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护卫手持刀剑欲要冲过来解救,但是碍于陆瑾佩手中的利剑也迟迟不敢上前。
    “你还是不舍得杀我的不是?”明晔优雅地笑着,眼睛清亮如星,泛着点点的水光,“若是想杀我,何不朝我的心口处来?”
    “你莫要会错意了,我不杀你是给我自己留条活路,”陆瑾佩一把推开他,反手抽出没入他肌骨的利剑,牵出连连的血滴,洒在一旁的秋和丝上,“我要杀了你,他们怎能放我去看皇上。”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明晔在笑,笑得凄凉,他一手捂住伤口,血水却渗透了指缝顺着他胸前云纹的暗绣蜿蜒而下,另一只手却飞出一柄短刃没入那张弓搭箭的侍卫的胸口。
    陆瑾佩取了帕子擦干净剑上的血迹,随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勾着唇角向门外瞧了瞧,对上敢怒不敢言的祖世伦道:“祖大人这种表情哀家可不欢喜,哀家这一不欢喜手中的剑就不知道往哪里挥,到时候你们的殿下伤在哪处,像哀家这般祸国殃民的妖孽可不负责。”
    兴许是她面上的杀意太过强烈,围拢的侍卫踯躅着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她瞧,生怕她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陆瑾佩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软剑缠回腰上,“说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样?”
    “烦请太后娘娘交出陆老将军的信物?”
    祖世伦这人果然是最讨厌的存在,没有之一。
    陆老头还有什么信物?
    陆瑾佩淡淡地瞟了祖世伦一眼,“不知道祖大人要的是什么信物,和陆老将军永结秦晋之好还是义结金兰,不过,你都没这个福气了。”
    “……娘娘莫要说笑,乃是号令陆家军的信物。”
    “没有!”
    “恳请太后娘娘莫要推辞。”
    “哀家给了你然后呢?”
    “此后便是殿下的安邦定国的大责,和娘娘无关。”
    陆瑾佩娇娇俏俏地笑着,“要了哀家的东西还不许哀家知道用途,祖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日后告老还乡凭借如此经营也断然饿不死自己了。”
    明晔瞧了祖世伦一眼道,“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阿佩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还是交出来,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生活,没有人会再来打搅你。”
    “啊,徒增烦恼,那哀家更不能给你了,明公子请便吧,哀家忙活了一晚上也要就寝了。你们男人安邦定国的大计也别来烦哀家,哀家年岁大了不感兴趣。”
    明晔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她:“秦作庭的命,你感不感兴趣?”
    陆瑾佩往里走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未回扯起嘴角笑了笑,“哀家只对能活着感兴趣,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也没有人拦住她,她便一径回了内室的床上和衣而眠。
    天再次黑下来的时候,陆瑾佩抱着那只白猫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白日里除了苑鹃给她送过两次饭也没旁的熟悉的面孔,这寿昌宫上下估计都被明晔彻底换了个干净。
    她瞧见苑鹃进来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言而喻,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攀高枝什么的在这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明晔又生得好看,权势如今也算是滔天,要是她站在苑鹃的角度也会这么选择。
    果不其然,苑鹃甚是羞羞答答地解释了一下明晔殿下收了她做妾,如今也算是小半个主子,被派来伺候娘娘。
    陆瑾佩点点头,顺带着真心诚意地恭喜她有了个好归宿,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明晔什么时候暗度陈仓她这个当主子的都不太明白,果然艺高人胆大。
    苑鹃仍然是羞羞答答地解释了一下,说是娘娘去边隘的那些日子她便和明晔殿下在一处了,殿下是个极好的人,对她不错,若是娘娘您想明白了也了却了殿下的一桩心事。
    对此陆瑾佩就表示敬谢不敏。
    一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不但把自己送到老虎嘴里当点心,还傻乎乎地诓自己的主子一块送死,对于这种有难同当的崇高精神她除了表示鄙视之外也没别的情绪了。
    苑鹃对她苦口婆心地劝诫了一整天也没取得进展,很是失望地走了。明晔接茬又进来了,除了脸有些病态,完全是梦想成真之后的精神矍铄。
    怀里的猫往陆瑾佩怀里躲了躲,挪了挪身体不理明晔,陆瑾佩笑了笑,“殿下如今春风得意,真是可喜可贺。”
    明晔苦笑了一下,对她伸了手,“天寒地冻的坐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
    陆瑾佩也没理他,低着头对怀里的猫道,“你看,坏人来了知道躲了,早干嘛去了,傻猫。”
    明晔也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坐下,“苑鹃今日对我说了,你用膳还不错,晚上我叫人熬了一碗燕窝羹,何时用饭。”
    堂堂颠覆别国的质子,如今沦落为絮絮叨叨的管事婆子,真叫人感慨。
    陆瑾佩自认不是矫情的姑娘,没那种为保贞洁不吃嗟来之食的大义气魄,一整日该吃该睡都是按照时辰来绝不委屈自己,所以点点头道:“有劳明公子帮哀家盛上一碗,若是火候不到,哀家可是要摔碗的。”
    明晔笑笑,叫人端了进来。陆瑾佩淡淡地扫了一眼精致的小碗,没有用的意思。明晔会意端起碗舀了一勺自己吃下又递给了她。
    陆瑾佩优雅地接过,优雅地吃完,又优雅地把碗摔碎在他脚边,抱着猫歉意地笑了笑:“哎呀,真是抱歉,吃的太饱手滑了。”
    侍立的宫人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明晔沉静着一张脸避开了脚下的碎渣子,冷不防她怀里的白猫张牙舞爪地窜了出去,猛地往明晔身上一扑——
    他抬手一挥,白猫惨叫一声软软地跌在了地上。
    陆瑾佩扑过去,抱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猫,手中的剑已经重重的戳进了他肩头上的旧伤口。
    明晔被剑风逼得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在你心里,我连一只猫都不如么?”
    陆瑾佩不说话,勾着唇角一点一点地又把剑抽出来缠回了腰上,将一动不动的白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重新坐回角落里不再理他。
    跪在地上的宫人跌跌撞撞地去叫太医,三个年老的太医像是得了瘟疫一般哆嗦着一番忙碌,张罗完了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慌慌张张地走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宫人也不敢留在屋子里纷纷退去,两个人又陷入了僵持。
    过了良久,椅子里的人才说话:“你想去见他么?”
    陆瑾佩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猫,头也未抬,“什么条件?”
    又是无比的沉默,明晔言道:“交出陆家军的信物?”
    “那我没必要去。”那是她手里唯一的筹码,关乎着两个人的性命,尽管没有,能拖一时都是好的。
    “你……不想他么?”
    “想!”
    “……我可以让你去见他。”
    “但我不会交出那东西,因为我根本没有。”稳住明晔,她和秦作庭才不会有危险。
    明晔叹了口气,“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了解,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不没有为难孩子,更不会逼你。”
    陆瑾佩对明晔突然转变的态度很是费解,这是要走柔情路线,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来感化她么。她十分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她了,由于各种原因,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是很多,所以这就日久生情了?还是说他对她手里名义上那个不知为何物的信物日久生情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明晔执意要吊死在她这棵歪脖树上,她也不能叫人家扫兴不是。
    如今寿昌宫已经被这货派了足够的人手围得和奇门遁甲的八卦阵似的,而且他还下了一道命令,任何人和物,没有他的允许都不能进出。当然了他这个被列为寿昌宫头号不欢迎的人物是不会享受这个待遇的。
    所以不知民间疾苦的明晔道:“你应我一件事,便让你去见他。”
    角落里半晌才传来话:“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哇啦啦,火山又来了,哇啦啦,火山又遁了~~~咱们24号再来下一章!
    明天小年,大家快乐,吃好喝好……火山是个吃货,祝福就是如此的直白~(≧▽≦)/~啦啦啦!
    ☆、论嫁人和上坟的异同
    寿昌宫里又剩她一个人了。
    陆瑾佩坐在榻上,紧了紧手,转瞬又笑了。最近总喜欢忘事,往日怀里的白猫不是被明晔一掌打死了么?哦,他答应了给它好生安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找个和尚或者是道士来给它超度一下,但愿下辈子投胎做个别的,就算是非要做猫也莫要进到这宫中来。如此,算不算的上是此生荣华?
    哦,她还答应了明晔在登基那日做他的皇后。
    当然了,这是去看秦作庭的条件。
    在这件事情上,陆瑾佩和明晔都呈现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两个耍无赖的人都要求对方首先满足自己的条件,然后再考虑答不答应对方的要求。但是从总体上来说,明晔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人家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反观她,要人没人,要兵器没兵器,就是想反抗连这个宫门都出不去,所以这种悬殊的地位决定了陆瑾佩在不合作的道路上坚持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久。
    明晔说:“你可以去看他,但是我登基的时候你要嫁给我。”
    陆瑾佩摇头,答应这事和马上弄死他一样不可能,因为她的软剑在屡次伤人之后被缴获了。
    明晔也不着急:“那你不用去看他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嫁给我。”
    ……这么堂而皇之的仗势欺人可还行?
    陆瑾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现在并不关心谁要娶她,而是她得确保秦作庭性命无忧才能往下胡编乱造关于信物的事情。
    她不能激怒明晔,明晔现在是一头充满鸡血的亢奋青年,这种人物很危险,时时刻刻都有糊你一脸血的即视感。所以分清了主次矛盾,再瞧瞧嫁人还是不嫁人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叫人不堪忍受。
    陆瑾佩最后下定决心,在敌强我弱的现实下偶尔低低头也是很正常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耐心地解释道,“明晔,我现在是别人的女人,你说你登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娶一个别人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呢?”
    明晔负着手幽幽地望了过来:“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可惜就是没有别人的女人。虽然你不大情愿,但是总好过没有,你愿不愿意满足一下我的心愿?”
    你妹!
    合着到她这里来查漏补缺么?
    “那也不一定非要娶我啊?”别人的女人?好像天底下还是挺多的!
    “对你来说,嫁给我和嫁给秦作庭区别很大,比如你嫁给我和给秦作庭上坟的心情一样,你嫁给秦作庭和给我上坟的心情一样。所以,对于我来说,我宁愿选择前者,我开心了,至于你给谁上坟那是你的事。”
    你妹!
    简直气死人也!
    陆瑾佩默默地望着他:“关键是我没想过给你上坟,只要你能死了我都和嫁人一样高兴。”
    明晔也不生气,掸了掸袖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继续商量了,反正到时候我娶你,至于你去不去看秦作庭你自己决定。”
    靠之!
    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么?
    “你都这么说了,何必要来问我的意见?”
    明晔看她一眼,温和地笑了,“当然不一样,你亲口答应嫁给我和我强娶你,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我高兴了秦作庭好过一点,我不高兴了秦作庭不好过,阿佩,你要怎么选择?”
    所以,明晔选择费暴力不合作态度完全取决于他今天心情还不错,要是哪天心情很糟,不合作都是轻的,直接上暴力。
    她能怎么选择?
    只有答应做人家媳妇这一条!
    不就是嫁人么,和谁这辈子没嫁过似的?
    最终,这场很不合作的僵持以仗势欺人的明晔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开开心心地拥抱了她并告诉她明日午后带她去见秦作庭,他会尽快准备两个人的大婚。
    明晔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瑾佩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小纸条,这张小纸条是下午没人注意的时候从窗子外扔进来的,不知道何人也不知道从哪处来。
    她摊开纸条瞧了一眼,这位艺高人胆大的某位人士自报了家门,属下十人乃是保护娘娘的禁卫,由于时候特殊不方便露面只在暗中护卫娘娘周全,陛下如今性命无忧,只请娘娘小心与贼人周旋,为保凤体无虞万事顺从,日后自有陛下思虑琐事。
    最后为了打消她的怀疑,甚至加盖了陛下的御玺。
    陆瑾佩看完之后便有些安心了,想了半晌却有些恼火。这么说昨儿晚上她被明晔这货非礼的时候,这群禁卫就在外头看着,见她没有性命之忧也不来施个援手,真是太特么的可气了。等到日后定要和秦作庭说说,把这群榆木脑袋全给换了!
    不过从目前看来明晔倒是没有把她怎么样的意思,她现在还算是比较顺从的,男人都不大会和顺从的女人计较。她更有把握去和明晔打一场软磨硬泡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领土可以让对方侵占,未必就不是胜利的一种表现。她当然还有别的办法,比如利用明晔喜欢她的奇葩感情偶尔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这种事情一次两次是种小情调,要是次数多了把人惹烦了就直接让她去死那就不好了,更何况她这么不喜欢妄自菲薄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没脸没皮的方式,在她看到微微胜利的曙光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地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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