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萱带着面纱就好似异类,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只是今日实在特别,没人愿意生事,只是低头轻声交谈,很快那探究的目光就成了鄙夷。
    苏梓萱混不在意,原本她是不喜欢来这里的,只是薛凤君的意思,趁着这机会带她去看看豌豆,她又存了看世面的心思,所以跟了过来。
    她跪坐在了桌几前就有宫女立刻上了热茶,两排桌几中间走道两旁摆满了不高的山茶花和海棠花,开的非常灿烂,隔着花海相望竟然分外的美艳,触目所及,不远处的园子里也挂满了各式宫灯,曲折的小道,转角处的假山,明暗交接处的阴影,苏梓萱要端起茶碗才能遮掩住笑意。
    秦皇后也是个妙人,这分明就是偶遇生奸,情的最佳场所么!难怪薛凤君可以乘机带她出宫。
    她吃了好几块点心,喝了一杯茶水,就见有一群内侍小跑了过来分立在过道两旁,还零散的立在一旁的闺秀们立刻知趣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苏梦萱和陈婉茹也走了过来,坐在了苏梓萱的一侧,翠烨阁前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又来了两排宫女这才见着皇后凤銮仪仗姗姗来迟。
    慵懒的靠坐在车架上的秦皇后像个美艳雍容的牡丹,竟叫人觉得那辉煌的灯火有片刻的暗淡,只是听说秦皇后美貌年轻,但大多数没有见过的人却没有料到皇后会这样漂亮,本是生了争奇斗艳的心思,不过还没开场就叫皇后占尽了风头。
    秦皇后缓步上了高处,坐在了软榻上,只微一伸手,马福尖细的嗓音响起,喊了一声起,闺秀们这才起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秦皇后好似连场面话都不愿意多说,只稍微交代了两句,便又坐着车驾走了,留下了场子给闺秀们自己发挥,众人都起了身随意在院子里穿梭走动,陈婉茹和苏梦萱几乎都不屑于跟苏梓萱攀扯,利索的起了身寻着自己认为好的位置走了过去。
    苏梓萱等着人都走了才缓缓的起了身,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随意的走动了几步,便有个小宫女上前:“世子爷请苏姑娘过去。”
    她就知道薛凤君是个靠谱的,苏梓萱高兴的问这宫女:“哪个世子爷?”
    小宫女抿嘴一笑,露出个浅浅的梨涡:“小姐这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定国公世子爷了,不是早跟您定好的吗?”
    没想到还能遇见个这么活泼的小宫女,苏梓萱笑着逗她:“你叫什么名字?你往常也是这么说话?”
    “我叫玲珑,小姐问这话可真有意思,往常难道不能这么说话?”
    这哪里像个小宫女的样子,年纪小小说话又随意烂漫到像是宫里的公主。
    “公主!”
    “诶?”玲珑忽的转身好奇的望着苏梓萱,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我难道还装的不像么?”
    皇上有个小公主名唤玲珑,深得皇上喜欢,苏梓萱不过猜测,但这孩子也太可爱了!
    苏梓萱深怕打击到小孩子的积极性,见天色又暗,自然的牵了她的手,安抚道:“你别多想,我也是胡乱猜的,其实你装的挺像的,但是一说话就露出了皇家的贵气,所以往后要是在装就少开口,这样应该就不会被人发现。”
    玲珑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你人真好!别人跟我说话都是敷衍,总觉得我是小孩子,动不动就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可我都已经十岁了,难道还算小吗?在有四年我都可以成亲了呀!”
    苏梓萱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是呀,是呀!”
    玲珑的话很多,完全不会冷场,苏梓萱时不时的应和两句,竟然就说了一路,一直到了僻静的偏殿,玲珑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就在那了!”
    苏梓萱看了过去,暗红的宫灯下,薛凤君依旧是一身黑袍,披着玄色的大氅,明明离的很远,苏梓萱却将他眼里的笑意和认真看的分明,她也朝着薛凤君一笑,才要转头答谢玲珑,却早不见了人。
    玲珑虽然天真烂漫却格外懂事知礼,便是年长的人看到她蒙着面纱都会不自主的伸手去掀,玲珑却只字未提,这叫苏梓萱好感倍增。
    薛凤君从台阶上一步步下来,那棱角分明的面庞渐渐清晰,虽然已算熟悉,却每次总还会有惊艳感。
    “玲珑自己非要去接你,我拗不过她。”
    苏梓萱自然而然跟上了薛凤君的步伐,笑着道:“公主很可爱,我到挺喜欢她的。”
    拐过了一个小角门,便又是夹道,薛凤君不得不靠的苏梓萱更近一些,夜风便卷着苏梓萱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叫薛凤君的脚步都是一滞,他轻咳了一声:“玲珑原是李才人所生,才一生下李才人就去世了,玲珑是我的姨母德妃教养,等我姨母去世,皇上便亲自接了过去,现在又一直跟着秦皇后。”
    说起秦皇后苏梓萱又来了兴致:“秦皇后竟然那样貌美。”
    薛凤君却不在这上头多做评价,出宫的小门近在眼前,守门的侍卫好似没有看到薛凤君一般不闻不问,马车就停在门口,薛凤君看着苏梓萱上了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
    炭盆点心样样齐备,甚至贴心的放了一个靠枕,苏梓萱靠在靠枕上笑吟吟的看着薛凤君:“你可真细心!”
    薛凤君垂眸坐在苏梓萱的身边,好似没有听来一般:“一会先去看看豌豆,然后我带你去庙会上转转。”
    “诶?”苏梓萱惊喜的转头,攀住了薛凤君的胳膊:“真的?你带我逛庙会?”
    薛凤君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苏梓萱挨着的地方好似火烧了一般滚烫滚烫,那热气一直烧到脸上,腾起了两团红云。
    马车里只有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薛凤君的脸色。
    好半响薛凤君才低低的嗯了一声,竟然百转千回,娇媚异常,苏梓萱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勾了一下,心底异常酥麻,她蹭的放开了薛凤君的胳膊,正襟危坐,却依旧掩饰不住喜气:“那就多谢你了!”
    秦皇后怔怔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容颜,也许在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像这皇宫里的其他女人一般容颜不再,遭人厌弃,只是她却有万般不甘,她还这样年轻,连母亲都不曾做过,连一场热烈的爱恋都不曾有过,她怎么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老去!
    康昱阴沉着脸站在假山的阴影里,这园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是女人的身影,他只要走两步就能碰见一个,上来就缠着他说话卖弄风骚,他气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皇后你果然够厉害!
    他一甩袍子准备转身离开,后面却有个温软的娇躯缠住了他,娇嫩的唇瓣一下子就攀上了他的唇,他只稍微一分心就有东西滑进了喉咙,在后来渐渐地他也不大记得了,只知道分外的香,艳难忘......
    小豌豆已经睡下了,小脸蛋粉嘟嘟胖乎乎看起来非常健康,奶娘笑着回答苏梓萱的询问:“差不多一个时辰吃一次,吃完了就睡,也不哭也不闹,奴婢都分外省事,这才半个月的孩子瞧着好像几个月了一样,知道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来。”
    婴儿的视力就是半岁也还没有发育成熟,现在这样大小的孩子只能看到几十厘米远,她只记得当时有个亲戚家的姐姐,孩子一生下来就睁开了眼,大人们一起议论,都说:“现在的孩子就是营养好,咱们那个时候才生下来的孩子好多都要过几天才睁开眼。”
    所以小豌豆确实是非常健康的。
    苏梓萱赏了奶娘几颗金豆子,又四处走动看了看。
    薛凤君叫丫头侍候苏梓萱去换衣裳:“换件寻常一些的衣裳,要不然等会庙会上太打眼了。”
    薛凤君果然想的周到,苏梓萱欣然应允,等她换好衣裳出来,薛凤君也换好了衣裳,没想到他们竟然穿了同色系的衣裳,天蓝色的粗布长袍穿在薛凤君身上也是分外的英俊,竟也叫他穿出了几分气势,但也确实比他平时穿的黑袍子温和亲切了许多。
    苏梓萱一身天蓝色的碎花长裙,乌黑的发髻上只一根木钗,帷帽还没有带上,那一双清澈乌黑的眼带了浅浅的笑意,看着薛凤君就好像是迷失在了人间的仙子,殷红的唇瓣好似玫瑰花最娇嫩鲜艳的部分,微微启唇就是百花齐放的香气与繁盛。
    侍候的下人们都呆愣在了原地,柔软清澈的笑声响起,苏梓萱带上了帷幔,光华被遮住,整个屋子都黯淡了下来,薛凤君才露出了几丝满意的笑:“走吧,隔壁巷子里就是庙会,我们走着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一样,外面的空气都觉得比宫里轻松自在,虽然这个年因为种种缘由分外的冷清,但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百姓们还是难得的露出了该有的欣喜和欢乐。
    还未走近人流就已经多了起来,鞭炮声锣鼓声不绝于耳,不远处灯火通明,并不比宫中少些什么,却恰恰比宫中更多了尘世的烟火气息。
    苏梓萱自然而然的牵住了薛凤君的衣袖,又朝着他解释:“人太多,我怕被冲散。”
    薛凤君眼眸分外明亮,比这通明的灯火还要绚烂:“那你抓紧了。”
    苏梓萱还以为薛凤君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样也好,薛凤君要是不自在她也会跟着不自在。
    川流的人群时不时的将苏梓萱挤向薛凤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薛凤君几乎将苏梓萱半抱在了怀里,隔开周围的人群,苏梓萱偷偷仰头看,觉得薛凤君的下巴格外的坚毅好看。
    她偷偷一笑,朝着瞧中的小兔子灯笼挤了过去,薛凤君也跟了过去。
    不远处的荣静看着薛凤君丝毫不顾形象的在人群中冲挤,竟有些无语望天的感觉,明明可以叫护卫们开道不受这种罪的.......
    苏梓萱要大声说话才能跟小摊的老板交谈:“这灯笼多少钱?”
    “小兔子和荷花的三文,老虎的四文。”
    “怎么老虎的贵呀?”
    “老虎是万兽之王当然贵了!”小贩说的理直气壮,又看了一旁的薛凤君,笑嘻嘻的道:“你家娘子既然喜欢你就给买了就成,看你是个有钱人,总不至于这样小气呀!”
    薛凤君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吓了苏梓萱一跳:“你这灯笼我都要了。”
    荣静一挥手,上来两个黑衣侍卫,手拿肩扛摊子上的灯笼很快收拾了下去,在一挥手又换了另外两个人跟着。
    小贩拿着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呆呆的看着早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薛凤君和苏梓萱,难以回神。
    苏梓萱微皱着鼻子埋怨薛凤君:“怎么一下子买了那么多,我只要三个,给茂哥一个豌豆一个在送玲珑公主一个。”
    薛凤君用大氅将苏梓萱裹的更紧了些,苏梓萱便像只幼鸟一般偎依在他身旁,他温和的开口充满耐心:“不过几个灯笼,你喜欢就都买了,又费不了多少钱,别的就挂在院子里,当景致看也很好。”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逗逗小孩子而已,不过薛凤君兴致不错,苏梓萱也不好在开口泼凉水,她瞧见不远处有卖豆腐脑的,又起了兴致,不知道古代的豆腐脑做的是什么味道,扯着薛凤君又往过赶:“走吧,去尝尝!”
    荣静站在不远处听到摆摊的大娘高声说笑:“你家娘子这声音好听,想必是个美人!”荣静的眼角不自主的抽了抽,又来了,这一次搬一桶豆腐脑回去该往哪放.......
    ☆、第28章
    护城河中飘满许愿的河灯,像是璀璨的繁星煞是漂亮,薛凤君带着苏梓萱站在河边:“放了河灯我就送你回宫。”
    苏梓萱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在耽搁下去那边宴席结束,她在不回去不但自己说不清楚,也给薛凤君惹麻烦,轻应了一声。薛凤君看来了她的心思,替她拢了拢大氅,温和的道:“你要是喜欢出来,我以后在带你出来就是了。”
    苏梓萱抿嘴一笑。
    荣静将河灯送了过来,纸笔也一并准备好,说到许愿苏梓萱竟然有片刻的空白,她看见玳瑁笑着将自己的河灯放了出去,白皙年轻的面庞被这夜晚的火光映照的鲜活明亮,苏梓萱轻笑了起来,她是活在当下的,不是过去不是未来,她郑重的写下“愿茂哥和玳瑁平安健康”,转眸又看见也正在认真思索的薛凤君,想了想又加上了薛凤君的名字,除过茂哥和玳瑁薛凤君是另外一个同样让她觉得温暖舒服的人。
    苏梓萱和薛凤君并肩站在河边将河灯一起放了出去,苏梓萱转头看到薛凤君脸上少见的哀伤,轻扯了扯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向前看,只要你高兴健康,你的亲人才会真正的高兴。”
    薛凤君笑了笑,冰封的面容好像一下子解冻,柔和温暖的像冬日里的火苗:“我母亲是这一日去世的,我希望她在天上过的舒心。”
    苏梓萱认真的点头:“一定会的!”
    时候差不多了薛凤君便要送苏梓萱回去,才上了正路走了片刻,人群忽的喧哗了起来,像水流一般猛然改变方向,向薛凤君和苏梓萱这边冲了过来,变故陡生,尖叫声哭喊声充斥在耳边,不知道谁在喊:“瓦拉贼人冲进来了!”
    薛凤君面色冷凝,将苏梓萱护在怀里,荣静等人原本站在不远处想要挤过来却极其艰难,果真有人拿着刀四处乱砍,有人冲向了苏梓萱这边,抬刀就砍,苏梓萱往后退了一步,一脚就将贼人踹翻,又有人上来对薛凤君动手,苏梓萱捡起地上的剑只一招就刺向了贼人的要害,但她下不了杀手,又是一脚踹翻。
    贼人在多,在她眼里那招数都犹如龟爬,她一眼就可看出破绽,一招就能制敌,原本还在四处作乱的贼人这会都发现了异样全部冲向了苏梓萱。
    薛凤君深吸了一口气,他智谋了得,但功夫有限,这一次若不是苏梓萱他照旧在劫难逃,他讨厌这种脱离的掌控的事情,尤其是面对苏梓萱的时候他更希望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强者。
    荣静终于冲到了跟前,侍卫们护住了薛凤君其余的上前给苏梓萱帮忙,结果却成了收拾残局的人,地上躺着的人被侍卫抓起,还不等薛凤君审问就全部服毒自尽。
    巡城兵马司姗姗来迟。
    薛凤君不愿跟这些人多做纠缠,带着苏梓萱上了马车。
    马车上苏梓萱还很兴奋:“是那些人功夫太差了吗?为什么都叫我一招制服?”
    薛凤君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因为苏梓萱的笑容而好了起来:“不是,是你功夫高,不是他们弱。”
    苏梓萱欣喜的瞪大了眼:“真的,那我的功夫有多高,算是高手吗?”
    这问题很幼稚,薛凤君眼里也带了笑意:“你是高手,叫我想想,可能我知道的人里面现在还没有哪个有你功夫高。”
    苏梓萱几乎笑出声来,好歹是控制住了,她神秘的凑近薛凤君,认真的跟薛凤君商量:“你要不聘请我做保镖吧,我也要不了多少钱,一个月十两银子就够了。”’
    这次倒是薛凤君朗声笑了出来,他很少这样笑,像一轮璀璨的太阳耀眼温暖:“这我可要好好想想!”
    荣静跟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嬉闹声,甚至很是欣慰,终于他的世子爷也可以有这样明媚灿烂的日子。
    苏梦萱站在地势偏高的地方,夜风吹的她裙衫翻飞,朦胧的灯火让人无限遐想,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法子,甚至偶尔要吟唱两句,只要遇到宁王,她有把握拿下,但一整晚都没能见上人,她又穿的淡薄,瑟瑟发抖竟有些伤了风寒。
    薛明月还不小心将个姑娘给撞倒在地上,划破了人家姑娘的手,两个人闹的不可开交,还是陈婉茹兰心蕙质才分解开。
    听说有人见到过宁王,大家便心生联想,或者宁王早就相中了,之后悄无声息的走了,于是众人又燃起了希望。
    皇后娘娘也没在来,只有马福来替皇后娘娘说了声散宴,翠烨阁前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好似从来不曾这般辉煌过一样。
    陈婉茹和苏梦萱出来的时候苏梓萱早上了马车,陈婉茹看了一眼苏梓萱:“大姐姐到出来的早。”
    “坐在里面太冷,我又没什么事,不早些出来做什么?”
    陈婉茹只淡淡的哼了一声,没能发挥出自己的本事,陈婉茹也很是憋闷,只看见冻的脸色都变了的苏梦萱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苏梓萱神清气爽,回去很快就休息睡下了,第二天才听说苏梦萱发了高烧,陈婉茹也一并染了风寒。
    成王的书房建在前院的阁楼上,院中的景致一览无余,阳光一直照进了黄花梨木的大案上,将那一盆十八学士映照的分外明亮,薛凤君安静的坐在案前,认真的看着他要呈给皇上的奏折。
    康其泽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我没有得到平王要对付薛凤君的消息,看那几个贼人的模样,应该是瓦拉反贼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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