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死啊,救救他们,师父……别只救我一个,没用的……”
    他竭尽全力想祭出古令,双耳流出血来,识海动荡,古令终于脱出,如长虹贯日般直冲上天,正中漩涡中央!
    仙雾奔腾,滚滚而出,凝成一个不大的古字迅速变大,强大无敌的意志截断天穹!
    浩瀚气浪如狂风般,肆掠大地。
    “这是什么东西!”不少齐国强者掀翻而出大口吐血,就连皇祖也别过眼,猛力咳嗽了下。
    “咦?”
    一声轻咦仿佛在天际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却在一瞬间静止。
    同时,虚空重云滚滚,旋转,闪电腾空,全部停止。飞掠而下的光影巨人停驻,又重新回到虚空,滚滚黑云缓缓消散。
    “仙尊有令,因果缘由,恩怨相消,一国俗事,不足为外人道。”
    古老的语言似有岁月沧桑,无声无息传入方圆千里内所有生灵的识海,而后一声长叹,在黑云完全消散,天空湛蓝恢复平静后,响起。
    “吾不该插手。尔等好自为之。”
    所有人震惊,方才说话的的确是仙祖!这是,走了?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齐皇族面面相觑,齐皇重伤未愈,猛地吐出一口血。
    “妖域来袭怎会是一国俗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仙祖竟要弃我等于不顾么。”
    一直淡然的羸弱男子,齐国皇祖望向上空,瞳孔微缩,在那淡去的古字上凝视许久,再也无法淡定。
    地府弟子逃走了大半,剩余的不到万人,已是重伤之躯,但强大的仙脉境妖兽霸主却出奇地留下了。禁制消失,齐木失了支撑,尖锐疼痛袭来,差点晕厥。被陌戟扶住。
    去而复返的吞天兽大惊失色,迅速缩小,第一次幻化人身,猛地冲到近前,把齐木给吼醒了。
    “至尊仙令!你怎么会有仙令!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就这么让那老混蛋走了,你完全可以让该死的仙祖给你磕头赔罪!”
    什么令?齐木被吼懵了,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它不受控制。”
    皇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见令如见仙尊,但似乎已不在你手里。恕我不能行礼。”
    举世皆惊。
    “天意,这是天意!齐国不仁,国运已至尽头!”吞天兽气吞河山,杀气腾腾,现出原形,嘶吼间山摇地动。
    “敢那样对仙族天女,也好意思说忠于仙尊,不过是屁话!活该被仙尊遗弃,府主,灭国有我等足矣!齐国必败,只在今日!”留下的仙脉境霸主怒吼出声,踏平皇城,余一地残骸。
    地面上死去弟子的尸骨未寒,妖兽的残尸如同山岳般堆积,触目惊心,方才喋血的情景历历在目,说不恨怎么可能。
    近千仙脉境妖兽霸主杀气逼人,重回巅峰,对付这些的确已经够了,齐木目露惊狂之色,厉声下令:“摧毁信仰之源!凡反抗者格杀勿论,深入皇宫密地,开皇陵!”
    “遵命!”
    “杀!”
    昔日的上古皇朝,高贵不可一世的皇族子弟,没了高人一等的傲气,没了后路。所有皇族浴血而战,在嘶吼在咆哮,看着这片赖以生存的圣土如今满目疮痍,战出了血泪。
    骷髅傀儡壮大了又亏损,倒下后站起来了数次,至今早已不是最初的那批。
    道妖自身肢解数次,又动用逆天手段涅槃,血气萎靡了许多,许是被雷电波及将死一次,没来得及离开,而今也成了不小的助力。
    皇城血腥味浓郁,战火硝烟刺眼的发光将血染的战场映照得如同白昼,死去生灵残尸堆积,轰隆巨响声中,白骨碎屑扬起。
    这一战是地府自建立以来打得最为艰难,覆灭成天殿的一战都远远比不上这次。
    好在最后浮空岛并未完全崩塌,带着重伤的弟子安然回归,也算是万幸。
    妖域部分势力,流放之地,地府,青冢古山联手,上古神山青冢甚至倾巢而出,仙祖清场大杀四方,而后离开。到现在足有三天三夜。
    民之不存,国将倾覆。
    瘦弱的男子像是苍老了百岁,眸里尽是沧桑:“错了吗,究竟哪里错了。”
    他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陌戟立在他对面,静静地对峙,一直到最后这位开国老祖都没有任何动作,双目浑浊,空洞地守着信仰玉塔。
    这座不朽的神塔屹立千万载,历经辉煌盛世,护佑古国国运昌盛,亘古不灭。如今却已逐渐暗淡。
    “尊于仙尊却杀了仙族天女,瞒天过海毁了一代人皇,而且至今死不悔改,这还不算错!?”陌戟冷哼,实在懒得跟这些人废话。
    古国战将气势低糜,节节败退。众凶兽以齐木为首,深入腹地,一直杀到禁地皇陵附近。
    “住手!”
    开国皇祖终于动了,撕裂虚空硬是使用逆天手段,将齐木等人与皇陵的距离生生拉开了千丈!随即一口血喷出,脸色不自然潮红,只手抵住陌戟等人。
    “皇陵重地不能擅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齐国败了,你娘的骨灰要放就放进去吧。”
    这场旷世之战终将落幕,而战败一方却令整个修真界任何人始料未及。没人有资格评判,直到这一刻,整个修真界都沉默了。
    身负重伤的诸位仙脉境皇族长老来不及疗伤,闻言像抽空浑身气力,嘭地一声,跪在那瘦弱男子面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祖保重身体!”
    上古皇朝最凶险的莫过于皇陵,倒不是说里头有多可怕,而是皇陵庄严之地不容亵渎,守备森严。
    其外哪怕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也是阵法,外族擅自闯入只可能魂断身残,若强势摧毁则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方圆万里生灵同归于尽。
    这是齐枫所言,换言之娘亲执着于把骨灰放入皇陵,正因为这是一国核心。唯有历代帝王及有大功绩的王侯族老,经过严格的仪式后,才能葬进皇陵。聚集信仰,积阴德,真正安息。若是合葬,下辈子才能还在一起。
    “本就是一国耻辱,却越抹越黑,再守下去也没了意义。”
    皇祖一挥手,陵墓打开一道一人高的门户,灵气冰冷滚滚而出却并不刺骨,他道,“进去吧,里头并无危险,有一个守墓人,会告诉你墓穴在哪里,壁上有记载,做不了假。立血誓为证。”
    齐木背脊疼得麻木,他面色苍白,看着那个门户,明明触手可及,心里却完全无法平静。他咬紧牙关,磨出血来。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等到国破人亡落到这种下场了,才肯低头吗!为什么!”
    “那得去问你娘了。”
    皇祖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轻叹道,“我老了,就不陪你进去了。里头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等你出来真相也将公诸于众。”
    门户大开的刹那,无形金芒蔓延而出,空间扭曲,但凡异族被隔开至一里开外。不许靠近。苍老沙哑的嗓音从里头传出。
    “让他进来。”
    “是。”皇祖恭敬地行了一礼,让众妖大惊失色。
    吞天兽紧张道:“千万小心。”
    齐木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事后他曾不止于此地想着,如果他没有进去,而是选择直接合葬,也许什么也不知道,结局也许也大不一样。
    未知的东西往往能撩拨人的好奇心,以至于越好奇越无法自拔,以至于一步走出,万劫不复。
    齐皇祖的确言而有信,门户在身后并未关闭,脚步声略显空旷,浓浓白雾散尽,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祠堂,上可通天,下无底,每一处隔间摆放着不同的灵位,进去又是不小的空间。
    “随老朽来。”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领着他轻车熟路地穿行,瞬息来到那位大皇子的陵墓,跨过重帘,前方是一处水镜,映出两人的模样。
    草地上有一口白玉棺木,静静地安放在那里。周围绿草如茵,枝繁叶茂,有灵泉汩汩,睡莲浮着,如仙境般少了墓穴的阴森。
    是这里。
    一到这地方,他体内的蛊虫停止躁动,有种前所未有的安逸闲适。
    齐木拿出骨灰坛,玉质的小坛泛着青绿的荧光,放在棺木之上。手一顿,小坛倾斜滚了一圈,差点落地。齐木赶紧把它扶好,眼皮直跳。
    老者捏诀,超度古咒化为金字在空中现形,凝成巨大的法阵,正好将棺木和骨灰坛团团包裹。地面凹陷,棺木缓缓下沉,无尽金光勾勒出实体的玉石碑,这是延续上古最古老的合葬礼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合葬之后,你体内的蛊虫也会脱离,日后与齐国再无半点关系。”
    齐木猛地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蛊虫!是你们做的?”
    “老朽眼睛没瞎,这事与齐国无关。”白眉老者神色如常,道,“我等给你植入神蛊,然后让你立死誓来灭国,来与齐国不死不休?是谁逼你立誓就是谁下的蛊,你在达成谁的心愿,就是谁把你害成那个样子。”
    “我不信。”齐木道。
    “废我丹田,断四肢,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不正是齐国,与我娘有什么关系,亡者不能言,不准诋毁!”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悲可叹。”
    老者望向逐渐成型的合葬陵墓,道,“那女人何等自私,勾结魔域乱贼,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虎毒还不食子,她不止逼死道侣,祸乱皇宫,还对婴孩下手,就是死了也不让儿子好过。这种人体内流着罪恶的血液,没资格葬进皇陵,可怜了这小儿,到死也不能解脱。转世投胎了也不能安生。”
    “你说什么?”齐木條然睁大了眼。
    “皇子天赋惊人,原本能继承皇位,但拥护他的十大族老,整整十族旁系被屠尽,也就与皇位无缘。但凡与他相近的男男女女包括叔侄在内,都被杀了个干净,那时候你正要出生,那女人与婴孩的你换血……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信。”
    老者默了下,几分悲怆,“你能想象疯了似的占有欲,不准道侣接近包括亲友在内的任何人,那段时日皇宫惨死万人,全是被那女人所杀。但唯一仙族身份尊贵,哪怕血刃皇族,皇祖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对,怎么越听越像是……
    齐木面无波澜的脸快要崩塌了,他摇头道:“仙族生性淡薄,我娘是仙族天女,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老者嗤鼻,难得怒气不加掩饰:“谁跟你说她是仙族,那女人是魔族,纯血魔族!”
    轰地一声,恍若晴天霹雳。
    齐木兀地僵硬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白眉白胡子老者一说起来就愤愤然,“当年就是乱传谣言,才使得魔族妖女有机可乘,整个修真界被蒙蔽了整整十多年,那时候她仙族遗孤的身份举世皆知,其实是个魔族冒名顶替!不知她从哪弄来的半罐仙血隐匿了魔气,就连仙祖都没看出倪端。”
    “不对,这不可能,那我是……”齐木颤了下,脸白如纸。脊椎处有些发痒,血脉通畅无阻,似有使不完的气力,气息渐渐增强,比之巅峰更甚。
    “你也是魔族。”
    白眉老者冷声道,“上古皇朝经历了神战及黑暗乱世至今,最容不下魔族。你娘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生你只为了换血,把魔血全注入你体内,剥离出齐皇族血脉,并用仅剩的仙血涅槃。只可惜你出生伴有异象,惊动老祖,事情败露。可是已经晚了,那时候你已被植入神蛊,又被注入了成年魔族之血,整个已经疯魔,只得强行镇压。”
    谁能相信,仙族天女是个魔族,还生了个逆天的疯魔儿子,出生便杀了好几位极境强者。整整十多年在齐皇眼皮底下这一身份都未曾暴露,堂堂上古皇朝,竟然让个魔族妖女在皇宫重地横行了整整十多年!
    这段不堪的真相被封尘,不准提起。
    有各方面原因,这孩子阴差阳错活了下来,有骨中蛊吞噬魔气,一身魔血隐匿了个彻底,废了丹田之后倒是成了个普通人。
    念这魔族年幼没有杀已是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对魔族欺骂鞭笞,这也在所难免,齐国欣然见之。
    “她都死了,你们就把所有罪名全推到她身上,反正也死无对证。她提醒我要复仇要灭国,怎么不是为我好。”
    齐木浑身血液翻滚,如伏蛰的古兽苏醒般,有节奏地共鸣。
    “既要灭国,又要把骨灰放进皇陵,这本就自相矛盾,连国都没有了,哪还有皇陵存在。之所以要你灭国,是因为不这么做,她的目的绝无达成的可能。齐国追随仙祖,尊于仙尊,与魔族不共戴天,齐国皇陵不葬异族,魔族没了魔血也是一样。魔族间没有亲情可言,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私而已。”
    合葬之墓已成,神光顿掩,清风拂过,齐木头皮发麻。
    他看到一只指甲壳大小的红纹晶石状蛊虫从手背爬出,微弱空间波动荡出,蛊虫就要从中遁走。
    白眉老者猛地抓住神蛊,拿到齐木眼前,后者皱眉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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