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低迷,闻清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尽管她一再表明立场,可此时看着沈逸脸上失落的样子,还是不免难过。她和沈逸这么多年,即使不是情人,也还有其他情分在。
    可要是说什么祝福他的话,未免显得太矫情,也太伤人……
    还是姜钰出来打圆场,“如果有事记得马上打电话,闻清,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不要总是怕麻烦。”
    闻清点了点头,叶维臻也附和道:“虽然离得远,但我在兴城附近有旧识,有事的话,可以让他们帮忙照应。”
    叶维臻原本就是刑警,当年办姜钰家的案子时受了伤,这才退了出来,后来自己办公司。经他这么一说,闻清记起他当年任职的地方离兴城的确不远!
    可廖敬清如果正在配合警方做卧底,信息全都是保密的,什么都不可能问的到,关于他的一切,闻清真是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不安地休息了一晚,整晚怀里都抱着那只小足球,一会儿想起在渔岛的生活,一会儿又记起他们初识的画面,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回忆,断断续续地。幸好每次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她都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一大早就和廖正扬一起出发了。
    路上又耽搁了两天,等回到兴城,闻清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三次到这里,三次都是不同的心境,闻清只希望这次所有的事情都能尘埃落定,再也不要有任何波澜。
    ——
    廖正扬这一路倒是十分照顾她,大概是廖敬清的事对他也非常震撼,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成熟。一会儿担心闻清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又担心路上的食物不够卫生和安全。
    就连这时到了出租车上,也总问她有没有晕车,要不要喝水之类的。
    闻清看着这样体贴的他,忍不住问:“你们小时候,感情一定很好?”
    如果不是这样,廖敬清不可能不顾一切地保全他。
    可廖正扬的答案却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摇了摇头,说:“我们小时候总吵架,也会打架,还总是抢东西。我哥他比我大,可是从来都不肯让着我,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的性格也很刚烈。从小到大除了他之外,没人能欺负我。”
    “这算是他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吧?”廖正扬说着笑了下,“可我一直都没他聪明啊,所以才会通过这样的表面来判断,总觉得他冷血冷漠不顾亲情。”
    可事实恰恰相反啊。闻清想象着少年时的廖敬清,恐怕也是倔强又孤僻的,他总是让人觉得很好靠近可又很难靠近,外表和内心永远都无法统一。
    廖正扬又感叹道:“他这个人啊,真是很讨厌,好人坏人都是他。我们就彻底变成了坏人。”
    闻清微笑颔首:“这点我赞同。”
    廖正扬沉默几秒,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哥手里有关于七叔洗钱的证据,前段时间借着接近他的机会,又搜集了很多他行贿的记录。七叔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是这事影响很大,法院的结果一天没下来,他都很危险。”
    闻清之前一直没听他提过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这会儿也彻底安静下来。
    廖正扬沉吟道:“我哥是唯一的证人,之前他也参与过帮七叔洗钱,但现在将功补过。而且他还救了人啊,就是七叔找了个人准备制造车祸,然后把心脏移植给莹莹,我哥救了那个人。”
    不知道廖正扬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闻清,一直在念叨,“所以情况还是很乐观的,对吗?”
    闻清原本始终注视着车窗外,这会儿回头看了看他,只说:“我会等他。”
    廖正扬紧抿着唇,许久才道:“可这不现实,你和他在一起只有这么短的时间,现在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你们的恋情停在最刻骨铭心的时候。时间久了,就淡了,你就把他忘了。”
    闻清没再回答。未来的确很漫长,她不敢做任何保证,但她知道,在这段感情里她收获了很多,这段经历让她看到了一个从未触碰过的世界,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至少在将来,她都不可能这样深刻地爱一个人了。
    ——
    出租车终于到了楼下,还是那栋楼,闻清抬头看着门口的那棵大树。
    那是棵古老的银杏,这会儿早就枯萎了只剩树干被寒风洗礼着,周围萧索一片,似乎连居民也越来越少。
    廖正扬对她说:“这要马上要拆了,要建新建筑,有人说是商务中心,也有人说是新楼盘。”
    连他们仅剩的那点回忆也要没有了——
    闻清静了静,回身看着他,“我自己上去吧。”
    廖正扬迟疑道:“他不知道我去找你,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可能会发脾气。”
    闻清忽然露出个俏皮的笑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不敢。”
    廖正扬立时破了功,哭笑不得,“行,一物降一物,最厉害的都在你肚子里了。”
    闻清等着廖正扬走了,这才抬脚上楼。这里的住户好多都不在了,以前总会有三两位大爷大妈坐在楼道口聊天,如今到处都空荡荡的,大概正因为这样,闻清每走一步,鼻头都有些发酸。
    她走到屋子门口,犹豫了下,却转向了自己原本租住的那一间。
    廖正扬刚才给了她把钥匙,廖敬清居然在她退租后将这房子租了下来,闻清猜想,这会儿他一定在里头。
    果然门一打开,沙发上就有人抬眼看过来,屋子里有些黑,窗纱全都被拉严实了。但有个人躺在那上面,他微微仰起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闻清就那么站在玄关处,等和他目光相撞,不客气地问:“你在这干什么?”
    廖敬清很久都没说话,像是在努力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和以往每次想到的一样,其实都是幻觉?
    闻清又问:“你自己有房子,干嘛租这里?”
    廖敬清这才终于确定真的是她,表情从惊愕到慌张,又慢慢变成了强自镇定。他起身坐好,姿势刻板,一直盯着前方的电视墙,“我不喜欢陌生人住隔壁,很吵。”
    “哦。”闻清信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那不如转租给我吧?”
    廖敬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闻清微笑着说:“我住你隔壁的时候,不吵吧?”
    廖敬清看了她很久很久,仿佛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的内心却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挣扎和煎熬。他哑着嗓子说:“不租,你更吵,哪来的回哪去。”
    闻清没回答,反而绕过茶几坐到了他身侧。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气息几乎充斥着鼻腔,他全身上下顿时都紧绷起来。
    接着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我都来了,你赶也赶不走,我还有你的孩子,你得收留我。”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说:“来回跑,对孩子很不好。”
    廖敬清闭了下眼睛,终于反手搂住她,将她用力地抱进怀中,“每次想躲你的时候,总是躲不开,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闻清在他胸前闷闷地笑,“你想说我是狗皮膏药吗?”
    廖敬清抬手抚了抚她后脑的头发,也忍不住笑了,“难道不是?你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嗯?”
    想起以前问过他,为什么一直不恋爱,他说因为没人比她皮厚,皮厚到他都扛不住。闻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疑惑地看着她。
    闻清却说:“你疼他比疼我多,我吃醋了。”
    廖敬清握住她在自己下巴上作乱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闻清以为他要辩驳什么,可他却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所以现在我真的不希望你在我身边。闻清,我本打算让你一直讨厌我,如果我能顺利度过这一劫,而你也还在那等我,这次换我去追你,一定把你追回来。”
    闻清安静听着,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愫涌动着,她双臂攀着他肩膀,轻轻摇了摇头,“不用。”
    不用追,我并没有走远。而且这次我会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这次有我陪着你,夜路不管有多长多远,我们一起走,总有天明的时候。
    第五十七章
    很多话闻清没有说,可廖敬清全都懂。这个时候她愿意回到自己身边,所有心意都已经不言自明。
    她从来都是个敢做敢爱的人,在这一点上,廖敬清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她。在爱情里,他没有她利落勇敢,所以她坚持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决定不再阻拦她。
    他甚至没有问,是谁告诉了她什么,想来不是林平便是正扬。而那些让她留下的理由也并不重要了,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同情,亦或者是对她父亲曾经造下的罪孽的弥补……
    他已经让她难过了那么久,这次决定纵容她一次,反正有危险,他一定会拼了命地保护她。
    廖敬清贴着她耳垂,轻声说:“你要听话,老实待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能走开。”
    闻清欣然答应,“好。”
    他将她抱得更紧,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更加珍惜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于是在等待开庭前的日子,两人便哪里也没去,像是连体婴儿一样,做什么都黏在一起。
    他们大多时候都待在家里,依旧是住在廖敬清那个旧公寓里,那里还有闻清的生活用品,都省得买了。
    一起看书、看电影,做各种各样的料理,要么待在阳台打理绿植和花,这种平静的生活正是他们一直想要而不可得的。
    闻清这时候已经开始显怀了,肚子慢慢变大,廖敬清会陪着她看各种育婴书籍,看得比她还要认真。有时候会坐在阳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那样温柔认真的样子,真的和闻清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也会陪着她午休,如果闻清睡不着,他便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然后给她念书。
    可往往这时候,闻清听着听着就会开始打岔,“你之前说,希望我一直讨厌你,然后如果还在等你,你就去追我回来?”
    廖敬清“嗯”了一声,自己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
    闻清却翻了个身窝进他怀里,接着问:“那你知道我怀孕了,还让我一个人怀着你孩子?不担心你要回不来了,我带着孩子怎么嫁人?”
    廖敬清翻书的动作顿了下,继续面无异色道:“所以在渔岛的时候,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决定,这个孩子留不留,你才有决定权。”
    “撒谎。”闻清戳他胸口,“你明明就是在赌,赌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有多少。你诚心让我怀孕,有心让我等你,自私鬼。”
    心思被揭穿了,廖敬清抬手抵住唇角,虚咳了一声,“不是说女人热恋智商都会下降吗?而且你还怀了宝宝,怎么一点不见变笨?”
    闻清哼了一声,“因为我了解你,清哥你在我这里,什么都瞒不过。”
    廖敬清笑着把书放在一边,随后低下头,深情地注视着她,“所以我没想瞒,你知道就知道了。我在感情上的确很自私,可闻清,我敢保证,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还说我脸皮厚,你的也不薄啊。”闻清指控道,“也许我会再遇到合适的人也说不定。”
    “你不会。”廖敬清笃定地笑了笑,“我不会给别人机会。”
    闻清抿起唇,终于笑出声,“是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了,一样的皮厚。所以你要好好的。”
    廖敬清知道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心念一动,慢慢地俯下身去吻住了她。
    ——
    分开了这么久,他当然格外想念她的滋味儿,可是——
    闻清被他吻得双颊通红,正意乱情迷的将手探进他衬衫下摆,忽然被他拉开胳膊推到了一边。
    她瞪直了眼,“你干什么?”
    廖敬清严肃道:“你现在不方便。”
    闻清被他撩得不上不下的,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廖敬清见她这副样子不由想笑,在她身后故意逗她,“这么想我,嗯?”
    闻清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嘴硬道:“谁想你了,一点也不想。”
    廖敬清忽然将她翻过身仰躺,这样的姿势,他便完完全全地笼在她上方。
    他面容俊逸,五官深刻,坏笑的时候透着股莫名的性感。
    廖敬清亲了亲她鼻尖,柔软的唇一路往下,最后落在她的上唇轻轻吮吸着,“真的不想?”
    闻清还在坚持,喘着气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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