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在西域住过,这曲子所有西域人都知道。”
    “武兄弟为何一人在沙漠中?我看你没带水和干粮,这样子进沙漠可是很危险。”
    月桐无奈一笑:“出来时太匆忙就忘了。时候也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完把青玉箫递还。
    将臣深深地凝视她,悠悠道:“兄弟是知音人,这青玉箫就送给兄弟吧!”
    月桐唬住:“这青玉箫太名贵了。你我萍水相逢,我实在不能收下。”
    将臣道:“那兄弟可否多留片刻,多吹一首曲子,算是回礼?”
    月桐默想片刻,点点头:“那我就再吹一首汉国的曲子,希望汉国与匈奴可以和平以待。”
    将臣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淡淡却深远一笑。
    箫声袅袅而起,是一首丈夫出征,妻子在家思念夫君的曲子。委婉的箫音绵绵地倾诉出分别在即的不舍之情,紧接而来箫音渐急,彷如将士出征时的激昂。箫音越吹越急,就如沙场上无情的厮杀,将士的怒吼,箫音在一阵狂浪中骤然转为悲凄无比,好似失去丈夫的妻子断肠地悲泣。地上的沙子随箫音的辗转起伏,响起或缠绵,或高亢,或悲凉的和鸣。
    将臣沉醉地聆听着,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月桐。
    月桐吹奏完后,放下青玉箫,深深一叹:“如果没有战乱,世上就会少许多伤心的断肠人。”她把青玉箫递给将臣:“大哥还是把青玉箫拿回去吧!”
    将臣淡淡一笑:“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拿回!”
    月桐一怔,想来他出身高贵,这青玉箫虽价值不菲,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也就不再推托。
    月桐站起,把青玉箫别在腰间:“那我就谢过大哥了。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大哥,有缘再会。”
    将臣凝视着她,悠悠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月桐看他目光柔和却坚定无比,心头莫名地轻颤。她跨上疾风时,将臣猛地拉住她缰绳,脸色凝重道:“等一下,天色有变。”
    前方的云渐渐变得如血般红,沉重得好似要掉入沙漠一般。
    将臣脸色骤变:“是沙尘暴,快,跟我来。”
    将臣转身,跨上马,他的一行人马骆驼立即起动,向后方奔去。月桐急忙紧跟而上。
    跑了不到半个时辰,掺杂沙子的狂风已凛冽地吹来,打在身上,脸上,令人刺痛。前方有一个半月形的峭壁,一行人急忙跑到峭壁后方,让骆驼和马跪在左右两方,人就窝在中间。从峭壁两旁吹过的风沙越来越大,呼啸声也越来越摄人心魂。
    月桐第一次遇上如此巨大的风沙,禁不住有些慌了神,她紧紧地抱住疾风的马首,身子不由然微微颤抖。将臣向她靠近,柔声道:“别怕,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月桐点点头,怯怯道:“幸好遇上大哥,不然我真的就葬身沙漠了。”
    “上天让我们相遇一定有他的安排。”将臣意味深长地道。
    忽然,月桐仿佛听到峭壁外传来呼叫声。她微微探头一看,一阵暴风吹过,月桐感觉脑门被什么重重一击,骤然昏厥倒地。
    月桐悠悠转醒时,迷糊间看见将臣坐在她身旁。她挣扎地坐起来,将臣听到声音,回首看她,目光柔和得如此刻的微风。将臣扶着她坐起,柔声问:“头痛吗?”
    月桐捂着头,她的脑门围上一层布。
    将臣道:“昨晚的沙尘暴中吹来了一块石头,打中了你的脑门。幸好石头不大,你的伤口也不深。”
    他拿过水袋喂她喝下一口。烈日刺眼,月桐忍不住皱了皱眉。将臣转身挡住阳光,他槐梧的身型,把月桐全笼在他的身影下。
    月桐道:“原来我睡了一整晚。我要回去了,我家人一定担心极了。”说话中,撑着身子要站起,只觉一阵昏眩,脚发软。将臣急忙把她搂住。月桐回过神,站直了身子,想离开他的怀抱,将臣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头受了伤,别急着走。”
    月桐哂笑一声,扭了扭身子想挣开他的手臂:“我的头不痛。这小伤不算什么。”
    将臣不容月桐反对地把她拉下。拿过一个牛皮袋,递给月桐:“先喝点羊奶。”
    月桐看了看他,接过牛皮袋子,喝了几口羊奶:“谢谢将大哥。”
    “你经常受伤?”
    月桐呵呵一笑:“我的运气不太好。”
    “遇到我,你的运气就会好起来。”将臣温和地看着她。
    月桐愣了愣,旋即笑道:“对啊,将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将臣递上一块饟,温笑道:“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月桐早已是饥肠辘辘,只好说声谢谢,接过饟大口吃了起来。
    月桐想要上马时,将臣突然把月桐抱起:“你头受伤,不要骑马,坐骆驼吧!”
    将臣抱着她向骆驼走去,月桐羞红了脸,急道:“将大哥,我自己可以走,你放下我吧!”
    将臣低头看着她,四目对视,月桐怦然心急跳。这目光很不寻常。
    “你身子很轻,以后要多吃点。”将臣把她放在骆驼上。
    月桐腼腆地轻笑,将臣跨上骆驼:“走吧!去到敦煌,再请你吃佳肴。”
    ☆、第59章 后会有期
    沙尘暴过后的沙漠,天空异常的清朗明透。月桐展开双臂,闭上双眼,尽情地感受着风拂过身上的舒畅。
    将臣静静地看着月桐的一举一动。直到月桐满足地吁了口气,睁开双眼时,才带笑问:“你好似很喜欢沙漠?”
    月桐痛快中却透出丝丝黯然:“对啊!这里没有规矩,没有束缚,没有纷争,没有杀戮,只有与世无争的沙子。”
    将臣意味深远地道:“那你也一定会很喜欢草原。虽然草原没有沙子,却有无尽的绿草,更为生气盈然。”
    月桐坚定地点点头:“我也爱大江流水,重峦山川。我此生会游遍这大千世界,看尽万世风景。”
    隐隐约约间,空旷的沙漠上传来了阵阵叫唤声。
    “月儿!”
    “小姐!”
    月桐笑容绽放,将臣看向她:“他们是在叫你吗?”
    月桐有些窘迫:“对不起将大哥,我其实是个女子。”
    将臣凝视她:“你还有沙坡上睡觉时我就看出来了。我那时在想,是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尘了。”
    月桐怔住了。
    “也好,可以会会你的家人。”
    将臣的眼中有什么在流动,好似轻轻的,淡淡的,却让月桐心头一颤。
    “我夫君来找我了。”
    将臣面色大变:“你成亲了?”
    月桐郑重地点头。
    将臣双目紧绷:“他为何让你一个人来沙漠?他惹你生气了?”
    月桐急道:“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他担心!他是世上最疼我的人。”
    将臣神情渐渐沉了下去。
    月桐深吸一口气,大叫:“夫君,我在这。”
    马蹄声渐行渐近,一脸憔悴的萧逸之出现在月桐的视线中。
    月桐坐在骆驼上向他挥手,眼中泪光闪闪。萧逸之跳下马,冲到骆驼前,把月桐抱了下来,紧紧地搂在怀中。
    “对不起,我跑到沙漠来,遇到了沙尘暴,才回不去。”月桐低诉。
    文叔从后跟来,深吁了口气,半责半怨道:“小姐,少爷找了你一天一夜。昨夜吹起沙尘暴他也冒险在风暴中找你,差点就被风沙给埋了。小姐,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少爷被折腾得够苦了。”
    月桐心痛不已:“我以后再也不闹了,对不起,把你吓坏了,对不起!”
    萧逸之捧着她的脸庞,发现她头上缠着纱布,急问:“你受伤了?”
    月桐道:“在风暴中被石头打到,我没事。逸……夫君,这次要多谢将臣大哥。”
    将臣的脸色在烈日下如寒霜般冰冷。萧逸之的目光与他凛冽的眼光交错时,心头莫名震颤。
    萧逸之向他重重一揖,用匈奴语道:“多谢将臣公子救了内子。萧某人感激不尽。”
    将臣冷冷地凝视他:“你任由她一个人流落在沙漠中。此等夫君,无德无能。”
    萧逸之脸色骤变。月桐急道:“我都说了,是我不好,将大哥请不要这样责怪逸……我夫君。”
    将臣看向月桐,眼中的冷漠骤然消散。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月桐,满眸温情:“你脑门上的伤用这个药每日涂两回,三日内就会好。你脑袋受了震击,这几日不要再骑马,好好休息。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进沙漠,你可不是每次都会遇上我。”
    月桐接过,轻声道谢。
    萧逸之的面容渐冷:“内子的伤我会照顾,就不劳将臣公子挂心了。月儿,走吧,你哥哥嫂嫂担心极了。”
    说完把月桐抱上马,他再跨上,环抱着,珍而重之,不容侵犯。
    将臣看向月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月桐无奈一叹,刚想开口,萧逸之却断然道:“内子就是萧夫人。”
    将臣毫不退却地凝视月桐,重重地再问一次:“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月桐微微蹙眉:“我叫月桐。将臣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将臣朗笑道:“月桐!好!我说过,上天让我们相遇一定有他的安排。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萧逸之与将臣四目对视,四道寒光交汇,撞出灼灼烈日也化不开的寒意。
    月桐惴惴不安地拉了拉萧逸之的手臂:“夫君,我们走吧!”再向将臣一揖:“将臣大哥,告辞了。”
    将臣向她暖暖一笑:“月桐,后会有期。”
    萧逸之拉马慢慢走离,却依旧感觉到两道深寒的目光停驻在他身后。
    渐渐远离后,月桐禁不住深吁了口气,她轻轻回首,看见萧逸之的脸色依旧冷凝。她侧了侧身子,环抱他的腰肢:“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萧逸之低头看了看她,脸上的寒意渐渐化开。他单手把她搂紧,深深地吻下去。过了良久,萧逸之才抬起头,凄然道:“月儿,我昨夜在风暴中,不断地在想,是不是上天真的来抢你了?那一刻,我好心痛,原来老天爷真的来抢时,我什么也做不了。”
    月桐紧靠在他怀中娇嗲:“老天爷来抢时我自己会跑的。跑走了,绕个圈,又回到你身边。你可不要小看你的月娘子。”
    萧逸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就算是老天爷也不敢小看你。”他摸了摸她的头“伤口还痛吗?”
    月桐微笑道:“这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萧逸之看见别在月桐腰间的青玉箫,他拿起,脸色遽沉:“你怎会有这支箫?”
    月桐犹豫了片刻,扭捏道:“是将臣大哥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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