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说:“还没有定时间,不过应该快了。”
    杜希声顿了顿,说:“到时候送你们一份大礼。”
    夏苒莞尔:“好啊,破费了。”
    一时无话。
    夏苒指了指自己的包厢,说:“我该进去了。”
    杜希声又看了看她,说:“好啊。”
    夏苒踟蹰着是否还要问一问他近况,听说他被赶出董事会,离开了他为之打拼多年的公司,他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否还要东山再起。
    夏苒随即又问自己,他现在经历着的一切,你还想参与吗,你真的想知道吗。她摇头,那又何必要问,何必要说呢。
    她于是转身,于是远离,于是走得平缓然而坚定,于是留下一道抓不住的背影,于是永远再看不到身后男人通红的双眼,流下的热泪。
    老婆,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给你买带钻的。
    老婆,等我手上宽裕了,我给你买个大房子。
    老婆,我离对你的承诺又近了一步。
    ……
    老婆,回家吧,我还爱你。
    你说人这一生,春有几回。
    平凡世界里,爱与背叛的故事又要演出几场。
    但愿你能永远记得二十来岁的杜希声。
    但愿你永远都被二十来岁的杜希声爱护。
    但愿。
    夏苒很快折返禾水,没过多久,设备进厂。
    夏父特地请了巷口的半仙算日子,定在一个黄道吉日开工破土。
    夏苒接过那张写满鬼画符的单子,一直看到最低,方才从龙飞凤舞的笔迹里辨认出四个大字:八月初八。
    夏苒拉过父亲,问这就是你出门晃荡半天算下来的结果?夏父欣然点头。
    “花了多少大洋?”
    夏父伸出一只手。
    “五块?”
    摇头:“打发乞丐呢你!”
    “五十?”
    “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了吗?”
    “五百?”
    夏父点头:“老熟人,还给打过折了。”
    夏苒嘴角抽动,这么简单粗`暴的一个日期,其实她也可以算出来。
    谁也没想到,八月初八那一天天降大雨,不但将准备的花篮打得稀巴烂,还浇得现场记者的摄影机冒起青烟。
    夏苒作为负责人刚说了没两句,大雨已经漫过坡台直接灌进了厂房,房内人人做鸟兽散,还是侯勇有良心,外出前顺手拉了夏苒一把。
    夏苒想不然晚点再派他刷厕所,脚跟却在进门垫上卡了下:“等——”不等,侯勇狠命一拔,暴走,停下时,夏苒赤着脚傻傻看向他。
    夏苒一边在家洗澡一边骂人,擦干身子跑出来的时候,夏父正将一个箱子往门里拖。
    夏苒问:“什么?”
    夏父说:“有人给你寄来的快递,没署名。”
    夏苒咕哝什么玩意,却在看到快递单上模糊的钢笔字时蓦地一怔,哪怕字迹已因雨水晕开,她还是轻易认出了这笔迹。
    杜希声给她送了什么呢?
    夏父递来剪子,箱子里却原来是一件雪白的婚纱,展开的时候,她更加讶异,这不是她陪苏珊试礼服时,她穿过的那一件吗?
    ……你给我补办婚礼,我要verawang的曳地婚纱,还要去度假,听说马代很漂亮,房子都建在海上。
    却原来他都还记得。
    却原来他要送的礼物是这个。
    还记得过去的时光吗,还记得曾经的誓言吗。
    还记得象牙塔里朗朗的书声,还记得挥洒如雨的汗水吗。
    还记得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还记得那年夏天不顾一切的逃离吗。
    我都一点点想起来了,你呢,你还记得吗……
    夏苒忽然抱着这团雪白哭得低声抽泣。
    夏父站在一边静静看着,懂了什么。
    门铃又响,夏父去开,很是高兴地对门里的人说:“苒苒,你看看谁回来了?”
    夏苒循声望过去,哭着,又笑,像阔别已久,见到寻她回家的亲人那样张开手。
    好像无论走得有多远,道路有多偏,总有这样的一个人,跟着她,追着她,有时也会走散,会分别。
    但他永远可以在她失落失望失掉方向的时候跳出来,带着或狰狞或可恨的笑脸迎接着她。
    就像现在一样,林晗抱住她,说:“你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
    依偎在他怀里,夏苒不知怎么的倏忽记起很久以前念过的一首诗。
    ……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等你
    在刹那,在永恒
    ……
    忽然你走来
    步雨后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
    感谢,你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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