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吴氏去了对我们也不是没有益处,顺王失了贵妃,定会牢牢地依附在我们身上,我们便可将他握在手心。”太后自信自己当年能扶楚明帝登基,如今也可以如法炮制扶顺王登基。
    “可是,皇兄恶了贵妃,连带着顺王也会失去帝宠,他一个失宠的皇子拿什么去和太子斗。”嘉玉长公主也不是全然看不清形势,太子有兵权有名望,顺王可是除了帝宠什么都没有。
    太后示意她稍安勿躁,开口说道,“嘉玉,你还不够了解你皇兄,他到底疼爱过顺王一场,只要顺王和吴氏撇清了关系,他不会太过绝情。而且,顺王背后有势力强大的妻族还有你我,是最适合与太子相抗衡的人,他不会让太子一家独大威胁他的帝位。”
    “没了顺王还有齐王晋王,淑妃掌了宫权,地位水涨船高,齐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嘉玉长公主不太看好顺王。
    太后抬手命她不要再说,她们已经和顺王绑在了一条船上,木已成舟,贸然投向齐王晋王处只会两头落不得好。
    “为今之计要保顺王帝宠不消,你去和顺王妃说,心诚则灵,让顺王挽回皇帝的心。对了,将那瓶丸药交与顺王。”太后老谋深算,知晓皇帝被扒了脸皮恼羞成怒定不会放过贵妃,她便提出为了圆皇家的颜面,贵妃依礼下葬,皇帝果然应允。
    要知道贵妃之子和罪奴之子可是千差万别,无论如何,顺王在礼法上的尊贵不能为贵妃所累。
    嘉玉长公主一怔,慢慢放下了担心,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早朝,吴贵妃宫宴之上激起的轩然大波还在延续,几乎全楚京的世家夫人都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言官御史自然不会放过吴贵妃。
    “吴贵妃胆大包天,罪不可恕。”承恩公集结了一批臣子在朝堂之上对着吴贵妃痛骂不止,一条一条罪责列的分明,直把吴贵妃说成了祸国殃民的狐媚之辈。
    “身为后宫妃嫔居然敢辱骂先皇后,不守宫规,以下犯上。”
    “此女祸乱宫廷,不堪为贵妃之位。”
    “宫宴之上都敢大放厥词言说要做皇后、太后,其心可诛。细究起来,四皇子顺王可也有不臣之心。”
    顺王白着一张脸,神色哀戚,涕泪横流,直直朝着龙椅跪下,以头触地,“父皇,儿臣自幼敬仰您,待您之心日月可鉴,素日也对母后皇兄举止恭敬,不敢逾越。母妃突发癔症神志不清才对母后皇兄言语不敬,如今,母妃病重而亡,人死如灯灭,还望您能够宽恕她的罪过。”
    他仰着头目光孺慕,瘦削惨白的脸庞令人心生不忍,楚明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眉头紧皱不语。
    “陛下,昨日宫宴皆贵妃醉后所言,与顺王无关。”
    “陛下,贵妃向来尊敬皇后,臣怀疑贵妃是受了奸人所害才会口出恶言。”
    “顺王何其无辜啊,陛下。”
    “儿臣为了替母妃赎罪,愿替母后守陵,也日夜为父皇您祈福。”重重的一声响,顺王的额头现了血迹。
    楚明帝想起年幼之时趴在自己膝头的爱子,终究有了恻隐之心,又看了一眼冷眼以对的太子,沉声道,“贵妃之事与顺王不相干,你不必过于自责,贵妃既已病逝,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陛下,吴贵妃犯下滔天大罪,理应受罚。”太傅出列,出言劝谏,不赞同此事就含糊其辞地掩埋下去。
    东宫消息灵通,得知太后与楚明帝深夜交谈,未对贵妃及吴府降罪,楚瑾就明了他们不愿深究此事。
    “孤也赞同太傅所言,父皇,贵妃虽已身死,但万事须要有由头,其中内情要大白于天下。”他声音冷淡,静静地看着上面的皇帝。
    楚明帝眼神凌厉,太子话中之意是要他这个九五之尊沦为百姓口中的笑谈吗!他抿紧了嘴唇,放于龙头上的手指忍不住地抖动。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陛下,此事应由大理寺彻查。”
    “听闻贵妃还谈及了其未婚夫冯家子,冯家子为寇匪所害,和贵妃是否有干系还应细查。”
    群臣出列纷纷附和太子,不愿此事就此了结。
    楚明帝看着金銮殿上的臣子,脑中突然响起贵妃昨夜所言,‘太子知道了此事,他会报复你的。’他手上青筋凸起,呼吸有些不稳,怒声呵斥,“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若无真相何以服天下?”吴贵妃的未婚夫冯运台是前国子监祭酒之子,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出过尚书翰林,也有一二个旧友,一臣子与冯家有旧,出言驳斥。
    “放肆!朕是天子,汝等一再违抗皇命,意欲何为。”楚明帝一双厉眸对准殿下的皇太子,意有所指。
    “儿臣不敢。”楚瑾眼眸低垂,撩了袍子,跪与殿上。
    “退朝!”楚明帝甩袖离去,怒意尽显。
    太子得了陛下斥责,顺王逃过一劫,贵妃的葬礼也低调的开始了,众人皆以为此事也就如此罢了。
    却不料,一两天的时间内,一折戏本子就意外地风靡于楚京街头,人人谈论。
    “那茵茵太过狠毒了,冯郎对她掏心掏肺,她的密友也多次帮扶她,狼心狗肺啊。”
    “听说有人还依着这戏本子命人排了戏,不若我们也去听一听,云起酒楼的戏班子唱着呢,场场火爆。”
    “那就去听听。”
    还有那略知内情的,神神秘秘地凑在一起指了指皇宫的方向,耳语道,“宫里的吴贵妃名字里也带了一个音字,据说她曾与前国子监祭酒冯家的公子订婚,冯祭酒早逝,冯家也是家道中落。”
    “最毒妇人心,宫里的娘娘心眼子多。”
    “嘶,那陛下不就是暗中与她厮混”
    “呸,快住口,你不要命啦!”
    茵茵戏一场一场地唱着,顺王太后等人不敢轻举妄动,戏剧终究是暗指,若是动了手抓人那岂不是此地无银做实了贵妃就是茵茵?
    至于楚明帝,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戏,无他,自从贵妃身亡之后,陛下的脾气就变得阴晴不定,身体也出了毛病。太医院的太医暗中去崇明殿觐见了好几次,都未能缓解陛下的症状。
    不过,顺王性子纯孝,闻得父皇身体不适,寻了好几个药方子到宫里。听说有一个方子配出的丸药见效快,陛下服了不到一刻就精神奕奕了,对着顺王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转眼间,便到了吴贵妃下葬之日,楚京中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奇闻,一个老妪击鼓喊冤,状告吴府谋财害命。这吴府正是昔日的淮安伯府,贵妃的娘家。
    此时,章洄正拿着茵茵传的戏本子在太子表哥那里邀功,“太子哥哥,吴贵妃的事迹将永为大楚人铭记,也算是遗臭万年了。”
    宫外的茵茵戏楚瑾早已猜到是自己太子妃的手笔,不过他还是颇为讶异地扬了眉毛,淡声道,“孤竟不知洄儿还有如此才艺,甚好。”
    章洄手中翻着戏本子,又叹了一句,“不过用处也不大,吴贵妃今日下了葬,来日又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贵妃,还有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楚明帝近日多次召顺王觐见,赏赐顺王诸多珍宝,宠爱比贵妃逝去之前半分不减。
    楚瑾眼神柔和,拿过了她手中的戏本子,温声道,“洄儿有心了,孤很欢喜。”
    “殿下,冯运台之母上京兆尹去击鼓鸣冤了。”消息传到了东宫。
    章洄闻言狐疑地看了一眼楚瑾,时机挑在贵妃下葬之日,左看右看都像是太子表哥的手笔
    。
    太子脸上却蓦然泛起了一抹笑意,带着几分薄凉,“看来贵妃的谋划被人给知道了。”
    除了太子表哥,还有谁与吴贵妃有仇,章洄凝眉细思了片刻,毫无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洄儿不知道那人是谁,甚好。
    第五十一章
    “太子哥哥, 不如我们一同出宫去凑个热闹?我曾与京兆府的窦大人打过交道,他为官还算公正, 如果老妪真是冯运台之母的话,吴贵妃今日定不能入土为安。”章洄眼巴巴地瞅着楚瑾,脸上写着两个大字,‘出宫!’
    楚瑾修长的手指不停地翻看着茵茵传的戏本子, 并不答话, 出宫去京兆府有一半的可能会遇到那个人,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章洄垮了脸,经过这些天的捉摸, 她隐隐察觉到太子表哥似乎是个占有欲和掌控欲很强的人, 每日每夜自己都和他同寝同食,就连唯一一次单独出宫, 他也马上跟了过去。
    男人,不能总是惯着,伸手夺回戏本子,章洄冷哼了一声,“太子哥哥,你不愿同我前往,那我便一人去了。”她在贵妃的事上出了力,理应得到嘉奖, 不过就是看个热闹。
    “孤若不准,你连东宫的门都出不去。”楚瑾抬眸看着她,语气微冷。
    章洄对上他的黑眸, 底气十足丝毫不怂,“今日我一定要出宫,若是我出不了宫,太子哥哥你今晚就睡书房吧。”这些时日她身为太子妃,也养了几分硬气。
    随侍的宫人们默契十足地低头垂耳,太子妃胆量渐长,都敢和殿下叫板了。不过,其实太子殿下有单独的寝殿,正是太子妃目前起居的宫殿,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自大婚就居住在一起,太子殿下也未命宫人准备太子妃的寝殿。
    楚瑾双眉轻扬,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她身边,薄唇微启,“福寿,准备车马。”
    章洄眉眼弯弯,立刻就如同无事发生的样子,亲亲热热地牵着太子表哥的手,嘴中甜甜蜜蜜地说,“太子哥哥,京兆府周围有一座茶楼,里面的茶点甚是美味,我们可趁机去品尝。”
    楚瑾的眼神含着深意,在她的脸上飘过,淡声道,“莫要惹事。”
    章洄马上就要出宫,兴奋地直搓小手,听到他嘱咐毫不犹豫地点头称是。
    马车一路从宫中驶出,到了京兆府周围的茶楼。
    楚瑾带着她上了楼上的雅间,窗户正对着京兆府的门口,隐约能看到堂中跪着一人,头发虽已花白,但脊背挺直,衣着也整洁干净。
    章洄眉毛微皱,冯祭酒逝后,冯公子和冯夫人虽失了依靠,但凭着家产也能安稳度日。偏偏冯公子被匪寇一刀毙命,冯夫人经此噩耗一病不起,家中仆人卷了银钱离去,冯家便就散了。
    也不知丧夫丧子二十年,冯夫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若贵妃当真雇凶杀了冯公子,她还真是死的不冤。
    此刻,京兆府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茵茵传他们看了多遍,对着里面的茵茵是咬牙切齿。如今楚京暗暗有一股传言流出直指宫中病逝的吴贵妃,他们半信半疑,闻得有一冯夫人要状告贵妃的娘家吴府,齐刷刷地过来旁看,那茵茵也许真的确有其人。
    冯氏跪在堂下,亲手呈了当年与吴府结亲的信物和庚帖,又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为了赴未婚妻的约才匆忙出门,是吴府早有谋划,害了她儿子的性命。
    堂上窦大人额头隐隐作痛,厉声发问,“冯氏,路上遇寇匪虽是不幸但也无可奈何,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吴府谋害的你儿?”
    冯氏惨然一笑,以头触地,“我家败落,吴府也不曾与我儿退婚,我心中感激不尽,可没想到是召了一条毒蛇。多年来,我亦不曾放弃寻找害我儿的歹人,好在老天有眼,京畿卫不久前抓了几个贼子,拷问过后才得知他们就是杀了我儿之人。他们道出当年就是吴府小姐的奶兄弟指使他们害了我儿。”
    窦大人眼皮一跳,这事怎么还与京畿卫扯上了关系,京畿卫指挥使长宁侯世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可有证词?”窦大人继续发问。
    这时,从人群中走来一人,身着皂服腰佩长刀,拱手奉上纸张说道,“窦大人,指挥使闻得这妇人要来鸣冤,特命我将证词呈上。京畿卫维护京中治安,不会错抓一人,此妇人所言不错。”
    待窦大人抖着手细细看完了那证词,深吸了一口气,喝道,“传本府令,到吴府缉拿罪人。”
    顿时,人群哗然,京畿卫和冯家毫无干系,自然不会弄虚作假,窦大人也下了令去捉人,那么就是吴府真的雇凶杀人了。当年的吴府小姐,不就是,不就是那位吴贵妃吗?
    茵茵传居然是真的!围观的百姓们眼睛闪烁,恨不得仰天怒吼一句。
    章洄趴到窗户上,看到窦大人派了人出去,知道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了,才缩回了身子,唏嘘不已。
    吴贵妃连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未婚夫都下得去手,是个狠角色。不过她要是冯夫人,恨不得生啖吴贵妃的血肉,就这么死了白白便宜她了。
    只是,吴贵妃和冯家之间的恩怨,京畿卫插了手,那绝壁不是偶然!章洄偷偷瞄了一眼端坐饮茶的太子表哥,太子表哥不想她出宫莫非是因为狗男主钟霄?
    “太子哥哥,吴家曾经得罪过京畿卫吗?”章洄实在好奇,要知道吴泠可是深深爱慕着狗男主,吴贵妃也没有理由去招惹长宁侯府。
    楚瑾眼皮微掀,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上次洄儿出宫与长宁侯世子私下见了面。”
    章洄关上了窗户,坐到他身边,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上次钟世子和我见面是有正事,不就是和我说了吴贵妃暗中”
    她话未说完,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钟霄若顾忌此事被顺王得知,的确可能先下手为强,将吴贵妃一派踩到泥里。
    楚瑾垂了眼眸,但笑不语。宫宴之事本就蹊跷,吴贵妃身死,吴家失了顶梁柱,自然会去调查那个戏班子,替贵妃洗脱罪名。
    只可惜,这事被京畿卫知晓,上报指挥使,钟霄从戏班子口中得知吴贵妃原本的谋划是要将污水泼到洄儿和他的身上,定然会伺机报复吴贵妃和吴家。
    “热闹也看了,回宫吧。”京兆尹窦列定了罪名下一步就会进宫面圣,将此事原封不动地呈上去。
    楚瑾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骨节分明,说不出的清隽。章洄点了点头,回宫等着看吴贵妃的葬礼如何收场。
    崇明殿,桂全上禀楚明帝,京兆尹窦大人求见。
    楚明帝的脸多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眼下也有些青白,他皱眉咳了一声,挥手让窦列进来。京兆尹若无十分要紧的事是不会进宫面圣的,楚明帝虽心情不虞但也知道轻重。
    然而,只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喘着粗气咬紧了牙,“你是说吴贵妃确实雇凶杀了她的未婚夫冯运台,此事已经传遍了楚京!”
    窦列跪在殿中,不敢抬头看楚明帝的表情,只沉声道,“铁证如山,确是如此。先前京中茵茵传一戏为百姓所爱,贵妃之举颇似其中的茵茵,故而京中百姓皆关注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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