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佑还处在呆愣中没有缓和过来,他内心的一团火焰刚刚燃起却生生被一盆冷水泼了灭了,那滋味可想而知。
    璧容重新掩好了衣服,正儿八经地坐到床上,对沈君佑道:“你快坐下来,我真有事要同你说。”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沈君佑看着璧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几个字。
    璧容心里觉得好笑,可面上却是不敢笑出来,强忍着道:“是严宓同我说的一些事。”
    “她能有什么好事,才来了一天就叫你学了她那套模样,连我都敢戏弄。”说着,沈君佑手一使劲拉过璧容,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了两下。
    璧容羞红了脸,只得求饶,“……你别闹了,我真的有正经事要说。”
    沈君佑这才勉强放过了她,歪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璧容说。
    璧容把把下午严宓同她说的向沈君佑复述了一遍,她对于严宓所说的事情的确很心动,可是到底又还有些顾忌。
    沈君佑听后一改方才的浪荡样,闭目沉思了很久,才缓缓道:“其实在没遇见你之前我就萌生过去京城的想法,只是我的根在这里,又没有遇见合适的机会。如若真如她所说,眼前确实是个好时机。隆和记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如今京城剩下的几大家族,虽说实力雄厚,却不似隆和记那样有拿得出手的精品,他们涉猎的范围太广,反而失了优势。对我们来说,只要善加利用,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隆和记的影响,其他几大家的云锦织造技术也都不低,我们虽然在妆花纱上占有先机,可与缎子上未必与他们有多大出入。可他们家底厚重,我们却赔不起。”璧容说出了心里一直担心的。
    “隆和记的云锦向来以进贡为主,花样多是绚丽大幅的独花,另几家效仿隆和记,也多是织造这样的布匹,这样一匹布便有了剪裁上的局限。所以我们大可以走另一条路。”沈君佑怕璧容不懂,便往深里解释道:“我们的织布机比他们的要先进的多,我们可以两人织造四则、八则的连续花样,单是时间上比之独花就要省下几倍来。”
    这也算是另辟蹊径了,与京城那几大家减少了利益上的直接影响。
    “如何?困恼可消除了?”
    璧容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决定,不过咱们要何时走?从这里到京城可是不近,房子、铺子都要置备,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京城的天气也不晓得怎样,过冬的衣服少不得要多做……”
    沈君佑听着她在旁像是自言自语的絮叨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起北宋有个诗人赞颂妻子的几句诗来:庚伏压蒸暑,细君弄咸缕。乌绨百结裘,茹茧加弥补。劳问汝何为,经营特先期。妇工乃我职,一日安敢堕。
    大抵,这便是女人的天性了吧。年轻的时候以妻子的身份,年老的时候以母亲的身份。他如是想。
    “哪里有这么快,只是初步有了想法,还要各方探听好京城的动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君佑话音一顿,伸手将璧容揽到怀里,“不过眼前倒是有件急事刻不容缓。”
    璧容刚想问是什么事,炙热的吻便落在了唇上,沿着下巴、脖颈,一路向下。
    “我,我真的不方便,没有骗你……”璧容一边躲避一边解释着,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挑衅沈君佑了。大抵这便是兵法讲里的‘自不量力’了。
    “你想太多了,我可没说要……不过总也不能叫你闲着就是了。”沈君佑嘴角衔着笑,脸上写满了阴谋两个字。
    果然,璧容的手被他拉到了身体的某一处,那里的炙热温度清楚地告知着璧容它此刻的亢奋和渴望。
    “我,你……”璧容这会儿早已呆愣的不知所措。
    他们何曾这样,这样不着边际,这样大胆……
    沈君佑却容不得她退缩,早在她呆愣的时候翻身覆上。
    享受着唇齿之间的爱欲纠缠,璧容的双眼逐渐被柔情溢满,微眯着双眼,视线朦朦胧胧的一片,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破土而出,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无师自通地上下抚摸了一番,叫沈君佑心里的火苗嘭的一声燃起,火焰愈演愈烈,沿着血液绵延到全身,肆无忌惮地在他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徒留下一片星火燎原的壮烈。
    “你简直就是我这辈子的毒药……”
    夜凉如水,银色月华倾泻一地。在破茧而出的最后一刻,沈君佑喃喃地说。
    ☆、第133章 寺庙避雨
    严宓得了答复,带着修哥儿去惠安镇娘家那里又住了几日便启程回京里去了。
    临走的时候,璧容带着如意去送她。
    官道上停着两辆颜色鲜艳的桐油平顶马车,进出城的路人见了纷纷侧目徘徊。
    “莫要舍不得,我在京里备好了酒席等着你。”严宓嘴上这么说,帕子却被眼泪沾湿了。
    “到时候你可要去城门口接我。”璧容拉着她依依不舍。
    “那肯定的。若是你们家的生意成了可不能忘了给我的谢礼。”严宓一边哭着,一边不忘拿话打趣她。
    璧容听了也破涕而笑,“你放心,到时候定分你一股,叫你一辈子衣裳不愁穿。”
    两个人又看了几眼,直到前头的马不耐烦了,这才告别。
    又待了十来日,沈君佑打点好了这边的事情,便决定先启程进京,一方面要去实际考察下京里的现状,另一方面也要选好店面和宅子。沈君佑的打算是等那边都料理妥当了,再叫关恒带着璧容娘俩过去。
    临行之前,璧容寻了个机会和沈君佑说起了沈沅娘和魏广平的事。
    “不行。”沈君佑想也没想,就板着脸拒绝了,“沅娘虽与我不是一母所出,可到底也是我亲妹妹,那魏广平什么家境地位,怎么配得起沅娘,再说当初你既然把她从老家接过来,她的婚事咱们就得好好思量,你莫要这些年给丫鬟们做媒做上了瘾,乱扯起红线来了。”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才想要缓和一下,却见璧容扭过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了?说的好像我这个嫂子故意苛刻她,你扪心自问,我有半点对她不好吗?这事是沅娘叫我来求你的,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璧容捂着脸,趴在大迎枕上委屈地哭。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沈君佑摸着头,百口莫辩,“你莫要哭了,都是为夫的不是。”
    璧容打掉他伸过来的手,“我和你也门不当户不对,你可是觉得后悔了?”
    “哎哎,怎么扯到了咱们俩的身上,我们同他们不一样,咱们这算是日久生情,他们呢?你想想,沅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和他认识的?我原还觉得这魏广平为人正直,没想到却是藏了这样的心思,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做出了与理不合的事情来,可要害了沅娘一辈子的。”沈君佑卖着笑给她分析。
    “这话倒是说得对,想当初有人也是‘道貌岸然’,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亏得我娘家人没嫌弃你我这番私相授受,不过那时候竟没发现你有这些沉陈腐思想,看来到底是年纪大了。”璧容瞪了他一眼,鼓着嘴从床上下来坐到了对面的玫瑰椅上,全然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沈君佑讪讪然,“夫人说的是,当年我确实有不合礼数的地方,这此给夫人赔不是了。”说着,在她面前抱手鞠了一躬。
    璧容“呸”了他一声,不愿再多说,推开他拖鞋上了床。
    沈君佑也脱了鞋凑过去,下颚抵着她的头顶,低声道:“好了,别气了,我也是一时情急,她毕竟是我妹妹。为了别人的事伤了咱们夫妻的感情,不值得。”
    “唉。”璧容叹了口气,“你这是爱非其道!沅娘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心里想的什么,你就真的清楚?”
    见璧容仍然坚持,沈君佑沉默了片刻,“这样吧,明日我去见见这个魏广平,如若真如你所言,有些话他就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沈君佑向来言出必行,翌日一大早他就去了魏广平家里,魏广平见到他有些意外,但瞬即便想到了他的来意。
    出乎璧容的意料,沈君佑回来时心情颇好。
    至今璧容也不清楚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沈君佑不但同意了这门亲事,而且还要出资供魏广平去太原读书,将来再进京考进士。不过条件是要魏广平有了功名才可以迎娶沅娘。
    这次进京,秦书怀和赵思思也跟着一块去,不过差别是,他们是要去游山玩水的。
    “我看这两人就是打算省下车马费,跟着大部队走,还免去了遇见土匪的危险。”夏堇撇着嘴在旁腹诽他们。
    璧容听了直乐,却没有什么异声。
    一晃便到了十一月下旬,来了信叫他们启程。虽说之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可到了临走的时候,璧容还是忙得团团转。
    京里的天气和这边不同,要检查带过去的衣服够不够穿,如意是第一次走远道,璧容担心她路上会不适应,又过去和郑母他们告别,等到上路时已到了十一月底。
    车行到了凤阳一带的时候,天气开始飘忽不定。
    早上还是万里无云,到了中午,突然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都说六月天孩儿脸,怎么到了这南边,冬天还能下起雨来。”夏堇轻轻撩开一侧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雨水如瀑布般沿着窗檐落下来,拉箱笼的马车在泥泞的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记,车速不由得慢了下来。
    “南边就是这样,到了冬天,下一场雨天气便要冷上一些,等过了年以后,兴许才会下上一两场雪。”璧容解释道。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打开门,关恒披着蓑衣站在底下。
    “夫人,雨势太急,路上又台难走,马儿都不肯前行,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恐怕停不了,今夜是肯定到不了县城了,不如寻个地方歇息一宿,明日再走。”关恒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找客栈去?”夏堇瞪着眼问。
    关恒显然也是早就想到了这点,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车夫说,前面二十多里的地方有处寺庙……”
    “你说什么,住寺庙?”夏堇不由得高喊了一声,“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看你怎么和二爷交代!”
    关恒摸摸头,等着璧容的答复。
    “出门在外,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有个寺庙已经是万幸了。”璧容拍拍夏堇的手,对关恒道:“就听你的,去寺庙。”
    雨天路滑,二十里的路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关恒所说的寺庙。
    寺庙并不大,门口六节青石板的台阶,立着两个大理石石狮子。两扇红色的大门,因为经久雨水冲刷,已经落了不少颜色。乌黑的门匾上用烫金色字体写着大悲寺三个字。
    关恒先去扣了门,好半天才出来一个穿着缁色僧衣带着僧帽的小和尚。关恒同他说了来意,许是之前边有人来此借宿,小和尚并未说什么便请了他们进去。
    一进了庙门,迎面便是大雄宝殿,庙内也不大,小和尚带着他们向西边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排屋宇处。
    “这边是鄙寺的客房处,地方狭小,几位施主还请见谅。”小和尚合掌说道。
    “哪里哪里,有劳小师父了。”璧容叫夏堇拿出十两银子,这是我们对佛祖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师父代为转交方丈。”
    小和尚接过银子道了句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隔了一会儿,小和尚又跑了回来,说方丈叫伙房给客人们预备了斋饭,如若璧容几人不嫌弃,待会儿他会把斋饭送过来。
    关恒向他道了谢,叫小和尚不必麻烦,他一会带人跟着他去取。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早已经疲惫不堪,才用过斋饭,便准备上床歇息了。璧容刚哄着了如意,正要去屏风后面梳洗,门外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夫人,是小人关恒。”
    见是关恒,夏堇松了口气,贴在门上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夫人已经要歇息了。”
    关恒踌躇了片刻才道:“是庙里的小师父,有事想请咱们帮忙。”
    这么晚,若不是真有急事,想必也不会过来叫门。何况这里是人家的地方,作为客人,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璧容复又整理好了穿戴,对夏堇点了下头,夏堇这才犹豫着打开了门。
    站在关恒身后的正是下午接待他们的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对璧容道谢,璧容叫他不必客气,开门见山地问了来意。
    小和尚说在她们一行人之后,又来了一男一女到庙里借宿,两人还带着个几个月大的婴,那孩子一路上没有吃奶,饿的哭个不停,小和尚想起璧容这边也有个孩子,便过来求助。
    “施主,我佛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施主慈悲。”
    “小师父这话说的似有问题,那孩子的母亲既然在身边,怎么会叫孩子饿着不喂?”夏堇道。
    小和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进门时他确实以为那是一家三口,可待见了他们的举动又觉得不像,他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由主持抚养长大,也不明白寻常的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便也不好下定论。
    小和尚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无理,可师傅常说“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见那个孩子哭得那样凄惨,他实在看不下去。
    璧容犹豫了下,就在小和尚要垂头丧气的时候才开口道:“有劳小师父去请他们过来吧。”
    小和尚有些不敢置信,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声道谢,即刻面带喜色地跑了出去。
    璧容吩咐夏堇去叫顾氏出来。
    夏堇听了急的直跺脚:“夫人,我知道您心善,可不能在这会儿犯了糊涂啊,这家人来路不明的,若是身上带了什么病,过给了如意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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