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和大夫都是李卿同宋嫣儿提前安排好的,两人闲来无事,都到成州作陪。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邵文槿无奈。
    譬如,早前阮婉便同他纠结过生儿生女的问题,那时阮婉五个月身孕,嗜睡,小腿轻微水肿。午间小寐,他替她揉腿,她便赖在他怀中舒服开口,“文槿,你希望生儿子还是女儿?”
    “儿女都好。”儿子像他,女儿像她,“若生女儿,我保护你们娘俩,若生儿子,我们父子护你。”
    阮婉剜他一眼,猥琐笑道,“不是生儿子,你们父子一起欺负我,生女儿,我们母女欺负你吗?”
    哪里来的歪歪道理,邵文槿无语。
    她自己却已嘻嘻笑开,“从前不知道谁说,像我这样的,军中一个就吃不消了,还是生男儿好些。”
    男儿?
    邵文槿讪笑,阮少卿那样的,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婉又作焦虑状,“若是生只小洪水猛兽该如何是好?”
    邵文槿哑然。
    到了十一月,阮婉又开始忧虑起来。“文槿,我若是生儿子怎么办?”明显忧心忡忡。
    有人好气好笑,“当初是谁想生儿子的?”
    阮婉眉间微蹙,轻声叹道,“这几日同嫣儿和李卿一处,说起我若是生了女儿,就替他们订下娃娃亲。让他们从小在一处玩耍,青梅竹马,长大了就成亲,我们日后作亲家。”
    “哦?”三个女人凑在一处,果然没有消停的时候,邵文槿暗自腹诽,面上还是作哄,“你们若喜欢,就生女儿结亲,生儿子结为兄弟,有何焦虑的?”
    阮婉还是托腮,明显忧心忡忡。“嫣儿和李卿都生了儿子,我若只生一个女儿,是同怀瑾订亲还是同锦城(沈晋华的儿子)订亲?”
    竟在纠结这种问题,邵文槿用力戳了戳她额头,“那让她日后自己选就是,现在还没出世,你为这事伤神作何?”
    阮婉摸了摸肚子,饶是认真道:“生两个女儿就好了,一人一个,你说是不是?”
    邵文槿只得依着她应声。
    她却撑手从床榻坐起,“那,如果只生一个呢?”
    “阮婉,那就等他/她出生再说……”他兀觉明日很有必要同宋嫣儿和李卿好好谈一谈。
    阮婉终于老实躺下,邵文槿替她掖好被角,吹灯上塌。不久,她又伸手环上他腰间,“文槿,该不会生两个儿子吧?”
    邵文槿哭笑不得,“两个儿子有何不好?儿子还少操心些,女儿便要时时刻刻惦记着,遇上何人,谈婚论嫁,嫁人后过得好不好……”
    不过宽慰,她闻言却正经开口,“邵文槿,你不是真的产前忧郁吧?”
    “阮婉!”邵文槿想死。
    “那若生龙凤胎的话……”
    “阮婉!”
    ……
    腊月初四,阮婉果真诞下一对龙凤胎。
    邵文槿的产前忧郁也算告一段落,一左一右怀抱着,目光全然不知该放在何处,笑得合不拢嘴。
    两个孩子都生得同他挂像,他却一眼看出,女儿的嘴唇和儿子的鼻尖像阮婉。阮婉心里欢悦,脸上却佯装懊恼,“费这么大力气,凭何生得全像你的?”
    “像我不好?”邵文槿俯身将孩子置于她身旁,笑眼盈盈轻抚她脸颊,“夫人,辛苦了。”
    阮婉心中繁花似锦,凑上去亲两个孩子额头,半晌,似是想起何事,又兴致勃勃问道,“哪个先出生?”
    “先是姐姐,再是弟弟。”
    阮婉扑哧笑开,“我小时候被阮少卿占了先,一直霸着哥哥名头,我女儿争气得多!”
    这又是哪来的歪歪道理,邵文槿忍俊不禁。
    她却欢喜得很,“文槿,名字我一早便想好了。”
    “哦?”难为她怀胎也未闲着,“说来听听。”他洗耳恭听。他以为会是出自他们二人名字,譬如邵婉,或是出自寄望,譬如邵俢颐,再或者,出自她珍视之物,譬如邵风蓝之类。
    都好。
    她却弯眸一笑,唇边吐出“邵小鱼,邵小虾”两句。
    邵文槿徒然僵住,鱼……虾……
    “小名尚可……”他勉强迁就,她却笃定,“文槿,不是小名,是名字。女儿叫小鱼,儿子叫小虾。”
    一孕傻三年,已经开始了吗?
    “日后再说。”他委婉拒绝。
    阮婉不依不挠,“长得像你,你已经占了大便宜,孩子的名字需得我取,就叫邵小鱼,邵小虾。”
    邵文槿来不及开口,她又喃喃开口,“娘亲说的是不是,小鱼,小虾?”
    两个孩子竟咯咯笑出声来,阮婉笑得更欢。
    邵文槿只觉他的产前忧郁径直转化为产后抑郁。他邵文槿的儿女竟然叫邵小鱼,邵小虾!
    番外三
    都说女儿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邵小鱼自幼便都喜欢粘着邵文槿,邵文槿时常春风得意。
    睿宸六年,邵小鱼满了三岁,邵文槿决定亲自教女儿算术启蒙,“昨日爹爹教过你的,四减去三是几?”
    循循善诱,温柔宠溺。
    邵小鱼委屈摇头,“爹爹,我记不得了。”眼里的水灵无辜直教某爹不忍苛责。于是一晃半月,算术启蒙进展甚微。
    又一日,阮婉恰好经过,看了父女两对话许久,便托腮笑了多久。
    稍晚,终是忍不住上前:“鱼儿,娘亲今日给你四个布玩偶,爹爹偷偷拿走了三个,那你还剩几个?”
    邵小鱼鼻尖微红,立刻便急了:“就剩一个了,爹爹是坏人!”遂而钻到阮婉怀中越哭越凶,“我再不理爹爹了。”
    阮婉:“会了……”
    邵文槿:“……”
    翌日,某人思来想去,决定如法炮制,顺带挽回做爹爹的在女儿心中一贯高大亲和形象。
    “鱼儿,爹爹现在给你一个布玩偶,晚些时候再给你一个,那你一共有几个?”果真将在集市中买来的布玩偶送到她手中。
    怀中便还藏了一个。
    邵小鱼方才还好好的,当下眼圈就是一红,哇哇哭道,“爹爹昨日拿走我三个布玩偶,今日只还人家两个,我再不喜欢爹爹了。娘亲~”
    “……”
    邵文槿近来发现邵小虾很是挑食,胡萝卜不吃,青菜不吃。
    邵小鱼纤瘦,他原本个头就矮,又生得胖嘟嘟的,乍一看去和仔细端详都似溜圆溜圆的球。若是走在大街上,邵文槿稍不留神,没牵住,只怕他滚出去便再滚回不来。
    某爹很是操心。
    邵文槿决定言传身教,亲自纠正儿子挑食的恶习。
    一日,家中吃火锅。
    邵小虾眼巴巴望着他,“爹爹何时可以吃肉肉?”
    “吃火锅时,先放和后放是有顺序的。”邵文槿夹了青菜在自己碗中,现身说法,“要先吃青菜,才能吃旁的。”继而又夹了鱼虾,“知晓了?”最后再是肉食。
    邵小虾目不转睛盯着最后那一筷著,便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可爱至极。
    “方才爹爹如何教你的?”打铁趁热。
    “首先放肉,其次放肉,最后放肉。”
    “……”
    邵小鱼近来很苦恼,隔壁的阿牛和她大吵一架,就同葫芦好上,少有同她一处玩耍了。
    怀揣着心事,就闷闷不乐,就连阮婉哄了好些时候,她也睡不着。
    犹是三月暖春,衣衫单薄,有人沐浴之后雪肌莹润,还有点点水珠挂在发梢。搂着女儿轻声相哄的模样,甚是诱人,就越看越撩人心扉。
    邵文槿不觉靠拢,由着心意,双唇覆上阮婉颈后,再是耳鬓厮磨。不想阮婉一把推开,“别扰我们母女谈心事。”
    才三岁!谈芝麻大点的心事!
    某爹很恼怒!
    趁着阮婉端水的功夫,揽了女儿在怀中,“告诉爹爹,我们家小鱼儿有何心事?”
    “阿牛生我气,他同葫芦玩,就不同我一处玩了,阿牛以前是同我最好的。”
    邵文槿额头三道黑线,这便是阮婉所谓的母女心事!
    闻得屋外脚步声渐近,若是折回,不知道又要说多久。
    邵文槿心急如焚,就一本正经开口,“鱼儿,如果阿牛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就把最喜欢的东西送于他,他就一定会同你和好了。”
    “爹爹,真的?”邵小鱼饶是认真。
    唬孩子而已!
    “真的!”
    翌日傍晚,邵小鱼独自回到家中,哼着小调,心情好不得了。见到邵文槿,便一把扑到怀中,“爹爹~”
    甚是撒娇。
    邵文槿心花怒放,“同阿牛和好了?”
    邵小鱼拼命点头。
    邵文槿吻上她脸颊,“那弟弟呢?为何没同你一道回来?”
    邵小鱼咧嘴一笑,“我把弟弟送给阿牛了。”
    邵文槿:“……”
    睿宸七年,在邵小鱼印象里,爹爹和娘亲遇见了许多熟人。
    三月的时候,弟弟顽皮,也不知道那胖嘟嘟的肉丸子如何爬上路口树顶的。当时爹爹外出不在,吓坏了娘亲,生怕弟弟掉下来。
    弟弟也哭得眼泪鼻涕糊作一团,眼看脚下打滑,手未抓住,直接从树上摔下,娘亲慌乱去接。
    她捂住眼睛,悄悄睁眼,却见弟弟落入白衣翩翩公子怀中,还在咯咯作笑。那白衣公子生得好像画中谪仙,腰间别着一柄软剑,便是堂舅母说的江湖侠士。白衣公子将弟弟还给娘亲,娘亲怔了许久。
    邵小鱼才晓娘亲和白衣公子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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