姨奶奶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只是外面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打进来,他们又穷凶极恶的,未必肯让夫人平安生下小少爷后再拿了夫人进宫去,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又是众所周知的,万一夫人中途再受了惊吓,我实在担心……”
    陆明芙闻言,也犯了难,老人们常说“七活八不活”,陆明萱如今怀孕八个多月,本来就凶险,若中途再受到惊吓,后果不堪设想!
    可眼下他们自己的人根本奈何不了敌人,指不定对方什么时候便会硬闯进来,她又上哪里找一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来给妹妹生产呢?
    陆明芙急得都要发疯了。
    陆明萱强忍着疼痛听至这里,想了想,因无力的问虎子:“这宅子可有什么地窖或是枯井之内相对隐蔽点的地方?”虽说听得凌孟祈下了诏狱且有可能已遭遇不测,让她自觉已是生无可恋,可孩子既然迫不及待要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她也不忍心就此剥夺了他的权利,不管怎么说,她也得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
    “没有地窖,枯井倒是有一个,只不知下面是个什么情形,我这便下面瞧瞧去!”虎子立时明白了陆明萱的意思,虽觉得太委屈她,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得忙忙查探去了。
    少时回来道:“那枯井下面还挺宽敞,容纳十来个人应当没问题,而且很干燥,只是……气味有些不大好吻……”
    陆明萱忙喘着气打断了他:“只要宽敞干燥就行,你赶紧带着丹青和段嬷嬷下去布置一下,我们随后就过去……”话没说完,肚子又是一阵抽痛,再也说不下去。
    陆明芙见状,忙握住了她的手:“你深吸一口气,可能会好受一些,千万别用力,得将力气省下来,留待后面紧要关头时用。”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妹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早知道当初她就该一力反对这门亲事到底的,凭妹妹的品貌,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或许是不能如与凌孟祈在一起时般琴瑟和鸣,可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竟然只能去枯井里生产,母子俩生命都命悬一线!
    虎子忙带着丹青与段嬷嬷去了,只是没等到他回来,外面的人便开始强攻起来,有箭矢挟着破空之声,重重的钉在陆明萱和陆明芙前面的地上,姐妹二人都唬得不轻。
    丹碧也唬得不轻,拔出腰间的软剑,便向陆明芙急声道:“姨奶奶,您先扶着我们夫人往枯井那边退,我留在后面断后,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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