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惠妃乃至皇后,都是栽在娘家张狂上头。
    好在贾琏如今历练出来了,否则,又要走上老路去了。
    迎春顿时急了:“祖母这话打哪儿听来,孙女整日待在宫中,日日面见太后娘娘与圣上,却丝毫不闻呢?”
    贾母也愣住了。
    凤姐急了:“娘娘没听见消息么?外头都传疯了,更有许多人往咱们家走礼,你哥哥想这些日为了避嫌,已经称病半月了。”
    这事儿迎春知道,她只道是贾琏不想让皇上怀疑他结党营私,却不想已经有人把手伸向自己娘家。
    迎春忙道:“告诉二哥哥,无论何人,求了何事,都不要搭理,立太子乃是社稷宗庙的大事,不是小小侯府能偶参合。再有,祖母回家去让二老爷也一并称病谢客吧,至少要等到二月之后,这期间,府里最好不要跟功勋权贵往来,免得招人诟病攻讦。”
    贾母等离宫之后,迎春迅速召唤锦鲤:“可知道外头留言从何而来?速速查明了回我!”
    锦鲤领命而去。
    迎春这里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姐妹最大对头徐家傅家石家都跟着忠顺王这条破船沉没了。宫外跟自己有冲突的只剩下大皇子跟三皇子,大皇子如今一败涂地,三皇子虽然封了郡王,可是他娘不仅残皇家子嗣,还给乾元帝戴了一顶绿帽子,虽然这顶绿帽子来自六根不全之太监,乾元帝正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又不忍心残害自己儿子,这才将他远远打发出去。
    这一回若非太上皇卅年孝满,要大做法事,也不会将之召回京都。
    且三皇子离京多年,挨着他母亲被囚禁的事实,不可能有人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当初他是被发配出京,淑妃娘家一脉早被打压殆尽,他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筹划这等阴谋!
    第164章
    古往今来,但凡谣言四起,必定有所图谋。正如当初汉朝两次大规模巫蛊事件,丢一次是为了倒皇后,第二次是为了倒太子夺嫡。
    很显然,这一次发难的目的,应该是图谋后位于太子之位。
    迎春的位份最高,且有子傍身,深受太后器重。若是有人要上位,就得把迎春这个绊脚石搬掉。
    一般人都不会拜拜劳碌,有人下马就有人上位。迎春倒霉,就有人要得势。
    这个人是谁呢?
    迎春把宫中嫔妃挨个儿数了遍。按照受宠程度推论,曾经受宠周婕妤,如今已经打入冷宫了,张宝林流产后就性格大变,乾元帝很久没见过她了,且他娘家式微。杨瑾瑜娘家倾覆,自己疯疯傻傻,活脱就是个死人。
    再按照子嗣推论,大皇子被贬,淑妃被乾元帝厌恶,就是个活死人,四皇子之养母秦昭仪的娘家在军中效力,在平安州匪患中脱颖而出,受到北静郡王赏识。只是秦昭仪自己没有亲子,且早早已经向元春迎春姐妹投城,愿意雌服,元春这才分了他一杯羹,帮着打理宫务。
    迎春推论来推论去,实在看不出那个包藏祸心。
    若是按照谁得好处谁有嫌疑推论,当属于元春跟秦昭仪,一个位份仅次于自己,且迎春倒了,整个侯府就是元春的助力了。可是,这几年元春已经跟迎春无数次表白过了,且迎春倒了,必定要连累佑哥儿,元春自己也生不出来孩子了,这样子打击迎春对她有害无益。
    且元春这人很有大局观念,故而,迎春十分相信元春,即便她要争宠,也绝对不会初次昏招。
    剩下一个,就是秦昭仪了。
    会是秦昭仪么?
    锦鲤探查的结果让迎春大吃一惊,千丝万缕的线索都指向四皇子养母秦昭仪。
    迎春得知消息之后,眉头紧皱,半晌没有回过味儿来。
    秦家的情况迎春大致了解,出身军中,祖宗那一辈在军中属于中下等军官,故而没有捞着封爵的好事,正因为祖上功勋不显,故而,秦家儿郎多在军中打滚,到了秦昭仪父亲这一辈,终于给他做到了总兵的位置。
    前些年因为无战事,总兵也就是个芝麻官儿,无人重视,最近几年边疆好讲陆续征战,武将地位得以提高,秦昭仪的父亲因为追随北静郡王平叛有功,接替保龄侯镇守平安州,成了一省总督。
    秦昭仪本身就不受宠,紧着便是三年国丧,迎春根本没将秦昭仪放在心上。就是元春也没想到,秦家有了问鼎后位之心。
    得知实情的元春更是大惊失色,之前武将提议册封皇子之母,元春笃定武将就是拥立迎春,如今的现实无疑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
    元春暗恨不已,她没想到,一贯在她面前老实本分,为自己马首是瞻的秦昭仪,不仅新生二志,且想把自己姐妹当成踏脚石。
    元春恨得咬碎银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愚弄本宫!想踏着本宫的肩膀上位,本宫叫你有来无回!”
    迎春拦住了元春,一个眼风,杜若绣橘边清空了起居间,迎春这才问道:“姐姐如何应对?”
    元春道:“她想做皇后,也得看有命没有!”
    迎春摇头:“姐姐这个法子只跟不治本,一个不好,还会让圣上忌讳咱们,如今圣上的态度刚才缓和些,姐姐需要谨言慎行才是。”
    元春顿时白了脸,他怎么忘记了,乾元帝如今虽然对她颜色和蔼多了,可是却从未到承乾宫用过晚膳,想起从前的荣光,元春沮丧极了:“若依妹妹,该如何?”
    迎春伸手,锦鲤将收集的证据递给了迎春,迎春反手递给元春:“我知道姐姐的人手渗透了圣上的暗卫与锦衣卫,这是秦家父子最近结交功勋宗室大臣的名单,姐姐只要吩咐他们设法将这些证据陆续透露给冯紫英就够了。”
    元春闻言惊愕万分:“你?妹妹这是什么话?”
    迎春勾勾嘴角:“姐姐因该记得当初处置史湘君的事情吧!”
    当初的事情元春几乎忘却了,凝眸片刻,元春似乎想起来了,面色大变:“你,你,偷看了他的真容?”
    迎春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一个人除了面貌可以辨认,还有声音身材可以辨认,妹妹我这正好对声音十分敏感,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
    当初那个处置史湘君的暗卫的声音,迎春后来又听到了无数次他的声音,正是冯紫英手下暗卫,明面上的身份却是乾清宫的侍卫。
    或许是当初元春是代表圣上办差吧,办着办着皇帝的侍卫就成了元春自己暗卫了,或者说是暗探更准确些。
    元春闻言面色变来变去,一阵红一阵白,诺诺言道:“妹妹不知道,身为一个女人,如是没有耳听八方的能力,便会死到临头还糊里糊涂,姐姐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绝无害人之心。”
    元春说着直盯盯的看着迎春:“无论妹妹信不信,在姐姐心里,妹妹跟圣上是我血脉至亲,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绝无半点异心!”
    迎春伸手握住元春得手,颔首道:“我相信姐姐!”
    元春双颊顿时染上红晕,反手握住迎春:“多谢妹妹!”元春眼中露出几分祈求:“再有,人心隔肚皮,这个事儿,我相信妹妹却不能相信旁人,我希望妹妹不要告诉旁人!”
    迎春知道元春大约是怕自己告诉太后娘娘,元春手握暗卫,乾元帝或许能够容忍,太后娘娘绝对不能容忍。
    迎春一笑:“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就好!”
    元春接过了锦囊,越看越是面色沉重。
    却是那秦昭仪父亲秦城,因为国孝期间不能大肆摆宴,故而借口操练子孙功夫,让他儿子孙子出面,纠结军中同仁,京都中宗室子弟,在家里设立校场箭道,跑马射箭,吃酒作乐,走鸡斗狗,这些多是表象,实则,是商议谋嫡大事,一方面放出我即将封后消息,一方面故意怂恿人勾引二哥哥与二老爷商议拥立太子,后面还有一拨人,虎视眈眈,擎等着贾琏上钩,他们则一拥而上,轮番轰炸,向圣上死谏,要求圣上铲除新的‘徐氏之祸’。
    元春瞧到一半,一张面皮气的通红,捶桌大怒:“狗杀才,好狗胆!”
    迎春也很愤恨秦家的狠毒,冷笑:“自古来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权倾天下,锦绣江山?姐姐想想,圣上被徐家打压将近三十年,可说对后族坐大深恶痛绝,一旦这一招奏效,将是什么后果?”
    想起前些日子秦昭仪妹妹跟自己说自家兄长如何拥戴迎春母子,元春旧恨得慌:“可恶的东西,天天在我面前表忠心,谁知背后打着取而代之主意,贱妇不灭,难消我心头之恨!”
    迎春摇头:“姐姐难道忘记了惠妃跟淑妃如何倒了么?”
    想起秦昭仪从婕妤升上九嫔之首还是自己的功劳,元春越性气得咬牙:“难道就任由她诬陷不成?”
    “这当然不成!”迎春道:“咱们已经听到风声,难保圣上没有听闻,咱们调查,圣上必定也会调查,如今圣上不动声色,咱们也不能贸然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姐姐设法把证据交给圣上手里,那时候,咱们看一看圣上如何决断,再做下一步思量!”
    元春答应了却十分不甘心:“可恨的东西,若不是她想我投诚,我焉能让舅老爷提拔他?他以为舅老爷睁一眼闭一只眼,他父子们曾经投靠忠顺王父子的事情就能烟消云散了?”
    迎春闻言心惊胆战,瞪视着一脸轻松的元春瞠目结舌,心中怪异丛生,怪得王子腾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暴亡,只怕元春前世暴亡也与此有所关联,不然何故那般受宠的宠妃死了,乾元帝竟然不闻不问,还把荣国府斩尽杀绝?
    这事儿若是查出王子腾的龌龊必定牵连元春,元春倒了,自己就能够独善其身么?
    那些原本嫉恨自己母子的朝臣们必定会如蝗虫一般攻讦自己。如此,自己之前一切筹谋安排岂不白费?
    “姐姐说什么?王家舅老爷竟然包庇叛逆贼党?”迎春面色十分难看起来:“姐姐你好糊涂啊,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帮忙?如此一来,秦家父子岂有恃无恐?”
    元春面色铁青:“他们敢!”
    迎春恨得牙根生疼:“怎么不敢?他们固然有罪,历来被迫叛逆与叛逆同罪,姐姐难道以为此刻扯出当初秦家父子党附忠顺王的事情,王家能够脱得了干系?姐姐难道不知道圣上何等憎恨忠顺王,竟然还居中联络,姐姐这般行事,置圣上何地?”
    元春闻言顿时面色惨白,心神俱丧,伸手拉着迎春,浑身颤栗:“妹妹。这可怎么好?当初也是秦家说他们只是跟忠顺王父子走得近,并没有参与谋逆事件,之所以被人指认,不过是有人意图诬陷,我也是基于此,才让舅老爷松松手,没有深究。”
    迎春闭闭眼,组织者纷乱的思绪:“眼下最关键不是秦家父子有无参与谋逆,而是秦家父子谋逆的证据是否存在,这一次秦家阴谋夺嫡,圣上一旦看见证据必定要严惩,一旦秦家父子自知无法脱罪,说不得就会攀咬起来,那时候,秦家固然必死无疑,咱们也会落得淑妃与三皇子一般的下场了。”
    元春似乎从没想过会有如此后果,心中寒意陡升,他当初不过是为了收服人心,让秦家为己所用,不想竟有这般祸事,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顿时乱了方寸,嘴唇不住冷颤:“妹妹,怎么办啊,咱们速速宣召老太太进宫如何?老太太一生经历无数次起落,应当会有主意。”
    迎春紧张思索着,一时间也想不出好主意:“老太太?如今还没出孝呢,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能随意宣召。”
    元春拧眉急喘,手指把自己掌心掐的一片青紫而不自知,他强迫自己不停思索在思索,蓦地,一声惊呼:“有了,妹妹,我有主意了,不如我称病如何?我当初省亲也退了,如今我若病了,皇上与太后娘娘必定会同意咱们提前会亲!”
    迎春闻言,越性心惊胆战,重病会亲?元春死期就在会亲之后啊!
    迎春顿时浑身冰凉,拉着元春厉声呵斥:“姐姐不要胡说!好端端咒自己作甚?”
    元春一愣,旋即苦笑:“我这不是没法子么?”不过一瞬,元春打了鸡血一样,满面通红,眼睛贼亮贼亮的死盯着迎春:“妹妹,我想起来,你不是有个特别通道么?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言罢又忙忙改口:“外人不能够相信,还是我自己设法子,让抱琴去办吧!”
    迎春不等元春说完,伸手捂住元春嘴巴:“姐姐切莫乱来,不说宫闱重重,抱琴能不能混得进去还两说,姐姐难道不知道,二人之事莫与三人道?叛逆是什么罪啊?”
    元春一双眼睛瞪着迎春,因为迎春之言戳中她的心底隐秘莫名惊心:“妹妹,你?”
    “我怎么知道?”迎春淡然一笑:“这不难猜,姐姐既然要往外头传消息,必定要去前朝,这个时候能够进出宫闱的除了侍卫还有谁?”
    元春闻言神情一松,面颊却不自觉抽搐几下,她笑了笑,却因为面部僵硬,笑得比哭还丑。
    迎春却因为她这个笑容心生一股强烈违和感,却有抓不住,道不明,只得放弃了,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家构陷之事。
    这事儿迎春已经反复思忖过无数次了。
    其实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是因为想要拔出秦家,就必须得给秦家一个必死的理由,毕竟秦家前些年立下了不少战功,不然,即便是北静郡王保举,圣上那里也通不过。
    对于武将来说,什么罪过都不及谋逆之罪更让圣上忌讳了。
    只是这谋逆之罪一旦掀开,王家要倒,自家姐妹跟荣国府也要受到牵连。
    绕过附逆之罪,单凭他们聚众吃就耍乐根本难以搬到秦家,顶多让圣上臭骂一顿,然后降级了事。这几年仗打下来,武官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会打仗之人在乾元帝心里尤其有分量。
    正所谓干大事者不拘小节,乾元帝不会因为学些许过错就惩罚功臣。
    若是走正道,很难将之绳之于法。
    迎春这里打了好几遍腹稿,最好的法子就是对当事人进行肉体消灭,秦家附逆是全家死,如今只叫他们自己悄悄去死,已经是赚了。
    当然,无缘无故也不能就这般把人害了。
    一旦秦家父子落马开始咬人,那就是他们死期到了!
    只可惜,接下来的事情让迎春很失望,也百思不得其解,元春已经把证据电影天堂上去了,这一点是锦鲤青眼所见。
    可是,乾元帝却隐忍未发,却在朝会上因为秦家父子吃空饷的事情发作了他们,切处罚的也不重,秦将军被罚俸一年,他儿子不过得了急剧申饬,他孙子就处理的更潦草了,不过是禁足三个月而已。
    元春得到消息松了一口气,迎春说的很对,只要秦家没有被逼上死路,就不会跟自己姐妹鱼死网破。只是,元春欢喜之余甚是不满:“吃空饷是乱兵之本,应该严惩才是,如今却不过罚俸一年。
    圣上这般雷声大雨点小,让人难以苟同。换句话说,圣上这是明显偏私,也是对秦家莫大恩宠。
    迎春不由拧眉,难不成太后娘娘跟自己都会错了意了,乾元帝中意的皇后跟太子,是秦昭仪跟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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