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一直垂着头,一旁的赵言看不清她在想什么。昨夜她匆匆走开,空留他一人在夜中站了许久,他几次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无奈摇头。
    直到那两个身影变作两个黑点,翠翠才抬起头看过去,这人来看她为得就是交待那些话,走时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倒是干脆利落。
    哪知道等她的却是父亲和母亲的单独审问,两人面容都算不得上好看,甚至还有几分严肃,她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韦氏满脸不快,坐进椅子里瞪着她:“昨儿我同你说的话可是想明白了?你爹与我说世子提了想要娶你的心思,你爹也回了说得看你的意思。我不许你听到了吗?得空儿寻个机会去回了人家,咱家小门户,便落个不识好歹也无妨,横竖这不是京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韦氏这算盘却是打错了,她这厢还鼓动女儿拒了,京城那边却是不消停了,裴侍郎家的夫人与相熟的大家夫人坐在一处唠闲话,难免问起自家傻儿子的亲事,裴夫人无奈直道:“我本想着那小门户家的女子,娶进门来我待她好些,她用心伺候我家平哥儿一辈子就好。奈何这姑娘也是个有心思的,才差人上门提亲未多久,你猜谁登门了?正是那宁国侯府世子,听那口气说是两人早有情意,不过稍稍提了个话头儿,我家老爷子便知是什么意思了,只得决了那心思。”
    一时间京城内外都晓得朱府大房家的女儿已是侯府的人了,便只是做个妾,旁人也不能动心思了。这话儿给侯府的几位主子听了,侯夫人更是气得直骂:“这混账东西,越大越发不听话,放着好好的大户人家小姐不稀罕,偏偏对着那市井商户的女子不放,我倒要瞧瞧是何等狐媚竟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一旁主位上的老太太抿唇失笑:“你也别燥,咱家小子也不小了,总有自家主意。我那次瞧着丫头也是个懂礼数的,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模样生得更是俊俏,就我这老婆子看了也觉得喜爱得紧。”
    侯夫人不依,看着坐在一旁的侯爷,眉目含水,柔柔弱弱地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侯爷瞧着心波一荡,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大喜人:“夫人可知为何旁得人家想要与咱家结亲?”
    “你怎么把我当傻子,当然是瞧着咱家儿子出色,在宫中也是招皇上待见的,不说别的小小年纪上战场立功名,放眼望去这京城谁有咱儿子这胆魄?咱家又是皇上跟前说得上话儿的……”
    侯爷当即打断她:“当今皇上最恨臣子私下不规矩,那手握重兵的庞家,这几年更是如水满的不知自己是何身份,这当口撞上去,你是想着咱家也掉进去吗?这天下何事不在皇上的掌握中?夫人以往最是聪明,怎得这会儿却也犯了糊涂?这事就是傅钟也看得通透,越在风口浪尖更要晓得避其锋芒,方得大安。”
    侯夫人饶是再怎么不情愿,也终是在事关身家性命的事上败下阵来。不久后她进宫陪皇后解闷,皇后看似无意中提起侯府中意庞家小姐的事来,亏得当初侯爷敲打了一番,这时才想明白皇上这是借着皇后的口套话呢,当即恭敬道:“是臣妇当初糊涂了,觉得庞家小姐温雅可人,谁知阿钟是个主意大的,臣妇也不好总管束着他,到时候失了母子和气便是得不偿失了。前些时日与侯爷说起这事,我们都觉得还是随着他去吧。”
    皇后手指描摹着杯沿,闻言笑道:“阿钟那孩子本宫与皇上都甚是喜爱,本想着招做皇家女婿,皇上却是不肯,直说那小子心性高,不忍逼着他,说来夫人还是糊涂了。”
    侯夫人赶忙连连称是,她不禁暗恼自己糊涂差点就给自家招来祸事,帝王一旦生了猜忌之心,便是使劲浑身力气都难以挽回,顿时心寒不已。
    皇后见她明白其中利害,眉眼神色柔了几分,轻笑道:“这次怎得没带薇丫头来?才几日不见我就想这机灵鬼了,念叨的最紧的还是本宫那傻儿子,一有空便念叨着薇薇妹妹怎么还不进宫里玩耍,吵得得本宫可是想早早禀了皇上,让他在外开了府邸,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侯夫人跟着笑了,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她早该明白站得越高越由不得自己,如今天下至尊的两个主子比他们这做爹娘的想的都周到,薇薇那丫头怕是躲不过入宫这一劫了。
    翠翠这边只看着爹娘笑,良久才叹了口气:“娘的心思女儿晓得,无非是怕我入了深门日子过得不痛快,可母亲可想过,咱家若是得罪了侯府,可还是上门赔罪便能了的?而且……世子待女儿还是好的,昨儿在外赏花时,他给了女儿这个。”
    说着将放于怀中的玉佩拿出来,韦氏最懂这些,盈盈光下越显灵秀通透,放在手中摸着舒服手感大佳,不是俗物,怕是大户人家中专传媳妇的传家宝贝,韦氏顿时宛若被噎住般,脸色更是难看不已。
    “瞧你这意思,是想应了他?那赵言……”
    翠翠却是第一回在母亲面前冷了脸,那神情阴鹜地有些吓人,声音更是沉得厉害:“娘,我已应了他,至于赵言,娘往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翠翠话音才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响,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分明看到一个人影走开,不过是一道长长的黑影,但她知道那个人除了赵言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心上像是有几只蚂蚁行过,啃噬她柔软的肉,好像马上就有血从缝隙里滴出来。这一次,她也有点失方寸,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曾经动情最深,看他失落,她亦有几分如刀割般的疼痛。
    朱林朝看着门外方向,叹口气:“你可是想明白了?走进去,便再没回头的可能。”
    从没有人给过她可以回头的机会,如果不是当初赵言太绝情,她今日会不会就此心软,哪怕得罪了傅钟也要原谅他?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无意中惹上傅钟那样的人,她的后路早已被他尽数斩断。
    韦氏气得头疼,冲她摆摆手,无力道:“罢了,如今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出去吧。”
    翠翠走出去,一眼就看到赵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颓唐的厉害。赵言还是第一次做了听墙角的损颜面的事儿,他心里的那点期望在这一刻全数崩塌。他从没有想过,彼此情义深重多年,还未修成正果便要从她的生命里退场,她凉薄的让他心惊和寒心,整个身体好像空了一部分,酸涩而痛苦,眼眶里涌起一抹别样的情愫。
    “言哥哥。”
    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住脚步,赵言满带嘲讽的回头,声音中像是装载了整个寒冬的凉意:“你还叫我做什么?想要看我被你舍弃后的狼狈吗?我比不上人家有权势,我喜爱你的心在你眼睛里不值一文钱,恭喜你现在的世子夫人将来的侯夫人,比起我这满身铜臭味,真是太过委屈了你。”
    翠翠如花面容上没有半点不舍与为难,她的脸颊染了一层薄光,就那么淡淡地笑着,像是再同他道别,声音如常依旧能勾动他心湖中的涟漪,无奈请已生变:“你我之间终归是有缘无分,没得相守到白头的命。往后我盼着你能好,真的。”
    她不可能放过他们这些人,在这段看似平静的日子里,她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些。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连眼前的荣华富贵都抓不住,时间还很长,他们的帐可以慢慢算。
    赵言疑惑地看她,眼尾扬起,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翠翠,如今我不知道你对我曾有半点情意?我们那些过往,你可是真心?”
    翠翠眨了眨眼:“是真心,你的疼惜与爱护我都记在心间。”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他不肯全力的恨。
    “我……我们真无半点可能?”
    翠翠挑眉一笑:“那要看你如何打动我,别当真,说笑而已。”她看到赵言眼睛里精光一现,俊颜也跟着亮了些,顿时好笑不已。她可不曾应他什么。
    赵言和赵锦也在太阳西斜时匆匆赶回了京城,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对翠翠,她才能回心转意,终是忍不住问自家妹妹:“你可知翠翠近日有什么喜欢的?妹妹可要帮哥哥一把,如今我已不知要怎么才能哄好她了。”
    赵锦更是发愁,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翠翠在想什么,她身上好像缠裹了很多东西让人看不真切。
    ☆、第54章 生乱
    客人来去匆匆,先前还是一片热闹,不多会儿功夫又剩他们一家四口,也没在庄子里多待,直接回林府去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三日,相较于翠翠的云淡风轻,日日悠闲,朱桓好比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终是忍不住跑到阿姐的院子里,对着品茶的阿姐讨好地说:“年年我们都是在山城一晃便离开,如今也没有个交好之人,成天待在府中实在无趣的紧。阿姐可想去外面玩耍?”
    翠翠一看他愁绪上眉头的模样便知这小子正害相思,不过分离短短几日便忍不住了,终归是被家人宠爱长大的孩子,就算有了喜欢之人还是不忘凡事都要告知她这个阿姐一声。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最好自己拿主意,事事依赖家人给外人看了是要给人笑话的,便是柳姐姐也是要寻个顶天立地能撑得起门脸的人。这世上可不是空有一番情意便能天下太平的,你想入仕途吗?”
    朱桓难得沉了脸,许久才摇了摇头:“父亲和阿姐对我寄予厚望,只是我对做官没有半点兴趣。不瞒阿姐,私下里妙然曾与我说过,她对市井间自在日子很是羡慕,并不想做什么官太太,看多了官场中的瞬息万变,倒不如自在逍遥活得顺遂,我极为赞同。”
    翠翠柳眉弯弯,眼波似烟雨缥缈,唇角含着盈盈笑意:“你是爹爹满心的期望了,他在官场不得志,一心想你考取功名光耀朱家,谁成想……他向来疼宠我们,该是不会强求你。”
    朱桓亦有思量,此时不便与父亲摊牌让他伤心,可又怕让他久抱希望终是失望不已,自己更是心难安。这些话他也只敢与阿姐说,他们打小亲近,两人之间藏了一箩筐的秘密,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快乐。
    “这些日子爹娘为着我的事烦心,你也别在这当口撞上去,平白无故地挨顿数落。”
    朱桓扯嘴笑了:“我知道了。说来言哥真是可怜,阿姐太过狠心了。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弟弟总是站在你这边的,阿姐你觉得和世子在一起会快乐吗?我不想你受委屈。”
    翠翠看着自家弟弟长得比她高出一个头,穿着蓝色衣袍,紫金冠束发,身材健硕高大,他也已经长成个俊朗如玉的佳公子,他像极了父亲,只是不像父亲那般热衷于朝堂政事,想至此,叹口气道:“若是不好我能答应吗?你阿姐我也不是舍得委屈自己的。”
    两个大活人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更何况母亲近日心情依旧不爽快,他们也不好在这会儿更让她伤心。翠翠每日都要去劝慰她一番,知道无法改变女儿的注意,沉着脸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过得不畅快了可别到我跟前来哭诉。我便看看这世子是否想要真心迎娶你,别到时候闹了笑话。”
    翠翠知道母亲只是心慌了,看着女儿嫁到一无所知的人家,若能好好相待便是美事一桩,若是受尽闲气,她会心疼,母亲爱护女儿是天性,所以对于母亲的不认同,翠翠没有半点埋怨,这一世里母亲的爱护与家人间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唯一能让翠翠安心快乐的。
    “母亲放心,侯府大家更是重脸面,若是不愿意这两天早有动作了,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这日后韦氏脸上才泛出些许笑意,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也不想与女儿失了情分,这世间争吵最伤情,若真等媒婆上门来说亲,母女两人能待在一起的日子更是用手指就能数出来了。她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女儿真正能仰仗的也只有他们,她也不过是说气话而已。
    朱桓这才敢同母亲说想要回京城玩耍的事情,这次也不避着了,直说他与柳姐姐情意相投,一日不见便心上难安,已分别多日更是想念得厉害。韦氏听罢乐得很,儿子能依着她的心思与柳家交好,让她喘气更顺畅了些。将来与柳家结亲也算是与侯府有了那么点关系,虽不亲厚,却也能眼熟些,便是为难自家闺女的时候也能顾着些。
    韦氏思量一番派了身手极好的护卫跟着他们,还将自己最喜欢的镯子给了儿子,嘱咐道:“你与柳丫头商量商量,她若是不嫌你无功名便就此跟你在一起,那就把日子定下来吧。你们姐弟两的大事定下来我也就安心了。”
    两人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翠翠在京城也没什么想见的人,只是架不住弟弟哀求。天幕刚黑,她便躺在床上,下面的丫头们都失笑不已,这主子向来是睡觉大过一切的,直说饿了食物随时都能吃,只是这补觉还是要看环境的。
    翠翠睡得正香,感觉到有人推搡她,登时不快地睁开眼,恨声道:“是哪个混账搅本小姐好眠。”待清明了才看清恭敬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赫然是傅钟的随从严超,因着对傅钟的不咸不淡,对这个圆滑机灵的严超,她也喜欢不起来。
    “主子听闻小姐明儿启程回京,特让严超赶来告知小姐一声,他在入城处的茶肆等小姐大驾。”
    翠翠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子,含糊地开口:“知道了,我乏得厉害,退下罢。”
    严超不禁有些怀念第一次相见时朱小姐待自己时的客气,如今显然被当做了招人厌烦的蝇虫,顿时苦笑不已,退出外间时看到睡得正酣畅的名烟忍不住顿了步子,轻手轻脚地走至她身边,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触感滑腻柔软,一丝丝地暖意透过指尖流入他的心田,等主子们好日子过了后,他定要为自己也求一回恩典。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见过或机灵或憨厚老实的丫头,却没像名烟这样直愣愣地闯进了他心中。
    说来翠翠并未将傅钟在茶肆等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翌日天才蒙蒙亮,姐弟照旧共座一辆马车,比起来时昏昏欲睡,朱桓此时双眼瞪得圆溜溜,浑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翠翠无暇顾及他,单手支着头不住打哈欠。
    马车一路颠簸了不知多久,她浑浑噩噩地正是说醒未醒中,所以马车停下她便清醒过来,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奈叹气,朱桓像是故意给她添堵,笑得不怀好意:“我当阿姐是真心陪我的,却不想早与人约好了,真是不厚道。”他自打翠翠下定决心跟着世子时,便将世子当做了姐夫对待。他便是再同情言哥又能如何?他就这么一个姐姐,他的心也很小,只能容得下自己家人和一个柳妙然而已。
    傅钟听过这话心情自是极好,当即便舍了自己舒适的马车,钻进朱府这辆略显逼仄的车厢里,因为进来个气质华贵、身材高大的世子,翠翠觉得连喘气都不舒服了,尴尬地问:“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傅钟见她眼圈周围泛出淡淡的青色,心疼不已,柔声说:“自是要带你看出好戏,昨夜未歇息好?趁着还有阵功夫才到京城,再眯会儿吧。”
    翠翠虚虚应了,才闭上眼睛,不久便真的睡熟了。未听到世子与朱桓说了什么,只是到了京城下马车的时候,朱桓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语气恭敬而欢喜:“世子真是见多识广,朱桓有心也想走遍大江南北,无奈没这等机会。若是往后有此机会,定要向世子好生讨教一番。”
    傅钟向最后走出来的翠翠伸出手,俊朗容颜含着淡笑,柔情万千,口中不忘回朱桓:“我们往后便是亲戚了,不必如此见外,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开口便是,只要我能办到。”
    翠翠随着他们说笑,见马车停在离朱府不远处的茶楼,疑惑道:“你不是说看好戏?怎么却在我家门口停了?”
    傅钟笑着虚环着她如柳般曼妙的腰肢,带着她往茶楼上去:“你的心思我最清楚,耐心等着便是,保管你看了心情好。”
    朱桓搞不明白,疑虑从心头一闪而过,方才未来姐夫的随从代他去柳府去邀柳姐姐了,心思全都放在了能见心上人的喜悦中,至于其他不过就当做个等人时的消遣罢了。
    三人在靠窗的包间等了半刻中,就见柳妙然脚步匆匆地赶来,朱桓瞧着人登时喜不自胜,跑下去迎了,而这时只见朱府门前有一打扮精致地妇人带着个年约十四岁的妙龄女子在门口啜泣,引得众人驻足。
    朱府下人不知何故,对不熟识之人也只是驱赶,谁知这两人非但不走竟是嚎啕大哭起来,那年轻女子更是泪雨连连,娇脆声音柔柔弱弱惹人怜:“我要见我爹爹,你们不能拦着我们,爹爹可要给我们做主。”
    翠翠不解,看向抿唇浅笑的傅钟:“她唤何人做爹爹?这府中如今只剩二叔,莫非……”
    那妇人却没这般讲理,见朱府下人对她们娘两颇为无礼,当即喊叫:“去把你家二夫人给我叫出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二爷,从未想过搅乱这一家安宁,却不想二夫人不愿给我们活路,趁着二爷不在欺负得我们没法过,今日我必定要讨个公道才行。”
    翠翠闻言转过头,杏眼微眯:“这是你做的?”
    傅钟押口茶,挑眉邪笑:“有何不可?”
    ☆、第55章 狠心
    涌到街上看热闹的越发多,迟迟不见朱家出来个能说得话上的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那妇人也不往府中闯,那一句话后便静静地站在那里抱着女儿哭泣,保养得水嫩白皙的脸上泪意满满,在外人眼中只有被欺负的委屈。也却有些年岁不小的女人嗤之以鼻,只说活该,为了享荣华富贵甘当人人唾弃的外室,朱家二夫人做得好,不给她点厉害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了天。
    一旁满脸怜惜的男子听了冷嗤一声,看了一眼那已老若妇人的容颜,冷声道:“女人就是好妒,莫不是家中也如此罢?外面的长得花容月貌,家中枯花一捧,换做谁都是挑那风华正好的。自己不挑挑自己的错处,专扒着别人不放做什么。”
    只气得那女人脸都黑了,紧咬着下唇,恨不得要将这人吞噬入腹才能解恨。
    一盏茶的功夫,朱桓带着满面羞意的柳妙然一前一后进来了,向世子福了福身,待世子摆手叫起才坐到翠翠身边,见她两眼里含着揶揄笑意,面皮薄的她更加绯红,轻轻推了翠翠一下。
    而此时朱府还没有人出来,让人等得很是心焦,翠翠不解道:“若是换做以往二婶必定是要出来将人打一通才成,今日怪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傅钟垂着头,浓密眼睫挡了他眸子里的所有表情,她只能看到他一直上扬的唇角,薄唇微启,低沉悦耳的嗓音:“这会儿估计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说起来朱二爷这事瞒的还算牢靠。”
    翠翠不傻一听这话头,就知晓其中有些地方不对劲,顿时泛起浓浓兴味:“看来世子在这事上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这时才抬起头,眉目间笑意切切:“出力谈不上,跑腿找人办事的是严超。我们静看便是,这戏若是演得好,我便要代他向你讨赏。”
    翠翠抿嘴直乐:“那咱们就等着看吧,若是精彩,我必定要加倍重谢。”
    坐在一旁情意浓浓的朱桓与柳妙然却是搞不明白,不过两人之间还有好多话要说没那闲工夫顾着下面的事,不过看了一眼就在一处说悄悄话了。
    家丁传话进去的时候,二爷和二夫人正坐在老夫人的白玉堂里连连叹气,自家兰姐儿已经伺候了戚家小姐好几日了,做得也不过是陪着说话、逛铺子这些事儿,二爷在街头见了几次,那小姐早已好利索了,却还是让自家女儿跟丫头似的跟着,小小年纪就存着坏心思。
    屋里燃香浓郁,老夫人心中也是糟心事一团,大房家离了府,不知为何她却更加不自在了。底下又杵着两个愁眉苦脸的,更是犯堵,正想着开口撵人,就见程嬷嬷快步进来,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咱们府外面站着一对母女说是要找二夫人讨公道。”
    老夫人挑眉,好笑不已:“你家二夫人天天在府里待着,哪能惹到什么人,别是那专门来寻事的,让人打发了就是。”
    赵氏也是无奈:“母亲说得是,我成日里忙着看护两个孩子,还要伺候二爷,哪有闲工夫去外面招事去。”
    程嬷嬷看了眼二爷,事情已然是包不住了,对着主子们满是新奇的目光,只能垂下头如实回道:“她们说是和二爷关系亲厚,那小丫头还说……”这惹得天下不太平的话,她真是不好说出口。
    朱二爷一听登时明了,这会儿正是坐立难安,若是给母亲和夫人知晓了,这可是……双手紧抓着衣摆,额上有阵阵冷汗流下来,这个如娘是糊涂了不成?他待她不亏,明明说好不出来惹事的,怎么出尔反尔。
    老夫人却是练就了一双火眼,不过一瞥便留意到儿子的慌乱,心中大致明白了来人确实和他有关,心中更是恶气集聚,沉声道:“说!她说什么了?”
    程嬷嬷这才开口:“那小丫头说咱家二爷是她爹爹。”
    听到这话,赵氏腾地站起来,双目含火,快步走到二爷身边拉着他就把拳头招呼上去,话中含着哭腔:“母亲你可得儿媳做主,这半辈子还没过去呢,二爷就耐不住在外面找人了,儿媳可怎么过呀?”
    老夫人虽心不善,却也不喜欢家中发生这种乌糟事,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家儿子能做出这等混账事,只道:“也不能听她们的片面之词,你去把人给带进来,我要好好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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