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娘子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齐修远被妻子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强作镇定地把脸侧到一边。
    “我怎么可能不满意,我是再满意也没有了。”秦臻噗嗤一乐,“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到了我们碗里的东西,即便是吃不下或者懒得吃,也应当要任凭我们安排。”
    她又不是那传说中的什么纯善圣母花,怎么可能为了一些所谓的怜悯同情之心放下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利益?
    “娘子这话可真是说进了为夫的心坎里,”齐修远爱极了妻子她那顾盼生辉的从容风姿,不禁拊掌大笑道:“不错,正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第133章 暗醋
    也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府城远了的缘故,这一带齐氏族人对主家传递下来的命令并不怎么热衷——当然,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发齐博伦布告里所刊登的那场泼天富贵,而是他们很清楚,除非家主那位如今已经声名远扬的外室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不可能不在外面逃,反倒朝着百川齐家势力范围的腹心里钻。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至于一些自诩智谋人士放的臭响屁,就更不值得人们拿眼皮子稍稍关注那么一下了。
    齐家在百川府经营这么多年,盘根错节的早已经形成一个让人颇为震撼的庞然大物。
    家主那外室若无内应想要在百川府齐家掌控最为严厉的腹地范围不知死活的瞎蹦跶,简直就和痴人说梦没什么分别。
    ——而以齐博伦的强势冷酷,也不认为有哪个族人会不知死活的藏匿家主大肆搜捕的人,除非他们是老寿星公上吊,不想活了。
    正是因为考量到这一点,这附近的齐氏族人尽管心里再惋惜,再馋的口水直流,也只能佯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架势,悻悻然作罢。
    对于族人们的那点小心思齐修远夫妇当然知之甚详,他们也正是钻了这点小空子才能够一路顺当的匀速往清波县的方向而去。
    “我觉得古人有句话说得极好‘虱子多了不怕痒’,公公恐怕还真是彻底豁出去了——你瞧,这场大搜捕都持续多久了,居然还没有消停,难道他真的打算正直壮年就为一个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只有厌憎的女人下台吗?”
    秦臻一面懒洋洋的和丈夫八卦,一面将一颗又一颗刚刚洗干净的葡萄往自己檀口里放,一面还会给坐在桌前处理积压公文的丈夫口里塞上两颗。
    就在前两天,王小魁趁着与人换班的时候把一些齐博俭和齐修述拿不定主意的公务传到齐修远手里。
    ——他必须要尽快处理,大家可都在等着他的最终决断。
    秦臻他们现在吃的葡萄也是王小魁亲自洗了送过来的。
    说来有趣,齐家大伯到了灵水镇也算是如鱼得水,不但接过齐修述早就倍感吃力的担子,还打理的井井有条。
    秦父因为不姓齐只是镇守大人岳父的缘故,对灵水镇的政务和隐秘是需要避嫌的,幸运的是,他也不是个权欲心重的,如今更是有孙万事足。
    他含饴弄孙都嫌时间不够了,哪里还会吃力不讨好的去触齐家人的霉头。
    因为齐博俭是拿着齐修远的条子过去的,大家都知道他是镇守大人临时任命的灵水镇副镇守,等齐修远夫妻回去,就要给他转正的,因此都很是欢迎和服从。
    不管怎么说,齐博俭都是齐家的人,齐修远让他在齐家的自留地里做一个小小的副镇守,哪怕是空降,也可以说是屈才了。
    而且,他也确实是一个有着真才实学的人,以前在府城若不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风波,他也不会敛尽风华,安守在家庙里做一个惹人轻慢的庙祝。
    如今到了侄子的地盘,侄子又是个心胸开阔敢用人的,他当然要好好的大显一番身手——别的不说,给尚在襁褓中的金疙瘩挣上一份家业,也算是理所应当吧。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齐修远将妻子剥了皮的葡萄略微嚼嚼,吞了,“父亲是个骄傲的又有谋算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善后,我们很没必要为他担心。”
    “我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替他担心,不过是好奇罢了。”秦臻嘟了嘟嘴,“我不知道娘娘在王小魁那里待的怎么样,会不会觉得不自在或闷得慌。”她这些日子与长乐郡主可谓是一见如故,两个人呆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特别是在两人共同的短板女红上,她们的话匣子只要一拉开,就再别想看到合拢的迹象了。
    齐修远即便是对长乐郡主充满好感,在面对对方一再‘故作无辜’抢他宝贝儿注意力的举动,还是忍不住恨的牙痒痒,心底深处更是直恼眼下为了躲避追捕,条件实在艰苦,要不然,他一定会把这两人阻隔的有天和地那么遥远。
    饶是秦臻脑袋瓜子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丈夫会斤斤计较到连女子的醋也吃,因此她被丈夫忽然变沉的脸色唬了一跳,“相公,怎么了?是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娘娘、娘娘就知道娘娘!
    再这样下去你恐怕连自己相公是谁都不知道了!
    齐修远在心里气急败坏的炸毛。
    秦臻满眼担心地与他对视。
    “娘子多虑了,郡主有王小魁在旁边照看自然一切无忧,他是个谨慎又忠心的人,不但口风严密,行起事来也妥当周全的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家里与灵鱼相关的种种要事交到他手里这么久,就没出过半点纰漏——齐修远早就决定以后要更加的对其委以重任。
    秦臻的注意力登时被转移了。
    “这点王小魁像他阿娘周妈妈,周妈妈也是个温顺妥帖的人,她是我管家的好帮手,我轻易离不得她。”
    “能够把他们母子几个囊入我们彀中,是我们的幸事,等到回去后,王小魁那几个弟妹也需要好生培养,指不定还能有点别的收获。”眼瞅着妻子把某讨厌郡主忘干净的灵水镇镇守大人心情大好,故意扮了地主老财数铜板的架势‘彩衣娱亲’。
    秦臻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整个人都直往地上倒,被齐修远一把捞住了。
    “真应该让阿爹阿娘也来看一下你这副守财奴样……噗嗤……你这是要将人家一大家子都一网打尽啊。”
    “我相信他对此只会是求之不得,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引发我想要‘一网打尽’的兴趣的。”齐修远爱极了妻子笑颜如花的娇俏模样,抵着她的额头满眼温柔的继续逗她。
    秦臻被他充满爱意的专注眼神盯得耳根带红,掩饰性地把脸后仰了仰,又将一绺垂落鬓旁的青丝卷到手心里无意识地卷了又卷,这才强作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从琼鼻里冷冷地地哼出一声,“大言不惭。”
    知道心肝宝贝一逗过火就会炸毛的齐修远连忙凑到对方好一阵作小伏低,给足了梯子下,才把自家姑奶奶给重新哄回转了过来,不再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时间这东西在生活平静无澜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中秋节了。
    归心似箭都不能形容此刻心情的秦臻站在升仙船船头,扶着栏杆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眼神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清波县码头,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湿红一片。
    齐修远扶握住她的肩膀,无声的给她力量。
    “中午回家了,也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秦臻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在里头,听得齐修远整颗心都为她揪着疼。
    “是为夫太过自负,为娘子招惹了一场无妄之灾。”他的眼神里充满愧疚。他知道娘子有多在乎亲人有多恋家,却因为他而颠沛流离、背井离乡。
    “相公这话是故意羞我吗?”秦臻的声音还有些低哑,“明明我才是那个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见自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居然惹来妻子更加伤心的齐修远不由心头大悔,正想着该怎么把难过的妻子哄得欢喜起来,远比寻常人要锐利的眸子已经看到了码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立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喜出望外的他连忙让妻子往码头上看,“娘子,你快瞧,快瞧码头上都站着谁!”
    秦臻纳闷的顺着他的提示往码头上看去——她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只见她心心念念的家人几乎都来齐了,都在朝着这边不停的挥手,她还听到了小叔子的大喊声,他在喊:二哥!二嫂!
    秦臻本来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水刷的一下就全流出来了。
    “相公!”秦臻揪住齐修远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他。
    齐修远会意,在船头和码头众人的惊呼声中,搂住妻子哪怕已经生产但依然纤细袅袅的柳腰腾空而起。
    刚从饭馆来到码头没多久的秦父秦母等人就瞧见他们这回迫不及待想要过来迎接的亲人如同天上才有的神仙眷侣一般于空中飞来。
    “贞娘!阿娘的宝贝女儿!”秦母呜咽一声,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对翅膀,顷刻就飞到女儿女婿身边去。
    自从女儿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婿走后,她破天荒头一回的恨上了自己恭敬服侍了几十年的老爷,恨他狠心,跟他无情,晚上也频频做噩梦,总梦到女儿在求医途中出了事或者女婿不治女儿因为她父亲的临行警告一时想不开殉了情——空留下一个连阿爹阿娘都还不会说的懵懂稚儿。
    每每这么想,秦母就恨不能锤心肝哪里还愿意拿好脸色对丈夫。
    秦父对女婿虽然极为看重,但也不是个不顾女儿死活的——那日放了狠话,他面上不显,但到底心中也有几分悔意,所幸,道君老爷保佑,女儿这一行虽然辛苦但也算平平安安到了目的地,到后来,更是夫妻俩个连笔写了家书过来宽慰他们,如此,秦父的那颗也一直都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如今眼瞅着两人踏空而来,饶是历来讲究个严父慈母的秦父也忍不住跨前两步,冲着已经往地面上落的齐修远亲亲热热的唤上一句:修远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为父想你们想得好苦!
    齐修述兄妹俩也在码头上又蹦又跳,等到齐修远夫妇彻底落了地,他们干脆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一人拉住一个不松手了。
    大家好一阵亲热。
    ☆、第134章 鱼毯
    齐修远夫妇心里最牵挂儿子,等到初初时候的欢喜过后,连忙问儿子最近过得怎么样,是胖了还是瘦了,会不会开口了,吃没吃辅食了。
    他们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就站在码头上问了好长一段时间。
    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灵水镇留守的家里人也懂他们的心情,除了齐修述带着几个仆从去接收自家二哥二嫂此番远行的行李和众多各地特产礼物外,都是齐修远夫妻问一个问题,他们就回答一个,边答还边多补充两句别的。
    “你伯娘当家理事是一好手,一过来就把个家打理的服服帖帖,他们两口子对念哥儿更是当亲孙子看,珏哥儿有的,念哥儿也会有,有时候比珏哥儿那儿的还要好几分。雯娘年纪也大了,该考虑出阁的事情,她也和这清波县附近的官员太太们混熟了,大家都推崇她,听说她把侄女带在跟前养后,哗啦啦,那可不得了,一窝蜂全来提亲了,说什么云氏女的教养绝对是顶呱呱的,雯娘就是学了三分,也够他们家受用终身了——都坚持要把雯娘给娶到家里去!修述那边也有几位夫人太太过来暗示,不过我们琢磨着婚姻大事还得等父母做主,雯娘上次在婚事上受了委屈吃了大苦头,咱们私底下再怎么仔细的访,耐心的挑都不为过……可修述不行,他是男丁,还是很该让他父母亲做这个主的。”拉拔着女儿的手不肯放的秦母说了老长一段话。
    恐怕现在的他们可没那个闲情逸致为一个向来都不怎么看在眼里的庶子相看人家。
    秦臻想起齐博伦夫妇脑袋上的那一头包,在心里默默腹诽。
    齐练雯红着脸依偎在自己嫂嫂身边,因为亲家太太聊起自己婚事的举动而窘迫不已。
    秦臻即便没功夫与她交谈,依然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秦臻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子是打从心底的喜欢。
    “这回你大伯、伯娘本来也想凑一脚过来接你的,不过事有不巧,你大伯这些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家里俩个孩子也需要人看,所以你伯娘干脆也不过来了,反正他们说的也对,你们前些天才分开了,哪有我们这些个好几月没见的想得慌。”数月不见女儿的秦母心情亢奋的都要变成一个大话唠了。
    心里也一直惦挂着她的秦臻没有丝毫厌烦的和她说母女之间的私房话,历代举动宽一个牵挂忧心女儿都快要疯魔了的母亲的心。
    女眷这边说的是家长里短,男士那边可不是。
    秦父沉着一张脸问齐修远所谓的他父亲晚节不保痴迷一个私逃外室还大肆搜捕的消息是否属实。
    “外面的人一会儿传着说是受不得你父亲虐待的可怜外室,一会儿说是价值连城的灵物或珠宝……我们这些在下面的人都弄糊涂了——你大伯也因为这起子事忙得够呛,连回家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直到这两天才算是松泛了点,能够回家睡个囫囵觉。”
    “这事是我带累了大伯,”齐修远苦笑一声,“等我回去就给大伯减轻负担,万不敢让长辈为这等不必要的事情操心劳累了。”
    “不必要?”秦父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
    齐修远吐了口长气,言简意赅的把自己父亲做得头疼事一一回禀了,只除却隐去那‘外室’是长乐郡主,此刻业已被他们带到清波县来的这一桩。
    秦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女婿,一时间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后来上了去往灵水镇的小船,他还如同祥林嫂一般喋喋重复,“你父亲他可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他不像啊……”
    “老爷子,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收拾好行李包袱回来的齐修述嗤笑一声插口进来。
    他早就对自己那偏心偏到咯吱窝里的父亲死了心,因此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避讳,“以前人们没察觉是因为他隐藏的好,如今不过是东窗事发罢了。”
    “修述!”齐修远不悦地扫了弟弟一眼。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二哥你瞪我做什么?”齐修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这个做父亲的既然做得出,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说得出口!”
    “子不言父过,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没想到弟弟还敢顶嘴的齐修远神色一沉,既然警告他听不进去,扬手就要付诸于武力。
    “相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秦臻见齐修远想对小叔子动手连忙高声喝止。
    秦母和齐练雯又是困惑又是担忧。
    齐修远扬到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压低嗓门对齐修述又补了句,“等到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父虽然觉得亲家公这回行事实在是有碍观瞻,但还是同意自己女婿周正稳当的态度,不错,父亲再怎么糟糕也不是做儿子的能够随便评判的——更别提齐修述他还是个没有元核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呢。
    一向对自己二哥尊敬有加的齐修述知道齐修远这回是真生气了,因此哪怕他心里还一拱一拱攒着火,也强压下满肚子的牢骚和愤慨,跑到船头吹冷风去了。
    见他跑走大家也不管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年的中秋节上头——秦母兴奋的很,连说了好几回她特特亲自做了好几个月饼给女儿女婿回来吃,“都是和吉利词配套的,什么花开富贵啊,早生贵子啊,管保你吃了还想吃。”
    齐练雯也配合的说她也用月饼模子拓了几个,不过没伯母和伯娘做得好。
    秦臻被她们说得也起了兴致连说回去她也要亲自做上几个,到时候再让相公帮她画到纸上去裱好,以后年年中秋都能够拿出来赏玩。
    “就你会指使人,女婿在外面辛苦了这么多天,你不体贴心疼人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儿的乱折腾他!”秦母嗔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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