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原本冰凉的手变得暖洋洋的,竟然有了一种愿望,如果隧道再长一点就好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倒挂的长鼻木偶闪现,柏子仁暗自倒吸气,程静泊却借光欣赏了一会,然后用手碰了碰了一下快歪掉的鼻子,诚意地给出建议:“左边的颗螺丝钉快松了,应该拧紧一点。”
    “谢谢,我会回去维修的。”木偶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掩面飘走。
    柏子仁瞠目结舌,瞬间一点恐怖的氛围都没有了。
    等出了门口,让柏子仁没想到的是,他好像忘记了还牵着她的手,是小幸运没有错,但如果她一直不出声就有借机揩油的嫌疑,实在有点不要脸,于是诚实地提醒了一句:“我已经不紧张了。”
    他迟疑片刻,明白她在说什么,淡笑了一下,没有松开她的手:“等过了马路再说。”
    ☆、第二十一章
    “咦?你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好像一直很开心。”和姐姐面对面看书的沐子北冷不丁地开口。
    柏子仁放下书:“有吗?”
    “有啊。”沐子北点头,诚恳地探听八卦,“可不可以告诉我,和你吃饭的对象是谁?”
    她昨天晚归,妈妈和沐叔叔没多说什么,一副静观其变的姿态,唯独直白的沐子北,一上午就问了好几次。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朋友。”柏子仁当然不会说其实是程静泊。
    “我懂,一切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柏子仁知道他古灵精怪,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沐子北合上书,坐到她身边,双手捧住脸,长叹一口气:“在这个家,我也只能和你谈论感情问题了,爸爸妈妈太可怕,沐子东又太幼稚。”
    “……”
    “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会的,你还那么小,以后会遇到很多人。”
    沐子北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反复几次后,下定决心的模样:“嗯。”
    柏子仁略感轻松。
    “轮到你了。”沐子北转过脸,“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柏子仁语塞,只好垂下眼睑继续看书。
    沐子北却会自得其乐,一个人沉浸在对未来姐夫的想象中,喃喃自语:“未来姐夫一定要很酷炫,会陪我打游戏,还要好脾气,可以让我欺负,不能抽烟,我讨厌爸爸身上的烟味了,也不能唠叨,我讨厌妈妈在我身边说个不停,必须长得帅,这样生出来的宝宝会很漂亮……”
    柏子仁的太阳穴连跳了好几下。
    “重点是要对我姐姐一万个好。”
    柏子仁抬起眼眸看一脸欣喜的沐子北,忽的有些感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北北。”刘欣语推门进来,柔声催促,“时间差不多了,快准备一下,让爸爸送你去培训中心。”
    一想到培训结束就可以得到华丽的动漫周边作为奖励,沐子北蹭地站起来,跑回房间整理书包了。
    刘欣语收回宠溺的目光,转向看自己女儿,迟疑后说:“如果下一次要晚回家,记得提前和我打个电话。”
    “好,我记住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刘欣语轻轻拉上了门。
    柏子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天地里,逐渐回忆昨晚和他在黑迷藏里的细节,当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上,连周遭恐怖的石膏蜡像都无法惊动情绪了,比起那些,她更害怕会不小心泄露自己的心声。
    不敢轻易说喜欢他,也不敢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没有把握会说好。
    从小到大,快乐或是悲伤,开心或是失望,那些小情绪全部被她悄悄放在一个透明的小匣子里,没有向旁人透露过。
    同样也不敢想象很遥远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对她而言很好了,至少他能够在她身边。
    喜欢他推荐的书,喜欢待在他身边听他说话,喜欢和他在冬季的街道上漫步,喜欢送他巧克力,喜欢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朝明亮的出口走去,也喜欢他的名字,读一遍就觉得温柔。
    这就够了,其他的她奢想不到。
    在很久以后,当她读到那本曾经风靡万千少年的日本小说,内有一段关于喜欢的描绘,说喜欢一个人像是独自走在春天的原野里,对面出现一只可爱的小熊,眼睛圆鼓鼓的,邀请你一起打滚玩儿,你答应了它。
    虽然每个人的喜欢不太一样,但有一点是相似的,她愿意走过去,看看他的世界。
    几天后,陈折医生出差回来,再次见柏子仁,发现她有了细微的变化,和她聊了半个多小时后试着问起她不太愿触及的话题。
    “小时候父母有没有打过你?”
    “没有。”
    “对你发脾气呢?”
    “有过几次。”
    “是什么原因?”
    柏子仁沉默,脑海里的往事开始回放,有一年冬天,爸爸生了一场病,他不肯吃药,和孩子一样躲在房间里发呆,她无意地闯入,看见令人心惊的一幕,他手持很薄的刀片,在一簇火光下热了热,迅速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伴着一声闷哼,他表情有短暂的舒畅,英俊的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她有点害怕地问,爸爸你在做什么,结果换来了他的情绪崩溃,他痛苦道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盯着他,他就快窒息了,再看见她就要死了,求她放过他。
    陈折见她没有反应,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我其实不太了解他,他有一段时间很少在家。”
    “那你清楚父母离异的真实原因吗?”
    “他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开的。”柏子仁停了停后说,“陈医生,我记得上次你已经问过这件事。”
    “只是确认一下。”陈折扣了扣自己的额头,“那说回现在吧,你连心里话都不和自己母亲说,这点很奇怪,你不想亲近她吗?”
    “我成年了,不可能和小时候一样总赖在她身边。”
    “仅仅是这样?假设你过去抱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没有试过。”
    “可以想一想。”
    “她可能会有点紧张。”
    “紧张?她怕你吗?”
    “我不知道,但她有时候会躲我。”
    陈折若有所思,垂眸看已经静止的沙漏,笑了笑:“时间到了。”
    柏子仁说了声谢谢,起身的时候又听见陈折说:“最后祝你今天约会愉快。”
    她有点哑口无言,很快澄清:“我没有约会。”
    陈折顺手拿起手机,对她自信地一晃:“刚才程老师发短信给我,问我什么时候放人,他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人了。”
    “……”
    “骗你的,他没有发给我。”陈折放下手机,“我随便猜的,因为你今天穿了裙子,很惹眼。”
    柏子仁走出心理诊所,穿过建筑楼间的长廊通道去住院部找程静泊,今天是他的朋友吴谓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日子,他昨天打电话给她,让她结束后去找他。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正巧接近探病时间,门口排着队,家属们焦虑地等待着。
    柏子仁一眼就找到了程静泊,他正在听薛玲说话,目光对上她时微笑了一下,很快走过来问她和陈折交流地如何,她回答说和以往差不多。
    她说话的时候,他安静地看她的脸,目光没有往下瞟,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穿了裙子的事实。
    一分钟后门打开了,吴谓的病床被推出来,护士提声喊吴谓的家属,薛玲急匆匆地挤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喊程静泊帮忙。
    柏子仁跟在程静泊身后,快到门口时,队伍前半段有两个人为了先后位置发声了争执,只见一个小伙子狠狠地推了一把另一个大叔,差点摔倒在地的大叔怒不可遏,当即喝斥他,顺便回了一拳,两人当场打了起来。
    柏子仁的眼前一片混乱,人多又回避不了,眼见冲突越来越近,涨红脸的小伙子弯着腰连连倒退,几乎要贴在她身上,程静泊听到动静转过身,伸手推开那小伙子,把她拉到自己这里。
    她的鼻尖贴在他衣领口,抬眸就和他往下移的目光撞在一起,竟然从他眼睛里看见了探究的意味,却不明所以。
    “你裙子的拉链开了。”他忽然提示。
    “……”
    她伸手到裙侧,一摸果然是松开了,但拉链好像卡住一般,怎么也拉不上来。
    “需要我帮忙吗?”
    她不语,手指却抖了一下。
    他垂下手,贴在她的裙侧,手指找到拉链,在背光的角落,像是无人之境,一点点地帮她把裙子的拉链往上拉,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别急,它有点紧。”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她的手心迅速浮现一层薄汗。
    幸好很快就听到他说:“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
    他退开一些距离,提醒她:“我先进去了,你在门口等我,记得找一个人少的地方。”
    吴谓转到了普通病房,安置好后,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对前来探望自己的人笑,看见柏子仁时,轻轻抬了抬手臂,点了点她,又指向程静泊,似乎想问什么又没有力气开口。
    “她是静泊的好朋友。”薛玲拉过老公的手,温柔地说,“是不是想问这个?”
    吴谓很慢地点了点头,费劲力气说了一句:“知不知道她很漂亮?”
    柏子仁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而程静泊一切如常,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抬起目光,专注检查输液的速度,动手调快了一点,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就在柏子仁以为吴谓说的只是客气话,程静泊也不会放在心上时,才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第一次见她就知道了,她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程静泊说完,拿起床柜上的一瓶药看附着的说明。
    薛玲细心地按摩老公的手掌,声音有了点笑意:“你这么说,小心有人会吃醋。”
    吴谓歪了歪头,作出无辜的表情。
    “我说的是自己。”薛玲画蛇添足了一句。
    病房的隔间无声地流淌着一种安宁又温柔的气息,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氛围。
    抱着水果篮的陆柠走进来:“总算找到你们了,姐,你怎么不接电话?”
    薛玲这才想起手机在包包里,连忙说不好意思。
    陆柠放下水果篮,扫了一圈房间,目光才停留在其他人身上,对柏子仁说:“正巧你也在这里,上次的专访文章我写完了,检查一遍就可以交了。”
    “什么专访文章?”程静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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