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人留在平城,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就真的好看。、
    毕竟太皇太后哪怕只剩下个名头,这名头还是能做出不少的事。东晋之时,不是还有皇帝就被权臣以皇太后的名义给废掉了么。
    “殿下的意思是……”秦女官只是担心照着太皇太后眼下的情况,若真的是到了路上会不会受不住撒手人寰。
    堂堂太皇太后竟然在路上山陵崩了,传出去话未免太难听。
    “没甚么意思,让太医署的人好好侍奉老人家。一定要保证她在路上平平安安。”萧妙音向后靠去,身体就陷入到柔软的隐囊里去。
    “唯唯。”秦女官拜下。
    “再过一个来月,估计也能上路了。”萧妙音想了想道。
    一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
    长信殿内,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官正在给太皇太后喂药,这么几年来,太皇太后的身边一直有人照料,身上干干净净的,而且用的药材都是上好的。所以哪怕太皇太后想要自尽也没有机会,再者对自己也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
    女官舀起一勺子的药汤送到太皇太后唇边,但是太皇太后偏过头去不喝。这样的事,女官一句见过好几次了。
    “太皇太后可是要好好的。”女官语气温柔,眉目弯弯,“您好好的,萧家那位郎君才能好呀。”
    太皇太后终于肯抬起眼看着这个她从来未正眼看过的女官,女官笑意盈盈,“您说对不对?”
    说着,女官又将手里的银勺往她唇边松了松,这回太皇太后是肯张开口将那里头的药汤喝下去了。
    喝完一碗药汤,女官才笑道,“您可一定要好好的,眼下陛下已经下令要迁都洛阳,皇后会带着后宫前往新都,您老人家到时候又有福气了呢。”
    太皇太后眼眸中的光芒闪了闪,她口张了张,一串还带着药汤颜色的口水流下来。女官见状连忙给她擦拭干净。宫人们上前服侍擦洗换衣。这也是一日要做上好几回的。
    女官退到一边慢慢看着,心里知道太皇太后恐怕是活不长了。她被皇后派来服侍太皇太后,又是贴身伺候,对太皇太后的情况知道的不比那些医正少。
    女官垂下眼来,可这又怎么样?只要上面的人发话,就算人真的不行了,也要拿那些上好的药材将人给拉回来。
    萧妙音准备了整整一个来月,带着宫中的人上了前往洛阳的马车。
    阿鸾和她乘坐在一辆马车上,为了小孩子一个人吵闹,她还特意将高凉王妃的儿子和萧丽华的儿子一起抱过来。
    反正她的车驾里地方够大,几个孩子跑跑跳跳完全不成问题。
    阿鸾这年纪也需要多和同龄人接触。
    萧丽华是十分爽快的就将儿子给交到宫里来的人手里,对于皇后她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还对儿子道,“皇后是你的从母,在她面前不必太拘束了,和阿鸾好好玩儿。”
    萧丽华的儿子和清河王长得比较像,他听着母亲的话,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清河王瞧着也跟着笑,“小子,听你阿娘的没错。”
    清河王看着儿子憨憨的点了点头,然后乖巧的和宫里的人走了。
    “哎,为了这个小子,我和你还真的是操心。”等到儿子被接走了,清河王和萧丽华抱怨道,如今孩子还小,但清河王已经琢磨着给长子请封世子了。这诸王的世子能不能下来,一是看是不是嫡长,二就是看皇帝答不答应了。
    清河王琢磨着让自家儿子和皇长子玩好了,在皇后那里混个脸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做爷娘的可不是给孩子操心?”萧丽华坐在床上,看着清河王躺在那里,“怎么在自己家里就这样子,传出去还好听不好听?”
    清河王只是笑了一声,“我在自己府邸内怎么样,关外面甚么事?听说你之前还在洛阳置办下不少的田地?”说起这个清河王都佩服萧丽华,听说自己妻子办这些的时候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娘子。
    现在洛阳周边的土地那真的是不好入手了,哪怕是提前去置办土地庄园,还是有两家为了一块上好的田地打破头的。
    就算是贵族,也要有地,不然一家子那么大的开销,拿甚么顶住。
    萧丽华想起当年自己做的那些,心里有些感叹,那会她做那些不过是想着凭借那些东西自己能够多有些依靠,谁知道她做的那些,都抵不过姑母的一句话。
    幸好那老太婆这会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她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平城和洛阳差的那么远,你是怎么想到的?”清河王说着起来凑到萧丽华面前问。
    “我要是说当初不过是哪日能到洛阳走走,有个歇脚的地方呢。”对着清河王,萧丽华也是不可能实话实说的。干脆拿了一句话把丈夫堵了回去。
    清河王也不是要对萧丽华的过往追根究底,他感叹了好几下,心下觉得还是自家岳母厚道,萧丽华在洛阳的那些地,他找人打听过,那些地都是好地方。能拿出来给女儿而不是给儿子,慕容氏汉化已久,这位岳母却还是有着鲜卑女子的作风。
    “到了洛阳,靠的就不只是这些了。”萧丽华说这话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如今也不是当年天真的以为手里只要有钱就能过好了。
    她看向洛阳的方向,久久不动。
    萧妙音将自家姐姐的孩子接了来,自然是要看好的。离开平城宫的那一日,她让人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出来,在众人面前做一场婆媳亲近的好戏。
    何太后见着她畏畏缩缩的,压根就不敢靠近她。可惜她身后还有宫人在搀扶着她,根本就没办法回过身,至于当众斥责皇后不孝拿捏婆母的事,何太后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有个甚么用?
    回头皇后说一句太后病了,说不定她这个人都要被丢在平城自生自灭。
    而太皇太后则是被人抬在辇上,她看到萧妙音来送她上车,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这个侄女。她身体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命也是拿药吊着,但萧妙音看着她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亮。
    萧妙音送两位长辈上了车,自己坐到了皇后的车驾上,想起方才太皇太后的那亮的几乎吓人的眼睛。
    她知道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意思,在心里也不得不感叹不愧是掌政这么久的摄政太后,完全不是何太后这种能够比得上的。
    太皇太后从执政之初就开始汉化改革,到了拓跋演手里被继续推广甚至还更为深入,对于她来说,哪怕恨他们恨的不行,就只这么一条也是十分欣慰了。
    “不愧是当年跺一跺脚,这半边天下都要跟着抖一抖的人啊。”萧妙音感叹。
    阿鸾这会和两个堂兄玩到一堆了,听到母亲的那声感叹,他飞快的转过头来,“阿娘?”
    萧妙音一笑,“没事,去玩吧。”
    在车里头玩其他的例如木球之类的是不行了,她让人准备了一些小巧的铜壶和没有箭镞的矢。
    小孩子吵闹起来其实很凶,萧妙音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事,看着这么几个小孩子玩也挺好的,有那么一股活气不然安安静静还真的不舒服。
    阿鸾是个闹腾的孩子,他年纪是三个小孩中最小的,但是过了一会他俨然就是里头的头儿,指挥着两个堂兄了。
    两个孩子可能之前被父母提醒过,一开始在萧妙音面前有些许拘束,等到宫人把准备好了的点心摆上来,阿鸾拉着他们一块闹,基本上原先的那些拘束就丢在脑后了。
    萧妙音看着那三个孩子一会,回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宫人,“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她这指的是那些炼火药的那些道士还有其他的东西有没有到洛阳去。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宫人低眉顺目的道。
    萧妙音颔首,看了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这个原本只是道士炼丹时候无意间炼成的,但用起来却是威力十足的大。
    说起来最近二娘想要将汉代的那些炼铁的技术给找回来,萧妙音想起萧丽华曾经和她说过的话,两个人都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身边的藏书都不少。萧丽华偶尔翻阅文献的时候发现汉代的铸造工艺比起眼下只好不差。但因为百年战乱,原先的那套工艺有些已经失传了。萧丽华想要将那一套给捡回来。
    萧妙音在这事情上反正萧丽华在范围内就好。只要她不打造出批量的兵器,留出把柄给人抓,就随便。
    **
    皇后和百官迁往新都,皇后已经出发,百官自然也不能磨磨蹭蹭。百官拖家带口的跟在后面,队伍绵延开来。
    莫那缕坐在马车中,面色十分不好。哪怕到现在,他也是不能释怀,过了许久,他掀开车前加厚了的车廉,看向外面。家人立刻打马过去,“郎主有何吩咐?”
    “那个道士的事,查的怎么样了?”莫那缕问。
    ☆、141|改革
    平城地处代地,而洛阳靠近南朝,这一段路上下走的都是够呛,那些时常出去出征的还好说,毕竟都已经适应了,但是那些年纪大的,还有贵妇们就不一定了。
    何惠这一路上都是抱怨个不停,江阳公主是跟着皇后的车驾去的,根本就不和婆家人一道。没了头上的公主妯娌,何惠的娇娇性子也露出来了。
    楼氏最不喜欢这个小儿媳,日日拿捏着这幅娇滴滴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要给谁看。有个甚么不快就到她的七郎面前哭诉,她儿子养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养大给个女人做牛做马的。如今皇太后已经不大中用了,何家的靠山算是倒了。对着何惠,楼氏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这一路上,楼氏也没给何惠面子,当着一众儿媳的面斥责何惠把那副脾性收一收,楼氏话说的也很重,迁都毕竟是是天子定下来的大好事,日日都在那里抱怨,若是有心之人传出去,还不知道传成甚么样!
    何惠在妯娌中人缘并不好,贺兰家的那些新妇里头鲜卑人和汉家小娘子都有,但是何惠和她们就是处不来。楼氏这话一出,好几个媳妇都是看笑话的。
    为了这个何惠又是在丈夫面前一番抹泪,好歹这次她是记着教训,不敢轻易说出要和离回娘家去了的话。
    上回她这么做,被阿爷一顿好说,然后就送了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婆家人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何惠的夫婿是老幺,也深受爷娘的喜爱,在怎么调节妻子和阿娘的关系上也是一窍不通,他心疼妻子和母亲去说,结果楼氏红着一双眼睛骂他有了新妇把阿娘给忘记了。吓得他之后就不怎么敢在爷娘面前提妻子的事。
    “忍忍吧,再忍忍。”想来想去,他也只能这么安慰何惠了。
    一路上车马劳累,哪怕是人在马车上呆着,一日下来浑身上下也和散架了似的难受。路上要是遇见了下雨的天气,少不得还有受其他的罪过。
    当黄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洛阳就在眼前了。
    渡过黄河都是要看老天爷的脸色,黄河波澜壮阔,若是风浪乍起,连人带船都有可能翻到在河里头喂鱼。一群人不管身份贵贱,从到上船还是到下船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个甚么差错。
    过了黄河,洛阳就不远了。
    拓跋演接到皇后和皇子即将要到洛阳的消息后,十分高兴,派人前去迎接,要不是这会洛阳很多事还等着他来决断,恐怕他会亲自去把妻儿给接回来。
    天知道他在洛阳呆的这段时间里,身边没有阿妙和阿鸾,处置完政事,每到夜时,那种寂寞入骨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以前拓跋演读一些诉说深宫女子寂寞宫怨的诗句,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就和那些诗句里的女子差不多。
    不是没有事,相反每日政务缠身,有时候忙起来连喝水都带着一股匆忙。可是忙过之后,剩下来的是一片空虚。
    说相思道相思,可真的尝到相思了,才知道这滋味让人无可奈何,不想细细品尝这带甜的酸味,只想早日见到那人。
    “陛下?”毛奇见到天子的笔已经凝在纸面上许久,但是却没有写下一个字,心下担心不由得出声问道。
    “皇后还有多少时日入宫?”拓跋演处置的是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早些晚些都一个样,他将手里的笔搁置坐在一旁,转头就去问毛奇。
    毛奇被拓跋演这一问弄得险些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帝今日才派人出去迎接皇后皇子以及两宫,这才多久就急着要皇后赶紧的来了?
    “陛下,使者已经出发,估摸两日就能见到皇后了。”毛奇在心里算了一下回答。
    “还有两日?”拓跋演蹙了蹙眉,看得毛奇是心惊胆战。
    毛奇很想告诉皇帝,一去一回只要两日已经是相当快的了。但是这话他死活不敢说出口。
    “陛下?”毛奇看着拓跋演拿过另外一卷锦帛,就知道拓跋演想要做甚么了,恐怕又是下旨去催。
    自从皇后和百官离开平城,皇帝私下就有些心不在焉,更是连连发出几道诏书出去督促皇后快些抵达洛阳。
    看来这一次又是这样了。
    “陛下,皇后底薪你啊身边还带着皇子,皇子年幼,若是加快了行程,恐怕皇子会吃不消。”毛奇劝道。
    皇长子才三四岁的年纪,那么一点点大,孩子年纪小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甚么,那财政的是不好了。
    到了如今帝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说不可能只有一个,但眼下就皇长子最金贵,若是出了事,谁也担不起帝后的怒火。
    “阿鸾……”拓跋演经过毛奇这么一提醒,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儿子,因为是和萧妙音的头一个孩子,难免是心疼了些。他放下手里的笔,长叹一声。
    毛奇让中官上前给皇帝收拾,心里暗暗想着皇后究竟什么时候到金墉城,照着陛下的这做法,不到皇后来恐怕是没个停了。
    毛奇是打心底里盼着皇后赶紧的回来。
    萧妙音这一路上也是累的够呛,搬家原本就累,更何况还是带着一大帮子人迁都的?阿鸾路上也给她添麻烦,生了一场小病,虽然人没有大碍却是把她吓了个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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