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之抽抽鼻子,惨兮兮地抱着钱匣子,以后,以后她再也不赌钱了。
    姜杏之掀开床幔,趿拉着绣鞋,把钱匣子放到带锁的柜子里藏好,毕竟这可是她全部身价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这点钱虽少,但对如今的她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姜杏之揉揉眼睛,她还是很想哭,她辛辛苦苦几个月,赚的银子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赌坊的人肯定都在笑她是个冤大头,别人都押大长公主会去参加婚宴,只有她不一样。
    姜杏之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怜,又丢脸。
    她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她谁也不说,就默默地烂在肚子里好了,省得说出去,凭白给人增添笑料。
    但是不管如何安慰,姜杏之都还是气得一夜没睡,晚上躺在榻上,烙饼似得翻来覆去,终究忍不住又爬起来,翻出钱匣子。
    今晚是阿渔守夜,三更天的时候,她推门进屋瞧姜杏之有没有踢被子,提着烛台走进黑乎乎的屋子里。
    刚进入内室,就看见妆匣前有个人影,惊呼出声:“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阿渔,是我!”姜杏之了无生趣地说。
    阿渔拍着心口,点燃烛台,看见她的动作,随口说:“姑娘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这里数钱做什么?”
    姜杏之现在听不得这几个字,闻言,拨着铜板的手指微顿,塌了肩膀,小脑袋低垂着,看起来丧丧的。
    阿渔刚刚也是有些困了,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忘了白日香净嘱咐的话,让她们最近不要在姑娘面前提银子钱财之类的词。
    她们姑娘如今心里脆弱着呢!
    这会儿回过神来,忙补救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了,便是以前没有钱使的时候,我们也生活得不错的!”
    心头又被刺了一箭,姜杏之鼻子又酸又涩,眼泪汪汪的,满是怨念地看着阿渔。
    恰好,这时屋门响起动静。
    主仆两个看过去。
    姜杏之包着眼泪,鼻子抽哒哒地跑过去,扑进来人怀里。
    第54章
    姜杏之青丝飘垂在脑后, 身上披着雪青色绣红梅的披风,扑进陆修元怀里。
    陆修元没料到小姑娘这个时辰不仅没有睡着,还精神抖擞的像个小炮仗似得冲击了他怀里。
    他身上寒气重, 本不该有她这么抱着,可他发现昏暗的烛光下, 姜杏之眼眶泛红。
    姜杏之仰着粉白的小脸,双眸噙着泪光, 精致秀气的鼻头也红彤彤, 要哭不哭,满眼的委屈。
    细弯的黛眉轻蹙, 嫣红丰润的菱唇微微撅着,发出一声哭腔。
    陆修元心里一沉,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掌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别哭。”
    片刻间脑中已经飞快过了一遍承安伯府发生的事情。
    先前他应了傅坤会去参加他的婚宴, 今日自然也去了承安伯府,只是男女分席, 男客在前院, 女客在后院,因此并未寻得机会相见。
    但在傅坤府上, 他也另派人护着,她应当没有收委屈,难道是回来后发生了事情?
    陆修元语气虽然温和,但眼神却凛了起来。
    得到陆修元的关心, 姜杏之像是找到了依靠,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呜呜呜——”
    低声呜咽,道不尽的委屈。
    陆修元脸色骤然阴冷,胸腔已经涌上戾气,指腹抹开她的眼泪,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抚着她的脑袋,抬眸看向不愿处的阿渔:“传初一十五。”
    阿渔被他眼神吓住,提着灯笼的手指猛地收紧,慌张地点头,撒腿往外跑。
    姜杏之打了个哭嗝,从他怀里抬头:“不,不用,我没事儿。”
    阿渔被她喊住,这才想起她是她们姑娘的侍女,自然要听她们姑娘的话,朝着陆修元屈膝,提着灯笼退了出去。
    关上门,拍着心口,方才陆修元的眼神让她还心有余悸。
    咦~好吓人。
    阿渔坐在茶房里,望着院子,看见披星戴月深夜才回家的蒲月,招手她跟前。
    蒲月仰着高傲的猫头不理她,走到正屋前,扬起爪子要推门。
    阿渔眼疾手快地从茶房跑出来,抱住她胖胖的身体,强制性地带她离开。
    “那人在屋里呢,你怕不怕?”阿渔抱她坐在火炉前烤火。
    果然,阿渔明显感觉到蒲月的猫身僵了一下。
    阿渔嗤嗤地嘲笑她,笑过之后,又佩服起她,顺着她的毛发:“还是你看得明白,有眼色。”
    姜杏之一句“我没事”说得千回百转,可怜极了,哪里像没有事情的样子。
    陆修元俯身,视线和她平齐,看着她。
    姜杏之手背擦去眼泪,抽抽哒哒的,哭完之后的眼眸波光潋滟。
    直觉告诉她,不能让道长知道这件事,而且她的羞耻心作祟,说出去太丢脸了,她难过几日就能过去了。
    姜杏之这样安慰自己,抽泣着逼退眼里的泪意,睁大眼睛回看陆修元,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杏之,别让我担心。”陆修元沉着嗓音,目光也不像以往那样温和,很是严肃,但眼里的忧心怎么都藏不住。
    姜杏之最受了这样的眼神,刚刚退却的泪意又返了上来,瘪瘪嘴巴:“呜~我好惨啊!”
    陆修元却品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事情可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姜杏之坐在陆修元身旁,低着头耳根红红的,手指头在他袍子上扣一扣,犹豫了半响,才小声羞涩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他,不过她没有好意思说她后来还追加了赌款。
    说完咬着唇,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修元像是听错了一般,闭眼扶额笑了一声。
    猛松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会是因为这个而伤心。
    是他不曾想到,小姑娘生活这么“丰富多彩”,竟然还学会赌钱了。
    姜杏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懵懵地眨巴眼睛,痛心疾首地道:“好多钱呢!”
    她都这么可怜了,道长干嘛还要笑他。
    陆修元实在忍不住,轻笑着俯身亲了一口她的额头,真是个小可怜。
    姜杏之茫然地用手碰碰被他吻过的地方,平滑净白的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他薄唇的温热,心里有些甜蜜。
    不过更多的还是赌钱赌输了的倾家荡产的难过。
    的确在小姑娘记忆中,郑国大长公主现在应该在回别宫的途中了,但不久前他提醒了傅坤,让他多注意大长公主的身体,在儿孙的极力要求下,大长公主这才留在了汴京城。
    如今想来,小姑娘是因着他干预,才输了银两,是因他受了委屈。
    低眸看着姜杏之撅得能挂油瓶的嘴巴和依旧泛着薄红的眼睛,陆修元好笑中多了一丝愧疚。
    “抱歉。”
    姜杏之哼哼唧唧的叹了好大一口气,满脸忧伤地说:“算了,也不是因为道长我才输钱的。”虽然难过,但她还是很懂事的。
    陆修元轻咳一声,眼底闪过幽芒,为了和谐,还是不告诉他大长公主留下的原委吧!
    抬手轻拢衣袍的宽袖,露出一小节白皙精致的手腕,揽着姜杏之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怀愧意低声哄着。
    姜杏之倚着他的臂弯,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道长会不会觉得我赌钱,不是个好姑娘。”
    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她虽然未曾亲自出入赌场,但到底还是赌了钱,与世人眼中好姑娘的行为相差甚远,她有些担心会在他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又不是输不起,陆修元挑眉道:“这有何妨?”只要她开心,给她开个赌坊都可行的。
    这般想着,陆修元已经打算,回去就让吴提着手去办。
    姜杏之放下心,翘起嘴角,仰着头,开心了,这就好。
    陆修元心头温软,低声道:“想玩就继续玩,明日让初一去支银子。”
    姜杏之坚定地摇头:“不用,我再也不玩了。”
    她的小心脏实在是受不起这打击,输一次她估摸着能难过三四天,她自己的银子输了也就罢了,可不能祸祸道长的银子。
    她已经决心从良了,以后她要好好地作画赚钱,改邪归正,把她输掉的银子全都赚回来。
    陆修元摸摸她的头,她不要银子,他自然会从旁的地方想办法给她补回来。
    姜杏之想想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没了,软软地哼了哼,心里还是好痛,摇着他的臂膀,撅撅嘴巴:“道长亲亲。”
    陆修元眸子蓦地就沉了,亲吻铺天盖地般地落下,身体力行的安慰着小姑娘。
    第二日姜杏之被床头一阵儿故意放低的吵嚷声闹醒,不开心地扁着嘴巴,揉着眼睛,从床幔里探头出去。
    看着围在她床头的侍女们,迷迷糊糊地说:“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渔兴奋地指着床头的小几:“姑娘你快瞧!”
    小几上放着一只八方葵瓣形盒,是掐丝镂空蔷薇花纹的,轻薄薄衫,关键它是纯金,占据了大半张小几。
    姜杏之眼睛都亮了,瞬间清醒了。
    金灿灿的盒子,姜杏之开始理解姜桃桃为何喜欢这样样式的物件的。
    “姑娘快瞧瞧里头有什么?”阿渔催促道。
    “应该没有别的了吧,这只盒子已经很贵重了。”姜杏之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打开,结果又楞住了。
    哪里是个空荡荡的金盒,里头竟还有一只粉碧玺蜜桃簪子,粉粉嫩嫩的好看极了。
    “哇!”屋内五人齐声惊叹。
    姜杏之太喜欢这支簪子了,样式活泼,碧玺颜色娇嫩,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姜杏之心里甜滋滋的,弯着眼睛,轻声呢喃显然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他什么时候送来的呀?”
    “今早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十五道。
    姜杏之手指轻柔地摸着簪子,道长应该是想安慰她吧!
    昨日的难过伤心荡然无存,姜杏之觉得自己太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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