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脑海里有电光石火闪过去,有的东西,呼之欲出。
    陆无咎见她神情,猜她是已经清楚了,便道:“所以,这样的太后如何能成为母仪天下之人?当今皇上对她,若非念着昭王的情分,早出手了……如今秦王接近太后,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宋仪端起了茶盏,看了半天,眼帘微动,才叹气道:“原来如此……”
    她一下记起来,自己在外游历几年,离京甚久,将要回京时候却帮卫起办过一件事。
    那一件事,便是拿到了一串异常珍贵的舍利子手串,在进献手串之后,她第一次得到了太后的召见。
    那个时候,她给太后讲过一个故事。
    天机和尚。
    前前后后所有东西,似乎一下就串了起来。
    陆无咎只道:“想想,最可怜的哪里是他们……”
    分明是那个时候的卫起。
    不过,到现在,又有谁敢可怜他?
    宋仪明了,眉头轻蹙,终是没多再问上一句,起身告辞。
    ***
    □□。
    陈横将前朝秘事前前后后一件件解释清楚了,才略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秦王殿下,现在您可明白了?”
    秦王从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深的道道。
    “父皇竟然……他因为这许多的事情忌惮太后,可我已经与太后过从甚密,可要如何补救?”
    万万没想到,太后跟昭王还有一腿。
    父皇是昭王正妃之子,太后虽对父皇有恩,可更大的却是仇与恨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段往事,无意之间与太后走得太近,现在却犯了父皇的忌讳,真是大大地后悔!
    秦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甚至慌乱,他看向了告诉自己这一切的陈横:“陈大人,你今日来,既然已经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便还请一并将补救的方法告知于小王。他日,小王必以相礼待之!”
    陈横心里唾弃,只觉得秦王这等傻货,即便是能登上皇位,不出两个月就要被人干死在宝座上,也没太大的用处。
    他心里骂,面上却是恭恭敬敬,一副“微臣不敢”的小心样子。
    “殿下,已经做过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您这时候若是继续亲近太后,皇上会继续发作于你;而如果不亲近太后了,皇上必定会怀疑您知道了什么。如此的两难之境,哪里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更何况,您看皇上这是想要您补救的样子吗?”
    这分明是要再也不用秦王的样子啊!
    错误已经犯下了,如何才能补救?
    这根本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秦王已经傻了:“那……要怎么办……”
    陈横理了理自己袖口,一副为人臣子的谦恭模样:“做了就回不了头,若以寻常计,皇位绝对与殿下无关。所以,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秦王一震。
    陈横继续道:“一不做,二不休,何不孤注一掷?”
    “陈大人的意思是……”秦王脸色白了,显然已经猜到了陈横的意思,只是不敢接话。
    陈横轻描淡写:“殿下,反了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端倪
    从□□出来,陈横脸上也是看不出表情的。
    表面上,他只是朝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可实际上却是卫起的心腹,现在又来秦王殿下这边当了一个颇有心机和城府的谋士。
    算起来,不是他陈横太有心机和城府,实则是卫起太没有心机城府。
    一路出来,他在大街上绕了许久,又回自己府中一趟,待得日头渐渐下去了,才又慢悠悠地从自己府中晃悠出来。
    白日里把差事办完了,晚上自然还要去找顶头上司略略汇报一些。
    去祁王府的时候,卫起正好也在。
    亭子里,已经烧了小炉,上头温着一壶酒,可周围伺候的人着实不多,放眼望过去都隔得远远地,仿佛怕近了都要被呵责一般。
    站在距离那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陈横左右看了看,着实觉得奇怪。
    怎么连陶德也不在?
    真是见了鬼。
    “不必找陶德了,过来吧。”那边的卫起早看见了陈横,将温在炉上的酒壶取下。
    陈横两手揣在一起,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可他是个聪明人,刚走近了就发现,卫起眉峰拧在一起,面无表情,明显是不大高兴。
    “秦王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陈某瞧着……秦王殿下是要掉进大坑里了。”
    陈横在那边轻飘飘的一句“反了吧”,天知道在秦王的心底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来。
    扔下这样的一个堪称吓死人的想法,陈横潇洒地回来复命。
    这些计策都是之前与卫起商议好的,不用他怎么解释,卫起也是清清楚楚。
    这会儿,他倒酒的手顿了顿,唇边弯起来的笑容也就是那么一点点,道:“拼命一搏,尚有机会。不搏,便是死路一条。咱们且等着狗跳起来咬人的时候便可。”
    秦王这时候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除非他想就这样庸碌地过上一辈子。
    卫起这里是一场环环相扣的局,只等着秦王往下面跳。
    平心而论,秦王蛮无辜,可谁叫他恰好跟太后搅和在一起,谁叫他要看上宋仪,谁叫他刚好有那么一点夺位的野心?
    诸多的条件叠加在一起,秦王就成了卫起这边挑中的最合适的人选。
    现在,只等着秦王后续的做法了。
    卫起想了想,道:“若是他觉得谋反没把握,回头叫大将军帮他吧。”
    陈横明白这中间的道道,摸着下巴笑道:“还是王爷这一招毒。”
    毒?
    卫起可没觉得自己毒。
    无毒不丈夫。
    他挑眉道:“万事俱备,只等着大将军助秦王成事,再‘清君侧’了……”
    没兵权,要造反都没办法,所以秦王必定要依赖外人。而大将军严照,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偏偏严照,根本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前后一叠加,就是一个完美的计策。
    陈横也将他们定下的计策前后盘算了许多,可在听见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起来。
    “王爷也真是心宽,大将军想要夺位,您帮着做事。明明王爷才是前朝最应该继承大统之人。焉知王爷今日助大将军成事,他日不会被鸟尽弓藏?大将军未必不忌惮您。”
    “……”
    卫起没说话,眼底带了几分奇异的神色,抬起来看陈横。
    陈横一向是个聪明绝顶,几乎从来不用别人指点的人,可现在,却觉得卫起这般的目光有些可怕。
    怎么总觉得……
    自己哪里有得罪到卫起的地方?
    卫起脑海里只回想起宋仪说那些话的点点滴滴来,这陈横看着,的确是个聪明人,可卫起总觉得这人最终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怎么说,他卫起才是这许多人的顶头上司,没道理自己比别人差啊。
    说到底,他不过是因为私事不大待见陈横了。
    卫起垂下了眼,却不愿再多说几句,道:“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最近盯紧卫禹那边就好。没事便下去吧。”
    “……”
    陈横无话可说,眼神里带了几分欲言又止。
    迟疑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拱手为礼,不一会儿就从侧门离开了祁王府。
    ***
    京城已经进入了秋日,节气变化实在也是太快,转眼就开始萧瑟起来。
    眼见着冬日渐近,京城里也开始热闹起来。
    钦天监奉命为卫起与宋五姑娘挑选吉日,没想到竟然直接挑在了一个多月之后。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仓促的婚礼?可偏偏之后的半年又没什么吉日,这亲不成也得成。
    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没见过这种事,连连道“真是奇了怪了”。
    宋仪则感觉自己简直被雷劈了。
    在雪香哭笑不得地说出自己在外面听来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傻了。
    雪香说:“钦天监那边挑了吉日,就在二十七日之后成亲,不得延误,后头都是比较凶险又平常的日子,跟您和王爷的八字不对。所以……”
    所以,我就要这样嫁了?
    曾经难嫁的宋仪,这会儿有些恍惚。
    这一天,京城的第一场雪忽然下来了,整个世界银白的一片。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宋仪在府里傻傻地看着黄历,卫起得了钦天监那边传来的消息,唇边算计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前段时间被禁足的秦王殿下,在府中似乎规规矩矩,也没出什么大事。
    一切,都风平浪静。
    转眼,立冬已经过去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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