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旦事成之后,文武百官之中有人这么想了,摄政王你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君宁天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那皇上为何不这么想?”
    明疏影闻言微愣,而后笑曰:“朕又不是真傻,怎么会怀疑摄政王呢?”
    他若要对付她们姐妹俩,早在一年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用上这等迂回之术不说,还落人口实?倒不如直接杀了来得痛快。至于满朝文武,用恐怖让他们闭嘴就行了。
    见君宁天不接话,明疏影便兀自道:“所以,朕一合计,认为那个幕后黑手未必是单单针对朕,也有可能是企图一举多得,撼动摄政王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这倒让朕突然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人,用过类似的手法。”
    ☆、配合默契
    君宁天依旧缄默不语,但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表明他已在顺着女子的思路思考。
    明疏影勾唇笑了笑。
    “一个无官职在身的人,跟朕,不,是跟先帝或者摄政王有仇,能召集到那些同样与你二人有过节的人。摄政王不妨从以上几点入手,尝试查出幕后黑手。”
    说完这句话,明疏影就拿起御案上的茶盏,将杯沿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君宁天见她脸上没有分毫的紧张抑或忧虑,忽然就意识到一件事。
    “皇上是预备当甩手掌柜吗?”
    他沉着脸,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惊得明疏影忙不迭咽下一口茶,放下茶盏向他看去。
    “倘若摄政王有需要,朕可以装作中毒,替摄政王引出真凶。”
    她煞有其事地说罢,直叫男子眉角一跳。
    所以,这件案子是彻底成了他的任务,而她这个昨日里还恳求他务必要这样那样的“始作俑者”,竟打算跑到一边看戏去了?
    心生不悦之际,他听着女子毫无自觉地唤来了侍女,神采奕奕地问她今日御膳房备了什么好喝的甜汤。
    君宁天决定,无视这个一闲下来就想到吃的家伙——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此时,偏偏这小女子又朗声关照道:“别忘了摄政王的冰糖燕窝!”
    说完了,她还冲他甜甜地笑了笑。
    君宁天忽然有种胸口被堵住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冷不防出了声:“臣以为,皇上的建议很好,还请皇上从即刻起歇息数日,助臣一举缉拿案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明疏影当场一愣。
    “哦……那,那朕喝完了甜汤,就回寝宫装病。”
    “事不宜迟,还请皇上速速回到寝殿。臣刚好可以趁着天还亮着,命人将假消息散布出去。”
    “可是朕的甜汤……”
    “皇上不是想尽快捉拿幕后主使,还邢家一个公道吗?”
    “……”
    “马上就好了”这五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女子就被男子的一句反问给堵得哑口无言。
    片刻,她只能苦着脸站起身来,抛给君宁天一个神似哀怨的小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了。
    没几天的工夫,女帝中毒昏迷的消息就在皇城内外传了开。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朝中众臣,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对此,明疏影本人并无压力,自管自地在卧房里吃了睡、睡了吃,她倒是有点担心须得在朝堂上应对百官的君宁天——一旦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向他发难,那前朝定是要掀起一场风波的。
    事实证明,女子并非杞人忧天。在她不用上朝的几日里,金銮殿内已有好几个大臣对摄政王提出了质疑。
    他们认为,皇帝虽然不是在摄政王府内出的事,但除却嫌疑人一家,当时也就他在场了。更何况,皇帝在哪儿中毒不好,偏偏就在自个儿的妹妹家里着了道,这难道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欲行一箭双雕之计吗?
    极个别大臣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宫里仅剩的那位十四公主将来会是何命运了。
    面对一干人等绕着弯子的声声诘问,君宁天自始至终巍然不动。
    还真是被她说中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瞥那空空如也的龙椅,心情忽然变得不大好。
    以前每每侧首去看的时候,都有一张故作痴傻实则精明的笑脸迎接他,本以为是可有可无的这一幕,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他居然有些不习惯。
    于是,三刻钟后,明疏影迎来了一个面色不霁的摄政王。
    她原本还在怡然自得地喝着冬苓从御膳房“偷”出来的甜羹,一看摄政王竟在这个时辰大驾光临,她吓得差点没被呛着。
    “皇上懂得如何扮作痴儿,却不知道怎么装成病人吗?”
    只因他还没站定就冷飕飕地讽了这么一句,当即就叫心虚的女子扔了勺子。
    “嘿嘿……朕这不是……饿了嘛……”
    讨好的笑容在男子冰冷的注目下一点一点收起,明疏影匆匆用帕子抹了抹嘴,就埋低了脑袋,乖乖地钻回到龙床上。
    君宁天这才留意到,女子此时正身着轻薄朦胧的纱衣,露出了胸前大片滑如凝脂的雪肌,也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窈窕的身段——如此随性的打扮,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在退朝后就直接杀进她的寝宫。
    君宁天面沉如水地挪开了目光,二话不说便扬长而去。
    所以说,他到底是来干吗的?
    明疏影见他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顿觉一头雾水。
    她还想问问他前朝是个什么情况呢。结果话还没说,人就走了。
    明疏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往外屋张望了几下,确信男子不会杀个回马枪,她才放心地坐了回去,继续品尝美味。
    等到下回他不那么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再向他询问详情吧。
    如是思量的女子无法未卜先知,这“下一回”还未出现,一些蛛丝马迹就先被男子觉察了。
    这日,君宁天心情不佳地回到府中,见到姐姐迎面走来,自是不自觉地缓和了脸色。
    君语心一如往常地噙着柔和的笑意,问他是不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君宁天不置可否,只叫长姐不必担心,承诺自己会妥善处理一切。
    女子闻言,不再深究,而是径自话锋一转:“这些日子,宁姑娘都不怎么过来了呢。”
    君宁天面不改色心不跳:“许是天气炎热,她不愿出门吧。”
    君语心柔柔一笑:“也是,这么娇娇嫩嫩的一个小姑娘,晒坏了脸可不好呢。”
    君宁天不多话,只点点头,便转身欲走。
    “宁天。”
    这时,长姐忽然叫住了他,令他驻足回身,与之四目相接。
    “姐姐记得,当今圣上,也是同宁姑娘差不多的年纪。”
    君宁天眉心微动,却很快平复了心底的波澜,平声称是。
    “眼下百姓们都在传,说皇上中了毒,不省人事,是真的吗?”
    “确有此事。”
    君宁天并不避讳,却在下一刻意外目睹了女子略显古怪的笑容。
    “你就没有考虑过,趁此良机……取而代之吗?”
    ☆、主谋现身
    君宁天突然就愣了神。
    因着长姐的这一句话,因着她说这话时意有所指的语气和目露精光的神态,他的思绪忽然就冲破了层层阻碍,以破竹之势拨开了重重迷雾。
    无官职在身,与皇家或君家有冤有仇,可召集到同仇敌忾的人。
    脑海中遽然迸出了一国之君多日前道出的话语,又想起早些时候,暗卫在奉命查探长姐七年经历后所回禀的一切,君宁天少见地绷紧了心弦。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君语心一反常态的笑脸,蓦地转移了视线。
    “这种话,还请大姐莫要再提。”
    语毕,他便迈开脚步,风风火火地与之擦肩而过。
    是以,他自是没有注意到,那一刻女子骤然变作阴冷的面容。
    三日后,女帝依旧未能苏醒,朝堂上也依旧是暗潮涌动。谁也没有想到,在文武百官立于金銮殿内各怀心思的同时,一个陌生的女子会于宫门口亮出摄政王的信物,以其长姐的身份顺利进入皇宫。
    就像是曾经无数次走过宫中的道路一般,君语心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国之君的寝殿,站在殿门外,仰头望着那高悬的匾额。
    时隔八年,再次踏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她只觉浑身上下的血与肉都在疯狂地叫嚣。
    她强忍着翻涌而来的恶心,定神举步向前。
    凭着人人敬而畏之的摄政王信物,君语心得以一路行至屋外。在外守着的楚聂看清了来人的脸,自是惊得睁圆了眼珠子。
    女子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抬脚迎上前去。
    “侍卫小哥,好久不见。”
    “君姑娘……怎会在此?”
    难道,是摄政王将皇上的身份告诉了她?!
    “宁姑娘的真实身份,不,皇上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知道了。我听说,皇上至今昏迷不醒,很是担心,所以问宁天要来了令牌,特地进宫前来探望。不知侍卫小哥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看一看皇上?”
    说这话的时候,君语心业已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楚聂虽然没从她的眼中瞧出任何可疑的迹象,却也碍于种种原因而陷入迟疑。
    恰逢此时,冬苓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外头有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正在和楚聂说着话,她也是大吃一惊,赶忙就躲在门口张望了片刻。随后,她心急火燎地跑回屋去,将这突发状况告诉了自家主子。
    明疏影也是傻了眼,她如何也不明白,君语心怎就忽然识破了自个儿的身份。
    “皇上,奴婢看她好像是想进屋探望您,咱们怎么办呀?”
    明疏影微皱着眉眨了眨眼。
    “让她进来吧。朕就装睡,你也什么都别告诉她,陪她在这儿待一会儿,便送她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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