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相的吩咐下官不敢怠慢。”曹远山道,“李夕恒最近仍旧与平日一样,按时到、按时走,工作认真不出差错。”
    “可与镇国将军府上有所往来?”
    “这个,下官没有发现。”
    “看来还需要外力推他一把。”安正则沉吟,“还是辛苦曹大人,李夕恒虽然有那么几分特殊,但也不可区别待之。终归这个度,还需要曹大人来亲自把握。”
    “下官明白。”
    。*。*。
    日子过得很快,段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数,今日已然是初八了。
    距离清明节皇叔们回到明安,一个月的时间已溜走。
    先帝的皇子们难得回来一次,不光是祭祀的事情需要他们参与,除此之外作为藩王,还有各种各样关于地方上的治理问题,也需要他们与朝廷中人多交流。
    但是无论怎样,明安毕竟都不是王爷们的久留之地,各自回家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何弃疗下午忙得团团转,跑到各位王爷下榻的地方宣旨,告知他们第二日早上去文德殿上朝。
    作为陛下身边的首席红人,各种重要的事情段蕴都派给他去通知。
    何弃疗对自己深受皇上宠爱这件事深感无力,这份殊荣似乎不要也罢。
    他忠心耿耿地向段蕴提议,“陛下,去见各位王爷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还是派位大臣去做比较合适呐,奴才一个公公,多不上档次。”
    段蕴挑眉看他,“怎么不上档次了,弃疗你不要妄自菲薄。朕成天与你待在一处,至今不还是占据大理国档次的最高峰……”
    何弃疗无话可说,出殿门备马。
    段蕴往椅子上一瘫,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勇气去找某个大臣给皇叔们传话了。
    怕是她找上任何一位贤臣,都免不了被谏言一番,陛下您真的不能再停早朝了啊!陛下您再三天两头这么折腾,还落水喝酒糟蹋龙体,妥妥就是在作死的节奏啊!
    想想就头痛。
    当晚段蕴难得地早睡了,每日睡前必看的传奇话本子也扔在了一边。
    张公子和李小姐互相表露了爱慕之心,手拉手是怎么逃过父母的反对、跨越门第的差距,外加征服了病魔的,她也没有兴趣要知道了。
    段蕴拱到被子里,一夜无梦,一觉睡到第二日自然醒。
    更难得是,她这次自然醒居然是在清尘叫醒她去上朝之前。
    于是早朝的时候,段蕴容光焕发,看上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
    初九的早朝分外正式,各位藩王也列在了殿里,一排蟒袍加身的俊秀王爷往百官前一站,直接拉高了文德殿众人的美貌水平。
    段蕴抬眼扫过大殿,不由地在皇叔们身上多驻留了目光。
    不得不说,段家人就是有一副好皮相。虽然皇叔们总背着她搞些小动作怪烦人的,可平心而论,光看脸还是让她觉得心里舒坦。
    九王爷依着长幼顺序,站在一众王爷的队列最末。
    他们一行人俱是立在前排最靠近段蕴龙椅的位置。
    大理国以右为尊,因而从三王爷到九王爷,按着由左至右的顺序排列。
    安正则作为首辅,堪堪可被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由是按照他平日的位置,在三王爷的右侧站着。
    段清晏和安正则,恰好在殿前一左一右,两人差不多的身量高度,均是风流俊赏拥趸众多的美貌。
    仿若两颗珠玉点亮了朝堂,段蕴止不住地左看右看,频频扭了脖子。
    早朝尚未正式开始,何弃疗附到段蕴耳边小声道,“陛下您可是脖子不舒服?”
    段蕴头也不回,“……你,想,多,了。”
    主仆二人简单地说了这两句,何弃疗知道段蕴脖子没问题,放心地叫了“上朝”。
    六七位大人先是上奏了几件常见之事,段蕴一一给了说法,直到该启奏的基本都启奏完毕了,她才悠悠说了重点。
    “众位爱卿皆知,距离前大理寺卿徐大人去世已有些时日……”
    段蕴说个事情还不忘自夸,“我大理国近年来借鉴自邻国大华,已针对朝廷冗员的状况做了一系列工作,有了很大改善……比如,经过一番机构精简,去年的国库支出已减少为往年平均的十之七八……再比如……”
    她一不小心就说多了些。
    下首的官员中已经有人无聊得玩起了手指头。
    段蕴心有些伤,隔空瞪了玩手指头的那人一眼,又暗搓搓地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账,看朕哪天找个理由扣你丫的半年俸禄。
    定然是之前那几个老头跟朕上奏太久,把百官弄烦了。
    段蕴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挽回了下只有她本人才在意的面子,为刚刚那番话做总结。
    “总而言之,我大理国的所有官职都是身负重任的,绝不会是尸位素餐。所以大理寺卿这个职位不可空悬太久,朕与首辅思考数日,终究选定了一人暂任此职。”
    文德殿上一片寂静,百官齐齐抬起头来看她,方才掰扯自己手指头玩的某位大臣也不玩了,和众人一起往大殿上望去。
    段蕴觉出众卿家看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殷切,忽地就有了丝嘚瑟感。
    “朕决定,由源州王暂任大理寺卿一职,从即日起常住明安。”
    此言一出,满堂皆哗然。
    千想万想,想不到最后的大理寺卿竟是位王爷。
    段蕴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朝堂,待百官相互完交流眼色,沉声道了句,“这便是圣旨。”
    段清晏面上也闪过几分难以置信,但很快归于平静。
    他步履稳当走至大殿正前,合身平整的袍子似乎也被穿出了衣带当风的气质。
    随着段清晏行礼拜下,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九王爷坦然自若,“大理寺卿段清晏领旨谢恩,恭祝陛下圣体安康,惟愿大理江山锦绣、国祚延绵。”
    “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新任大理寺卿从容回到原先位置站好。
    事情似乎就这么尘埃落定。
    满朝文武表情异彩纷呈,淡定的只有前排一列王爷外加一位首辅。
    唔,细看来,中书令大人面上也是波澜不惊。
    段蕴摆着一张广纳谏言的真诚脸,“众爱卿可有什么异议?”
    圣旨都下了再有异议又有什么用?
    群臣山呼,“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这不大像是众位爱卿的风格啊……”段蕴状似随意道,“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明日朕的诸位皇叔便要各自启程回封地了,关于各州各郡各县的风土,需要了解的可要抓住这次机会。”
    朝堂上还是没人说话。
    段蕴耐心等了片刻,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何弃疗宣布退朝了,底下终于有了动静。
    段蕴定睛一看,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卢继祖那个熊孩子。
    “京兆尹有话要说?”
    段蕴挑眉看他,卢继祖这彻彻底底的京官不知道要咨询众藩王什么。
    哪知京兆尹反射弧极长,至今思绪还停留在上个问题。
    “陛下将九王爷调回明安出任大理寺卿,那源州当地不就没了藩王么?”
    “卢爱卿提得好。这个问题朕已与安相商议过,决定派原平侯暂任源州牧。原平侯近日不在京中,等他回来,便可以领旨上任了。”
    “陛下英明。”
    段蕴又道,“不知各位可还记得乙酉年间的三甲?”
    吏部陈尚书上前一步道,“状元郎出身安诏大族孟氏,榜眼郎出身源州商贾之家,探花郎李夕恒……明安庶族。”
    镇国将军鼻子一哼,他奶奶的又戳老子痛处。
    “不错。据朕所知,榜眼在先帝驾崩后,便回源州任了个大致是掌管漕运的差使。这么一两年过去,也该提上去重用一番了。”
    陈尚书会意,“微臣觉得,榜眼郎可以入源州府协助原平侯。”
    “陈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段蕴含着笑,屈起手指闲闲敲着桌上奏折,“那便派人传令下去,就这么办吧。”
    御史大夫一本正经地谏言,“陛下,方才陈尚书所言,委实提醒到了微臣。乙酉年间的三甲,因为先帝驾崩的原因还未得重用。能高中之人都是我大理的栋梁,岂能任凭他们才能埋没,不为国效力?所以微臣今日斗胆,请陛下考虑予以三人重用。”
    段蕴止不住浮了些许笑意在面上,就知道御史大夫定然又要一本正经地给她谏言,那么只要顺手推舟便好。
    陛下声音里都带了丝轻快,“唔,爱卿这点子诚然妙极。朕是时候要派些事情给他们做了。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空缺,过几日朕准备与状元郎探花郎通通书信见见面,交流一番再做决定也不迟。”
    御史大夫点头,“陛下考虑得当。”
    “不知九皇叔有何看法?”段蕴朝边上望向段清晏,“朕这想法冒出得突然,还未来得及与皇叔知会一声,生生将皇叔从源州拉回了明安,皇叔可会恼朕?”
    段清晏笑得纯良无害似春风一般,“微臣没有丝毫不满。陛下为君,有任何吩咐微臣定当尽心为之,若敢有怨言,岂不是不敬?”
    “皇叔能够这么想实乃朕的幸运。”
    段蕴又多看了他两眼,既美貌又顺从,多么完美一只大理寺卿,真是让人喜爱啊……
    京兆尹又提到,“九王爷就此常驻明安,总该有座宅子才是,常期住驿馆太简陋了些。”
    段蕴抽抽嘴角,卢继祖这厮果然三句话离不开吃喝玩乐住。
    “九王爷若是选宅子,不妨联系下官,下官认识不少手握黄金地段的地主,人情价可以适当给些优惠呢。”
    “卢爱卿,做广告请私聊。”
    京兆尹硬着头皮,不做广告他没饭吃,惹了皇上他也没饭吃,横竖都是穷,索性就放开了瞎扯,“陛下,微臣这不仅仅是做广告。微臣是在关心王爷的饮食起居。”
    “怎么,你还没关心完?”
    “回陛下,就就、就一句。”
    “还不快说。”
    “微臣遵旨!”卢继祖快速道,“九王爷这回留在明安不走了,虽没有家室妻妾与儿女,可终归还有源州王太后尚留在封地。不知是否要将太后接回明安?”
    段蕴默了下,心中闪过一小撮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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