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帝登基五年,冬,大雪纷飞。
    “堂主,这月酒楼的账本,这是算命摊子的账,还有这些…”
    一堆堆的账本落在唐莫书面前,一看到这些唐莫书整个人快疯了。
    算完一堆又有一堆,他就没停下来歇口气的机会。
    算盘都坏了好几个,永远有算不完的账,做不完的事。
    “你就告诉我,还有多少账本。”
    唐莫书看着眼前的人试探性问。
    “启禀堂主,外面还有一车。”
    眼前的男人认真回答,唐莫书脸趴在桌子上。
    一车,买菜能一车车地,这账本怎还一车车地呢。
    “下去吧。”
    唐莫书挥手,脑袋乱糟糟地。
    他叫唐莫书,至今未婚,五年前关掉唐家的店铺带着一箱箱的钱财投靠楚钰,楚钰直接将他领到镜堂里来,起初只帮忙管管一些小账,直到宫内发生变故后,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没错,楚钰带着萧长歌跑路了,只给他留下一块令牌跟一封信,让他看好镜堂,然后逃之夭夭。
    这五年来他一直寻着他们踪影,想尽法子要把他们找回来,把堂主位置还回去,但到现在还没找到,所以他只能继续当堂主。
    每天对着板着脸又杀气腾腾的人,关键出门还穿黑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来的混混,于是他在这五年里让他们穿上各色不同的衣服,收起身上散发的杀气,让他们努力融入普通人里并且放任他们自由。
    有的成亲有孩子彻底成了普通人,有的留在堂内,有的看管店铺,也多亏他们身手了得,没人敢在镜堂的店铺闹,加上楚绪治理有方,京城内也么多少事。
    短短五年时间,他用以前的老本加上楚钰留给他的小国库已经在整个楚国都开了店铺,除了楚国还有刘国以及其他国,如今已经家喻户晓,都知道镜堂有多强大多厉害,也无人敢惹。
    刘国逐渐发展起来,燕齐本只次于楚,而经之前那一战后,再也起不来,如今被刘国压在脚下。
    每月总有那么几日忙,就是月末算账时,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账房先生估计也累死在房里了。
    他开的店铺盈利的多基本没亏过,但有一年他记得很清楚,一年前在溪水镇开了个赌坊,亏了不少银子,后来只能关门不在那边做生意。
    “堂主不好了,老爷又又又上吊了。”
    一暗卫匆忙跑进来禀告,唐莫书放下算盘:“什么?又来?”
    “对,堂主快去看看吧。”
    “我先过去,你,你你来算账。”
    唐莫书指着跟前的算盘道,匆忙往唐家方向去。
    前些年他就把唐老爷子接回来了,哪怕去刘国他家老爷子还舍不得楚国,一直念叨着,就将人给接回来,科接回来之后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唐老爷子隔三差五闹自杀。
    “让我死了,让我死了,旺财你松手。”
    还没入门就听见唐老爷子的声音,唐莫书赶到时唐老爷子更卖力演。
    “你们几个都都松手,让他去,反正也一把老骨头,早晚都得离开人世,旺财,你去找人定制个棺材,要质量好的。”
    唐莫书叉腰,看着闹别扭的唐老爷子。
    如今他们家大业大,有钱有势无人敢惹,唐老爷子愁的当然不是这方面的事,那就只有另一件事。
    “你这兔崽子,都二十几的人了,隔壁家十七岁的少年郎都有两儿子了,两儿子了,你连个媳妇都没。”
    “你就是想让我唐家断子绝孙!”
    唐老爷子咒骂,他就眼红别人有孙子他连个儿媳妇都没。
    “这事能急得来吗?你快下来,一把老骨头地折腾什么呀。”
    “走着,我带你去看看我三月前刚开的武馆。”
    旺财扶着唐老爷子下来,唐莫书拉着他手出门。
    每次唐老爷子这样他就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埋怨下去。
    武馆内,那些人拿着棍子正练武功,都想乘着这机会抓紧学习,以后好考武状元。
    左边是武馆,右边是学堂,而两家都是镜堂开的。
    若是想文武双全,那就两边一起学,白天学武晚上学文。
    “卫教头,你就收了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一名十四岁女子缠着眼前之人,他终日穿着黑衣摆着臭脸,对着学武的人更是不客气,刚开始那些报名的人很生气,但坚持几日下来发现大有进展,从此对卫只有夸。
    “武馆不收女徒弟。”
    卫冷声回答。
    镜堂在唐莫书的带领下都回归正常,他那些兄弟们也都有口饭吃,当然不是不做杀人勾当而是很少做并且是瞒着唐莫书做的,不然铁定会被唐莫书骂死。
    “为什么!女子学了武功能防身,卫教头你就教教我吧。”
    女子嘟嘴,一副可怜的样子。
    卫皱眉,将眼前的女子与某人重叠。
    她也会这样撒娇,性格也倔,只可惜…
    两年前已去了。
    “卫教练,我发誓会好好学的,若是不让我学也让我留下来好吗。”
    “那么多武功为什么非要来这家。”
    那些武功只要有银子不管你是男是女,但这女子却非要入这里,着实古怪。
    “因为我喜欢卫教练,嘿嘿。”
    女子坦然,一脸也不害臊,反是卫红了脸,一副紧张的样子:“你…你不知廉耻,这种话怎可…可随便说!”
    卫生气,转身离开。
    女子挠头不明自己说错什么,见卫离开,连忙跟上。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呀!”
    唐莫书跟唐老爷子从门外看着,唐老爷子的脸色由始至终都不好看。
    听说回去后唐老爷子又闹了,不仅找了十八个媒婆,还把京城内的青楼都买下来,天天带着唐莫书去青楼,而唐家的门也快被媒婆踏烂了。
    几月后,武馆的人都知道卫教头身边跟着个女子,对着别人卫教头摆着臭脸但对那名女子他只有被气的份,可卫教头也默认女子在他身边…
    十二月,腊月。
    大雪覆盖着地面,冬梅凋零。
    皇宫内,楚绪望着这一片被雪覆盖却还坚强生长的相思花。
    望着花却思着人。
    五年前的他年少,如今他有三位皇子,自己也老了。
    “仪儿,大皇子叫楚忆,二皇子叫楚翼,三皇子叫楚尔,这连起来就是忆仪儿,呵呵。”
    楚绪苦笑,心里寂寞。
    纵后宫美女如云他却放不下陈仪。
    若是能回到过去,他会放弃皇位跟陈仪一起离开。
    他争啊争,争得头破血流,终是当上皇帝但却无人一同看这山河。
    纵陈仪为后却也没原谅他,他想尽法子逗她开心但她终日愁眉苦脸,那三年里,他只见陈仪笑过一次。
    就是在她死之前,她没念及他反念着家人。
    “仪儿终于…终于能与家人团圆了。”
    这话,让他难过更多的是愧疚。
    家人,却不包括他。
    如今江山在他手上,可他觉得这担子太重,太重了,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
    鹅毛大的雪下着,楚绪回想起跟陈仪的点点滴滴。
    “皇上,白姑娘送来信。”
    公公在身后禀告,楚绪回过神:“白霜送来的,快给朕看看。”
    陈仪去后,白霜也不愿留在宫内反是去了寺庙,成了主持。
    楚绪看着信上的字儿,震惊万分,打开信封。
    这字迹,是陈仪的!
    致阿绪,见字如面,大抵是臣妾第一次这般唤你亦是最后一次。
    每每梦里醒只觉身处寒窑里,家人含恨而去而我却苟活着,你为百姓为江山,或许无错可我过不去那道坎,臣妾早已不恨你,只是原谅不了自己没能救下家人。
    臣妾命人除掉相思殿外面的菊花种上相思树,只愿哪日你走来时见这相思花像见到臣妾一样,愿今后臣妾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出。
    其实臣妾早知自己身体情况,所以写下这封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臣妾听宫女们夸你也见你正当着个好皇帝,臣妾很欣慰,阿绪长大了,再也不是年幼那个弱小的六皇子而是令人爱戴的好皇帝,可惜臣妾无缘陪在皇上左右,臣妾要去找爹娘,与爹娘赎罪了。
    四妃之中属池妃最贤淑,心地善良,懂得照顾他人感受,若臣妾去了,当立她为后,让她辅佐皇上左右,愿皇上能当个明君,不再让以前的事再次发生,臣妾愧疚三年来没能尽到皇后的责任望皇上不要责怪臣妾,若有来世,臣妾还愿与皇上相遇,只是…
    愿来世你我皆为普通人。
    你耕田,我织布,你教孩子读书,我做饭,多好。
    陈仪亲笔。
    “哈哈哈。”
    楚绪狂笑但泪止不住落下。
    翻开第二页,上面只有简短一句话。
    第二年,相思花被雪压死了好多,愿来年相思花能开。
    第三年,相思花还是未能开,愿有朝一日阿绪能替我见得相思花开的那瞬间。
    两年前陈仪去世后他便没来过淑殿,原她是将这改为相思殿,而他却一点都不知,两年前见得陈仪去世,哪还关注院子里种了什么呢?
    仪儿,花开了。
    阿绪替你看着,替你好好看着。
    今日是陈仪的忌日他过来瞧了下才见满院的相思花。
    满地相思花,种植之人却不在。
    可笑,可笑。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愿来世你我皆为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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