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泽见他们实在可怜,就说:“你们家在哪?上车我送你们一程。”
    那女子哽咽着说:“我们府上在城北,到这边来找些故交有事,可偏偏都找不到人,没有钱买吃的,诚哥饿极了。谢谢大老爷搭救。”
    李福泽忙招呼他们上了马车,在他们指点下一路穿过大半个县城,来到城北一个街巷,巷里都是大门户,只有三两户人家。
    那女子让马车在一个破败的门前停下,门上匾额是“钱府”。
    女子开了大门,请他们父子进去说话。
    李福泽看里面似乎庭院幽深,不敢贸然进去,只说:“不清楚府上有什么人,就不叨扰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那女子眼中含泪,说:“奴叫秀珠,是钱府大夫人的使女。老爷早年间就病逝了,现下府中只有夫人和诚哥,由我和丈夫泰丙服侍。只是前些日子天降横祸,夫人和泰丙受了冤屈,被抓进了衙门监牢,只剩奴一人带着诚哥,家中缺少米粮,夫人让奴去寻老爷生前的旧友,好帮忙脱困,可走了一天,就没个体恤的人,要么见不到人影,见到人了也只是推脱,连个包子也不肯施给诚哥……”
    李福泽耐心听着,总算听到了关键地方,原来是和官府有关的,难怪故交都不肯出面帮忙。他也深知被官府咬上会很麻烦,所以他打定主意只帮忙送点米粮算了,他问:“家中没有米粮了是吗?我见诚哥实在可怜,去买点米粮送来吧,你在这等着。”
    秀珠含泪想要磕头,李福泽摆摆手,跃上马车就慢慢掉头。
    他买了三两斗米,一斤猪肉,几样青菜,很快就送到了钱府。秀珠哭着又跪又拜,又问恩人姓名,李福泽只是不忍见几岁的孩子受苦,无意卷入钱府的事端,很快就告辞了。
    很快就出了城门,往镇上赶。
    大亮探出头来,大声说:“爹,没想到城里也会有人挨饿。”
    李福泽专心赶路,只是含糊的说:“那是他爹娘现在不在,大亮坐好了,这些事等回去再说吧。”
    柳慕本想准备丰盛的晚餐迎接那对父子,但又想到他们可能在城里会去吃山珍海味,想来想去,煮了锅花生瘦肉粥,如果他们已经吃饱了,就当宵夜吧。
    他们在夕阳西斜时回来,她迎出去,大亮扑过来抱住她大腿:“柳姨,我们本来买了好吃的糕饼给你,后来见一个弟弟饿得哭了,我就把糕饼给了他吃了,等下次再帮你带过吧。”
    柳慕见他这么有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拉着他穿过小院,说:“那好吧,下次要记得。你现在跟我说说你们今天的事情,我一个人在这好无聊啊。”她又回头问:“李福泽你们吃过了吗?”
    李福泽回答:“现在还不饿。”
    “哦,反正我煲了一锅粥在厨房,等下饿了再吃。”
    大亮说:“我现在也还不饿,等我饿了再吃。”
    “知道知道,来先洗手洗脸。”她拉着大亮来到厨房门口,舀了水出来给他。
    大亮用力的搓手,说:“我们今天见到一个弟弟,比我矮,他在路上嗷嗷嗷嗷的哭。”
    “哦,后来你就拿糕饼给他了是吗?他一个人吗?”
    “不是,有一个婶婶跟着他,也是在哭,只是没有哭得很大声。”
    柳慕总算有了点兴趣,问:“他们干嘛哭,你知道吗?”
    大亮洗好了手,大声问李福泽:“爹,我们今天在城里见那两个人为什么在哭?”
    李福泽也过来洗脸洗手,回答说:“嗯,我会说给柳姨听的,你先回你房去休息。”
    两人回到客厅,柳慕倒了茶水给他,就坐在一边听他说。
    李福泽大口喝了茶解渴,才说了在城里发生的事,最后说:“我看那钱府门庭高大,旧时应该很风光,现在看破败了,里面还是很幽深宽阔,比我们家不知好多少倍,只是得罪了官府,搞得孩子都饿成那样,实在是可怕,我就送了点吃的就告辞了。”
    柳慕听了这社会案件很是难过,说:“不知道那个孩子会怎么样,希望他的母亲能出来吧。不然你下次去城里时再偷偷去看看。”
    李福泽说:“这样也行,但我要先探听一下情况再去,虽是好心,但千万不要把我们家搭进去。”
    柳慕点点头,看他疲惫的神情,就帮他捏捏肩头松一下肌肉。
    李福泽叹了口气,说起今天的事来:“今天去看了三四处房产,有在热闹街市的,但是贵,小小的门面两层楼要三四十两银子,其他也有便宜的,位置又次点。”他又叹了口气,说:“本来我还犹豫,想再看个合适的,现在想想,不要太张扬,取个中间的就好了,还是买吴叔的朋友要卖的那套。”
    柳慕猜是钱府的事刺激到了他,让他没有了安全感,她也有点怕了。
    第二天李福泽自己去了县城,上门拜访吴叔的朋友方白,诚恳的表示愿意买下那处房产,对方是急于筹钱投资新的事业,很快就找了中人交易,按程序办契约。
    事成之后方白请他到家中吃饭喝酒。
    一番酒足饭饱后,李福泽趁机向他打听:“方老板,你在城中最是消息灵通,这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下,请一定指点一番小弟。”
    方白爽快的让他尽管说来。
    李福泽就说:“我昨日在城中见到一个嗷嗷大哭的孩子,跟我儿子差不多大,我就见不得他受苦,就上前询问是何事,原来只是饿得哭了,就送了点吃的算帮个小忙,后来才知道他家中大人是犯了事被抓进了监牢,我真怕一时好心怜悯,给自己惹上不该惹的麻烦。方老板,你可知城北有得巷钱府的事?”
    方白一听,才哦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这事的确在城中传扬过,案情复杂,钱家原本是城中有钱人家,后来钱家老爷得病去了,近几年落魄得厉害,家人散尽,其他姬妾都搭上了新欢走了,余下他正室夫人带着幼子守着门户,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前些时,县令派人把钱夫人和一个家人绑去了衙门,告他们通/奸,和盗了钱府的钱财。”
    李福泽想起秀珠说过府中只有她和丈夫服侍,难道那个家人指的就是她丈夫?可她还是忠心耿耿的带着诚哥,为夫人奔波,说他们是受了冤屈。他问:“难道有证据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点《隔帘花影》,看到里面的慧哥那悲惨的遭遇,饿啊、和家人失散啊,我自己都哭得很厉害,就忍不住让他在这书里化身诚哥,让男主角帮帮他……呃,所以说这个诚哥故事算是抄袭?
    ☆、再次进城
    方白叹了口气,说:“原是他府上从前家人盗了钱财,分赃不均,闹出人命,于是一拍两散,告到了衙门,谁知那被盗的钱财又追不回来,父母官就叫了他二人去问话,说他二人有奸情,定是偷偷藏了钱府的钱财,不然为何失了钱财也不报官?夹棍子、打板子他二人也生受了,没有招认,就被收监了。”
    难怪他原先说案情复杂,李福泽听了,也判断不出谁是谁非,问:“方老板怎么看这事?”
    方白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说:“那夫人平日里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旁人都赞是忠贞寡妇,多少闲人都认为是新来的县令想敲钱家的钱财,欺负他孤儿寡母。只是我们小老百姓,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李福泽也叹了口气,说:“正是,我也是送点吃的,其他不敢管。”
    方白叹了口气:“原是命啊,她先夫钱百吉在世时,多少阴狠手段,敛财谋人性命,这些冤孽报在他儿子身上了。”
    几年前的话李福泽还是在村里带大亮的光棍,自然不会知道什么钱百吉的事,他只是关心诚哥,那么小的孩子,要受这罪,想要问问钱家的事,看方白又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得住嘴了。
    天气晴朗的日子,李福泽带着柳慕和大亮去城里看房子。
    在连绵的商铺中间,李福泽买下的商铺就在一个普通的角落,两层三间门面,房间已被清空,空间疏阔,走上二楼,这应该是储货的地方,也搬得很空,李福泽带着他们打开了一扇房门。
    柳慕率先过去开了窗,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心中有一种满足感。
    街上有挑着担子、穿着粗布短衣的农人,有头戴儒巾、身穿长袍的富人,身后还跟着小厮。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的昂首挺胸,有的佝偻着身子,柳慕真想向他们大声宣布:我在这城里是个有房子的人了!
    大亮也跑过来,趴着窗框往外看。
    李福泽手搭着大亮的肩膀,看了一会儿,指着那些短打布衣的人说:“从前我就是像他们一样的,没想到时来运转,我能在这里有了立足之地。”
    柳慕嘴角带笑,说:“这应该是我的功劳吧,我一来你家就把你带旺了。”
    “你流落异乡,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不是我把你收留,你想想现在会在哪?”李福泽觉得她话里破绽太多,忍不住回嘴。
    柳慕想起自己那未知的命运,只是低声嘟囔:“那也未可知。”
    大亮问:“爹,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吗?”
    李福泽没有这个打算的,想问问他们的意见:“我们不是在村里盖房了吗?有新房也不住?”
    大亮想想也是难以抉择,说:“我想住在城里,可是狗六他们不住城里。”
    柳慕说:“大亮可以住在这里读书啊,李福泽,这附近有书院学堂吗?”
    李福泽看看外面,想了下方位,说:“书院是在清静的地方,这里整日吵吵嚷嚷,能学得到什么?过了几条街才有。”
    柳慕说:“我只是觉得城里的先生肯定比镇上的好,对大亮的学习有帮助。”
    李福泽拍拍大亮的头,说:“这里不好玩,你去院子看看怎么样。”
    大亮一想也是,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等他走了,李福泽才说:“我们的根还在村里,等明年天气暖和了还要继续挖那地下的宝贝,搬到城里的事还是不急,等一两年再说吧,我也不放心让你们两个住城里,没个撑门户的,我不是说了钱府的事给你听吗?但凡钱老爷还在世,他家怎会妇人坐监、骨肉挨饿。”
    柳慕看他说的也挺有道理,遗憾的把那想法放下,转而问起:“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他们能想什么办法把人救出来?”
    李福泽说:“无非就是钱财惹祸,若他们手上还有银钱,交上去应该就能免祸了。”
    “可他们若有钱,孩子又怎么会挨饿?”
    李福泽说:“我看他们钱府那么大,应该会有些地方藏了钱财,若真没有了,把那大宅子卖了也有钱了。”
    “那他们家就一个小孩和丫鬟,谁去卖呢?他们出面会被人骗的。”
    李福泽点点头,说:“我这几天问过别人,那钱老爷也是贫困出身,坑蒙拐骗得来的家业,亲族零散,也没有人能帮衬的,走到这份上还真是失败。”
    柳慕听了觉得那钱夫人可真惨啊,没个依靠,突然想到钱夫人再倒霉也不像自己那样孤身一人,一个娘家人都没有,就说:“那钱夫人的娘家人呢?”
    李福泽说:“没听说有,其中渊源我也不清楚。柳慕,他家这事也挺让我警觉的,一人好不是好,一家就算时来运转,背后没个大族支撑,根本就旺不了多久。我以前总想着只剩自己一人,大亮还小,没有个盼头,浑浑噩噩过日子,现在不同了,你和大亮,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我想要好好照顾,所以行事更要谨慎。”
    柳慕抓不住他的重点,就问:“你要干啥?”
    李福泽慎重的说:“我们家在村里是小家,就算有个叔父那也是勉强叫上的,关系远的很,只有我姐这亲戚,她的孩子,还有吴叔,对我有大恩。这些就是我们要互相扶持的人了,我姐的长子观祥,他在城里学铁匠,最近又来找过我,让我帮他找个好营生。我倒是有心帮他,只是不知他是块什么材料。”
    柳慕对李福泽的亲戚没啥感觉,他既然要帮那也是他的事,挺厚道的,说:“你当人家舅舅的,对他还不熟悉啊?”
    李福泽笑了:“以前就算熟悉,他现在已经进城,开了眼界,心性都不同了,我怎么敢确定?他要是学成了,我都想帮他开间铁匠铺,可惜他觉得打铁太辛苦了。”
    柳慕说:“我还以为农村的都挺吃得苦的。”
    “他身为长子,自然从小就得姐夫宠爱。”李福泽说。
    “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倒是好奇你把这铺子怎么办?”
    李福泽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说:“自然是找中人,把铺子租出去,每月得点租钱。”
    柳慕遗憾的叹气,说:“那我要好好看看,这里马上要变成别人的了。”
    三人又坐上了马车,柳慕看着窗外慢慢掠过的民居,猜测着里面的样子,主人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的喜怒哀乐,想象着,突然间想到了李福泽说过的好大的钱府,一种想要探险的感觉冒了出来。
    她掀起一点帘幕,叫了一声正在驾车的李福泽,他听到后回问啥事?
    柳慕堆起了笑容,说:“我们去看望你说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吧,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天快变冷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李福泽沉默了很久,说:“还是不要牵扯他们家的事。”
    柳慕就知道他是这样的考虑,劝道:“我们就只是帮一个孩子,他不是和大亮差不多大吗?照看一下他良心完全过得去。”
    李福泽沉声说:“有时候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柳慕又说:“我觉得很简单啊,我们去叫个门,在呢我们就进去看看,不在我们就直接出城,好不好?”
    李福泽想了想,说:“别再说了,你坐好。”
    柳慕默,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默默的回去坐好,大亮靠过来小声说:“我也想去看那个弟弟,我带了糖给他。”
    柳慕摸摸他的头,赞道:“好乖好乖!”
    经过热闹的大街市,和安静的小街巷,不知驶了多久,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柳慕在车里等了一下,李福泽似乎下了车,她不禁好奇的掀开点帘子。
    这是一个安静的路,几乎没有行人,李福泽正在一座大门前拍门,门上正是挂着“钱府”的匾额。
    柳慕扬起了笑容,拉着大亮下了马车,也来到钱府门前。
    她轻戳李福泽厚实的肩膀,笑问:“刚才不是说不要牵扯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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