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华还在给他夹菜,沈明旸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叫了她的名字,“雪莹。”
    梅若华浑身一颤,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因为,沈明旸已经很久不曾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雪莹”这个名字,伴随了她将近二十年,但后来有一天,为了给一个女人让位,她被迫丢弃了这个她曾经十分喜爱的名字,丢弃了这个已经名满京城的名字,改名为梅若华,住进了吹雪殿里。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才女梅雪莹,只有皇后梅若华。
    梅若华,她是恨这个名字的。她虽然不像崔粲然那样出身贵族,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也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她也有她的骄傲。可就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是她今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她就要放弃她的名字,凭什么?梅若华觉得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但咽不下又如何?崔粲然出身崔家,比她的母家不知道煊赫多少倍。权势压人,崔粲然一句话压下来,她就不得不低头。就像当初那样,崔粲然一句话,就可以把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给抢走……
    往事虽已成旧伤,却也历历在目。梅若华赶紧将不合时宜的记忆从脑中甩出去,她抬头看向沈明旸,冲他强笑道,“怎么了?”
    灯光下她笑靥如花,清雅的面容中有着难得一见的娇媚。沈明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梅若华,她满心期待自己过来,可他要告诉她的,却是一个相当残忍的决定......他直觉不忍心,但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崔粲然和段琛雪中相拥的景象,他的那点儿不忍心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沈明旸转开眼睛不去看梅若华,声音却带上了几分不忍,“雪莹,阿七要回来了。”
    阿七?梅若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阿七指的就是崔粲然。
    对啊,崔粲然早就回来了,她知道的,段琛身边那个叫涟漪的宫女不就是她吗?沈明旸不是早就知道吗?还是他跑去跟崔粲然放了一晚上的烟花,她才敢确定的呢。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说这些?崔粲然回来就回来呗,她是很了不起的人吗?崔粲然死前也不过是个贵妃,矮她一头;现在她借尸还魂,就算回来了,那又怎么样呢?崔家已经不在了,她不信崔粲然还能像以前那样,一句话就能让她低头。
    沈明旸看着梅若华那呆呆的神色,尽管心中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了她能够回来,费了多少心力。眼下她好不容易能够回来了,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当初就是我欠了她,可还没等到我补偿她,她就不在了。眼下她好不容易答应我要回来,我自然是……我自然是唯恐有半分不合她的意思……”
    梅若华忽然听不下去了。
    她知道,这些年来沈明旸为了崔粲然做了多少事情。以前她可以欺骗自己说沈明旸是因为愧疚,但沈明旸就亲自把她的幻想打破,这何其残忍?
    梅若华抬头看向沈明旸,眼中沉沉一片,语气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讥诮,“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她回来,关我什么事?”
    沈明旸抿了抿唇,犹豫几番,终于还是开口道,“阿七提出要求,说你和她,只能在宫里留一个。而且,”沈明旸顿了顿,觉得后面这句话重若千钧,“她要皇后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话语再沉重,但说出来之后,沈明旸却觉得一阵轻松。仿佛那块大石扔给了梅若华,他就没什么事了。
    梅若华面色陡然一白,抬起头来看向沈明旸,“你……你答应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沈明旸心中一颤。他总觉得梅若华命苦,总不肯过多地苛求她,每当她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沈明旸都觉得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跳下去。只是这一次,真的不行。
    见沈明旸沉默不语,梅若华惨然一笑,放下手中正在给他舀汤的勺子,垂眸说道,“我从来都知道,在你心中,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就算她抢了我的未婚夫,让我嫁给了我不喜欢的人,让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在你心中,永远都是她最重要……”她抬起头,眼角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滚落了下来,灯光之下越发晶莹也越发可怜,“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依然这么喜欢她……”
    沈明旸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梅若华,比起一声不吭,按照他的意愿直接搬出宫去的梅若华让他心里的愧疚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他转过脸来,对梅若华温言说道,“你知道她一向胡闹的,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因为她胡闹惯了,所以所有人都要让着她吗?梅若华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依然一副哀戚模样,转过了脸,不去看沈明旸。
    沈明旸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又是自己理亏,也不跟她计较,继续说道,“我欠她太多了……她有这个意愿,我当然要想办法满足她——”
    “所以就是牺牲我也在所不惜吗?”沈明旸还没有说完,就被梅若华打断了,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因为要满足她,所以就要让我把位置腾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皇后只有一个,她又不愿意我在宫里,那陛下打算把我安放在哪里呢?梅家虽然不像她崔家那样门庭显赫,但也是书香门第,陛下要用个什么理由把我废了再来迎她回宫呢?”
    “雪莹——”沈明旸语气不由得有些重,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马上又放轻了声音,对梅若华说道,“她是我的原配。”
    原配,两个字就让梅若华脸上刚刚升起来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对沈明旸说道,“是啊,这个皇后之位,原本就应该是她的。我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是该还给她了。哈。”她凄然一笑,“果然,我什么都不是……哪怕她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要维护还是要维护她。”
    “她何曾做过什么错事?”沈明旸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是难得的郑重,“当年她是不该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强迫我娶她,但这要说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后来你被废太子强娶,,那也是因为我,更加不关她什么事。皇后之位原本是我的私心,可谁知道她……她一气之下居然自焚而亡,更加是我欠了她……如今她好不容易答应回来了,雪莹你就当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
    沈明旸这一生,没有跟他父皇母妃说过软话,没有对崔粲然说过软话,更加不曾对他的朝臣说过。他所有的软话,全都给了梅若华。
    可是梅若华却高兴不起来,这样哀哀恳求的沈明旸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偏过头,只觉得不忍卒看,“那我呢?你又把我放到了什么地方?”
    “要委屈你一下了。”沈明旸说得很冷静,“我让小泉子跟普渡庵打了招呼,你搬过去吧。对外就说,你去世了。”
    梅若华嘲讽一笑,言语是从未有过的讥诮尖锐,“我还应该感谢你啊,只说我死了,没往我身上泼其他脏水。”
    沈明旸面露尴尬,正要辩解,便又听见她叹道,“也罢,反正梅若华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世上出现过,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之后,我就又是梅雪莹了。”
    “雪莹……”沈明旸忍不住出口叫她,“是我负了你。”
    梅若华惨然一笑,“我从来不想做梅若华,却因为你,硬是在这皇宫里当了几年的梅若华。好在现在我又可以做回梅雪莹了,还要多谢她和你的成全。”
    她越是这样说,沈明旸就越是心里难受,本来将她放在宫里也没什么,只要瞒着崔粲然就好。但是一想到她当日自焚而亡时的惨烈,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段琛,沈明旸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行。
    就算那天他亲眼看见了崔粲然和段琛接吻了,他也只是感到气愤和伤心,但那天在峡谷,看见他们两人如此和谐地站在一起,他才感到害怕了。
    他怕,怕崔粲然真的从此以后都再也不回来了,他费了那么大的心力,让崔粲然重生,可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到别人怀里。
    崔粲然他志在必得,梅若华也只能退位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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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一趟,回来就多了一队人马和一个女人,这么大摇大摆地段珙就是想不发现都难。沈明旸可算是把监视放到明面上来了,只是让崔粲然烦闷的就是,她又该怎么跟段珙解释呢?弄得不好,她会被段珙扔出去的吧……
    沈明旸,还真是不嫌事儿大呢……
    所幸这次她和段琛虽然在冷战,但他没有袖手旁观。他跟那个侍卫首领打了个招呼,那个首领走上去将沈明旸的钦赐金牌往段珙面前一亮,那张和段琛有些相似的俊俏的小白脸儿上果然呆滞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朝他们一群人摆了摆手,大有一副“你们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不管了反正你有皇帝罩着”的模样。
    于是,崔粲然就这样,带着段琛登上了那辆马车。这一次,他们身后还多了一队侍卫。
    再南下几天,就到了南疆都城。和段琛描述的一样,北方此刻还是冰雪消融,这里已经是一片山花烂漫。段珙进城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他手底下的大臣们也早就率领了一帮子过来接待他们。从城外走进城里,街道两旁全是热烈欢迎段珙的老百姓。而段珙为了耍帅和显示他的亲民,早在进城之前就换好了新衣服,从马车里出来,坐上了高头大马,满脸微笑地朝他的小弟们挥手示意,边挥手还边若有所指地转过头来瞄几眼崔粲然。
    崔粲然知道,段珙这不是在瞄她,是在瞄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呢。
    可惜啊,无论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人是她还是段琛,都不在乎他的这点儿小动作。说起段琛,崔粲然将正在往外看的脸偏过来了一点点,转头看了他一下。他正老神在在地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外面那震天响般的喊声,好像根本听不见。
    崔粲然就纳闷儿了,他不是那么想回来吗?做梦都想回。可这回来了,他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她一个外乡人还好奇这南疆风物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呢,他就一点儿不好奇这些年来南疆有什么不一样吗?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段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旧闭着眼睛说道,“不要东想西想,马上就有人过来难为你了,想好怎么接招吧。”
    嗬~崔粲然一下就笑开了。听见她的声音,段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她,却见崔粲然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吧,还是你先跟我说话,这是我赢了吧?”
    段琛领会过来她是在说两人冷战的事情,当下便翻了个白眼儿,转过脸又重新靠在窗户上,一副不想理会她的样子。
    神经病。什么事情在她眼中,都能用输赢来衡量吗?
    崔粲然却不管那些。她赢了段琛,眼下正满心得意,根本没空去想段琛对她的提醒。可这才高兴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侍卫的声音,“世子,已经到宫门了,还请下车。”
    崔粲然一个激灵,赶紧收拾了脸上那副欠扁的神情,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对外面轻声说道,“知道了。”
    南疆的都城,他们本地人叫昆州,但因为南疆长久以来都是大齐的属国,他们中原人又叫它南都,意为南方的都城。南疆的皇宫就建在昆州的正中,南疆虽然多异族人,但这些年来早已经被汉化得和汉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就连他们的皇宫,也融入了不少汉人文化,和南疆人的多民族文化融合在一起,非但不显得不伦不类,反而有种奇异的美。
    南疆的大臣们早就等在了那里,和段珙行完礼之后,当先那个白胡子老头满脸激动地走过来,拉住崔粲然的手,左右上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嘴里不住念叨,“老天保佑,先帝保佑,世子总算平安回来了。
    崔粲然想着这个老头也许是南疆里德高望重的前辈,正想着怎么回答他,却不想背后传来一阵冷意,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肯定是段珙那孙子害怕段琛回来了他地位不稳,正在给她翻白眼儿呢。
    崔粲然不管他,笑着拉住那个老人的手,温言道,“大齐皇帝沈明旸还算是宅心仁厚,我离家多年,总算还有这回家的一日。”丝毫没有提到段珙,又暗自提醒了他,她现在可是沈明旸的人,真要杀她,麻烦先考虑好。
    那个老人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赞叹道,“好好好,回来了就好。”他满脸的笑容,“佳蓉为了等你,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嫁人,你回来了就好啊。”
    诶,怎么好像有些不对?说好的忧国忧民的大忠臣呢?怎么话锋一转,跑到什么“佳蓉”身上去了?那个“佳蓉”又是什么鬼?
    崔粲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段琛,却见他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敢情她又被这小子阴了一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几番催问之下,崔粲然终于弄清楚了,那个老者原来是段琛的老师,也相当于大齐的太子太傅,是汉人,姓“贾”,而他口中的“佳蓉”,是他唯一的孙女,比段琛还要小些。当年两人虽然未曾明面上定过亲,但青梅竹马,贾佳蓉早已经将一颗芳心系在了段琛身上,哪怕后来段琛被掳到了大齐当质子,她也没有变过。
    至于为什么当时段珙要瞪她呢,当然不是因为贾太傅多偏向段琛了,而是因为,他曾经想要将贾佳蓉纳进宫来,可人家姑娘不同意,非要等段琛。南疆民风开放,就算是国主,也不能随便强抢民女,况且贾佳蓉还有个太傅爷爷呢,段珙就算要抢,也要先掂量掂量。只是他没有将贾佳蓉收入宫中,却把段琛给记恨上了。
    他的皇位,是段琛走了留下来的;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也是段琛留下来的,而且他还没有拿到手……权财/色,他没有哪一样不在段琛的阴影之下,况且当时贾太傅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等于是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段琛在无意当中,做了一次段珙的情敌,这让崔粲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当别人的情敌。
    在大齐时,他是沈明旸的情敌;回了南疆,他又成了段珙的情敌了。情敌恒久远,段琛永流传。哪里有三角恋,哪里就有他。
    诶,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究竟是什么不对呢?崔粲然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从脑袋里赶了出去。因为她看见从前面长廊的拐角处,跑出来了一个身穿橙色长裙的少女。
    还没有等她转过头去问旁边坐着的段琛来人是谁时,她的头就被一阵大力抱住了,头顶上一个娇怯妩媚的嗓子哭道,“琛哥哥,你可回来了。”
    “琛哥哥”崔粲然的脸被埋在一片气壮山河的柔软里,“……”
    又听她哭道,“你要是再不回来,佳蓉可要嫁给其他人了。”说完她又笑开了,“不过还好佳蓉把你等回来了。”
    好么,她觉得应该不需要去问段琛了。
    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现在对她“胸咚”的女人究竟是谁。
    但是为什么,身为太傅的孙女,贾小姐的画风跟大齐那些小姐的画风有些不一样啊?
    还有,这眨眼就哭眨眼就笑的本事……她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不容易才从贾佳蓉壮阔的胸怀里挣扎起来,崔粲然连气都还没喘匀,就听见她非常不高兴地说道,“世子哥哥,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在这里?”
    崔粲然顺着贾佳蓉的目光看过去,段琛正坐在石桌旁边,不紧不慢地将茶杯里的茶沫给摸去,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们两个一个。
    诶,她说嘛,这忽视也忽视得太彻底了吧?
    眼见着贾佳蓉脸色越来越不善,崔粲然正忙不迭地跟段琛使眼色,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径自放下手中的茶杯,对贾佳蓉笑道,“我么,是世子的‘贴身’侍女。”他又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女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又见他一挑眉,眼睛里居然带上了几丝魅惑来,“至于有多贴~你猜?”
    贾佳蓉的脸不负所望地沉了下来,旁边缩着脖子看热闹的崔粲然都被她沉着脸的样子吓了一跳。怪不得以前她生气的时候,整个府里能不去理她就不理她呢,这也太恐怖了。
    可有个人就像是眼瞎了一样,完全无视了贾佳蓉的脸色,还冲崔粲然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诶,别说,虽然这张脸的确平庸,但段琛做来,却还像那么回事。崔粲然却觉得惨不忍睹。这段琛,不会是当女人当上瘾了吧!
    这么无视别人,是个人都要生气的。贾佳蓉果然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就要朝段琛脸上打下去,“贱婢!”
    可手还没在半空没有放下,几人背后就传来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
    崔粲然浑身一震,几乎是不敢相信般,转头看过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明旸一身常服站在回廊下面。他身后跟着的是神色复杂的段珙,正用一种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个。
    沈明旸看上去十分疲惫,可一双眼睛却黑亮异常。他袍角甚至还带了几点泥巴,一看就知道是连天赶过来的。本来以为他说回宫再过来找他们还要等好长一段时间,谁知不过比他们晚了几日,就到了。
    只是,他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南疆,真的没关系吗?他就不怕段珙对他做什么,让他有来无回?
    不等崔粲然想个明白,沈明旸就抛下身后一群人,大步朝着庭院中央走过来。路过崔粲然身边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来到段琛面前,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他,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要的?别人欺负你的时候,连头都不会帮你出,就在一旁看热闹?”
    诶诶诶,沈明旸你说谁呢?当初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好么?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段琛毫不在意地一笑,那笑容,怎么看,崔粲然怎么觉得贱。只听他浑不在意地说道,“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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