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她就说,罪不及出嫁女,却听说俞妃也被赐了白绫。
    “陆先生会和贺家舅舅团员吗?”
    无双有点担心,陆珍娘容貌变成那样,贺家舅舅还会待她好吗?
    “尚不知道。”楚曜张开手臂,示意无双帮他更衣,“大公主这么多年也只给大驸马生了一个女儿,换了旁的人家,就算不纳妾生通房,恐怕也要从旁支里过继男孩子支应门庭、承继香火。贺家不过是碍着大公主的身份不敢提而已。皇伯父的意思是,陆安毕竟是大驸马的长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只说当年有义仆救下了他就是。至于陆珍娘,若她愿与大驸马再续缘,皇伯父也不阻拦,只是不准声张出去。可我见陆安好似不怎么情愿回去贺家,只说一切看陆先生的意思。”
    无双低头去解楚曜腰间玉带,但她到底没干过这活儿,一时间不知从哪儿下手好,索性丢开手,抬起头来道:“要是我也未必愿意回去,陆安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忠勇伯府庇佑,反而差点为此送命,且他这些年靠着自己努力,如今混得也不差。忠勇伯府早没落了,回去也借不上助力,说不定还要看大公主眉高眼低的,有什么意思。就是陆先生,或许还念着年少夫妻的结发之情。”
    想了想,又问:“大公主真的对当年的事情毫不知情吗?”
    “俞家父子和俞妃都是这么说。”楚曜道,“谁知道真假。不过她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按理应不该如此狠毒。”说到一半,又想起贺瑶来,便转了语气,“说不定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俞妃祖孙三人,心思一样阴狠歹毒。所以皇伯父也不信,说要送大公主去皇觉寺与贺瑶做伴,不过皇祖母一直拦着。”
    “皇上倒是向来公正,令人十分佩服。”无双想起德庆帝当初对贺瑶的处置,诚心诚意地赞许道。
    楚曜却笑着拧了她的小脸一把:“你呀,那都是因为你的夫君我。”
    无双不解,捂着吃痛的小脸问:“因为你查明真相吗?”
    “因为我比较有用。”楚曜正色道。
    无双眨眨眼,瞬间领悟。
    楚曜是男子,又特别得德庆帝重用。
    前世今生无双不知听过多少人私底下议论,说楚曜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只是皇帝的侄儿,不然那未来的皇位恐怕非他莫属。
    贺瑶却是女孩子,不光派不是什么用场,还成日惹是生非。
    从血缘关系来看,侄子比外孙女要远,可德庆帝到底是皇帝,当两个人的利益相左时,为了维护德庆帝自己的利益,他必定会优先选择楚曜。
    如此选择虽然难免过于现实,但无双认为,若是她在德庆帝的位置上,大约也会那样选。
    她举一反三,追问道:“那这次呢?皇上要用贺家舅舅,陆先生,还是陆安?”
    楚曜笑道:“大驸马要是顶用,也不必等到现在。陆先生虽擅厨艺,可御膳房能人多得是,也用不到她。陆安确实能干,可他只一个人,如今又尚未成气候,哪里就值得为他抄了俞家。”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无双见楚曜故意卖关子,抱住他手臂左右摇晃撒起娇来。
    娇妻柔情小意,楚曜开心得合不拢嘴,他本也没想瞒着,便道:“俞家有从龙之功,你知道吧?”
    无双点头,整个上京城没人不知道吧。
    “他功劳那么大,皇伯父登基后,却退隐了,并不居功。这本是俞家的优势。然而,当这优势便成了装腔作势,你觉得皇伯父会怎么想?”
    无双想也不想就答:“心口不一,两面三刀?”
    楚曜点头:“而且这表里不一的人在庙堂上根基又深,盟友众多。今日一封信送出去,正四品的知府能为他杀人越货,明日再一封信送出去,怕是揭竿而起也未必不能。”
    无双惊讶道:“谋逆那么大的事,不会吧。”
    “换了别人或许不行,但俞家有这个能力,既然能把皇伯父推上皇位,同样也能把旁人推上去。”
    道理楚曜讲得分明,但当初发现那封信时他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因而故意设计,找人卖了本戏本子给陆家茶楼的皮影班,届时借着皮影戏撒播谣言,逼得德庆帝不查也不行。
    谁想得到那么巧,才上演没几天,流言还没散出去,德庆帝竟亲自去了陆家茶楼,还听了这出戏。
    楚曜觉得打铁要趁热,于是当机立断,连夜回京入宫面圣,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那俞家虽与他没什么恩怨,但俞妃是贺瑶的外祖母,只要俞家还在一天,贺瑶就还有希望。
    他并不怕贺瑶,可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贺瑶这个疯的。
    楚曜不想无双再受到伤害,因而觉得将俞家连根拔起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他不会故意陷害,可谁叫他们自己不干净,还犯在了他手里。
    这些就不必说给无双听,免得小姑娘害怕,思虑过重。
    无双却觉得今天学到了很多:“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去厨房亲手做两个菜来给你。”
    旁的她不会,厨艺倒是从小跟着陆先生学的,做两个色香味美的家常菜肴,根本不在话下。
    说着转身就跑。
    楚曜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抱了回来,压在四扇的檀木雕花屏风上:“我比较喜欢另一种报答。”
    无双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噙住了小嘴,一顿吮吸。
    那屏风不堪重负倒了下去,砸在青石地砖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守在门外的仆妇丫鬟们一拥而入,无双拢着敞开得见襟口,慌忙躲到楚曜身后。
    “没什么事,只是我更衣时不小心撞倒了屏风。”楚曜一派悠然自得,完全看不出心虚,“你们先退下去吧,等我更完衣,再叫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进来扶好。”
    众人退下后,楚曜打横抱了无双往床上送。
    无双又羞又恼,怕再出糗,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个……那个五皇子也怪可怜的,才娶了俞湘湘过门,俞家就出了这种事……”
    楚曜冷笑着打断她:“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堂堂的皇子殿下,正途不走,却想依靠岳家显赫来出头。”
    他们堂兄弟间平时看着亲热,万想不到楚曜竟对楚昀如此不屑。
    无双怔楞的功夫,楚曜已把她放到床上,欺身上来,在她花瓣似的嘴唇上轻吻。
    无双推又推不开他,小脸红得像熟透的石榴,不知所云道:“可无悔说,楚昀对俞湘湘很好呀。”
    贺家与俞家是姻亲,无悔自然会与俞湘湘走动。
    楚曜满不以为然:“那不过是她从前有用罢了,你且看看往后老五还会不会对她好。”
    无双半信半疑。
    过年的时候,俞湘湘没有进宫。
    慈宁宫里,楚姵与楚婠坐在锦杌上喝茶吃糕饼,不苟言笑的老王妃去了小佛堂帮太后抄经书,静妃、无暇与无双便陪着打叶子牌。
    大家说说笑笑,话赶话便说到了俞湘湘身上。
    “叫人送了信给我,说是祖父与父兄多行不义,她明白道理,但到底是亲人,眼见落得如此下场,到底心里不好受,因而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我,就不进宫来拜年了,等她好了再专程来见我。”
    太后对俞湘湘的遭遇很是同情。
    “男人在外面荣耀的时候,妻子也好,女儿也罢,都不过是守着那一片小小院子过日子。可男人出了错,女人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得跟着遭殃。这孩子命也是苦。”
    静妃见太后有些伤怀,便劝道:“说起来,她早一步嫁了五殿下,没因为父兄获罪而被充去教坊司,还能好好的做王妃,也算幸运。”
    “倒也是。”太后点点头,转向无双姐妹俩道,“你们都是妯娌,得空儿的时候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无双与无暇齐声应是。
    太后既然吩咐了,她们不敢怠慢,隔一日便约着一起到五皇子府上去。
    楚婠爱粘着无双,也要跟去,楚姵听闻了,也闹着要去。
    无双索性把无悔也叫上,人多才热闹,一热闹便没有功夫东想西想,嗟叹伤怀。
    楚昀成婚的时候,大家都道过贺,看过新娘子。不过隔了短短两个月而已,俞湘湘竟瘦得几乎脱了型,容色憔悴,说话时也总是心不在焉。
    无暇素来活泼大方,又做了多年郡王妃,应酬起来是一把好手,俏皮话一个接着一个,大家都捧着肚子笑,俞湘湘却好像听不懂似的,怔怔发呆。
    无暇只得向堂妹使眼色。
    无悔便上前拉了俞湘湘的手:“先前听说你病了,我们都很担心。现在看你也好些了,又正赶上过年的时候,各府排着队宴请,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走动走动,免得一个人闷在家里,有什么话也没人说。”
    俞湘湘摇头苦笑:“这道理我何尝不懂。可王爷说俞家出了事,我到外面去,只能被人议论嘲笑,还不如留在家里。他也是为我好。”
    众人本就是来劝她的,自少不得附和一阵说楚昀对她真好。
    因有楚曜的话说在前头,无双却有些不认同。
    若真对俞湘湘好,为何不想办法让她免遭议论?
    就算没这个能力,总也能帮着约几个与俞湘湘真心交好的朋友来与她走动,或是亲自带她郊游散心之类。
    反正总会有办法令她开心起来,关在家里算怎么一回事。
    可惜她与俞湘湘不过数面之缘,并不如何亲厚,且这些话说出来难免有挑拨人家夫妻的嫌疑,只能闭口不言。
    过了年,日子飞也似的过去,一眨眼就到了上巳节。
    无双的笄礼定在上巳节的第二天。
    因行过笄礼后,她与楚曜便要圆房,所以办得格外热闹。
    无双也给俞湘湘下了帖子,可她依旧不肯出门。
    ☆、144|第 144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了夜,郢王府仍是一派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
    远香堂的净房里,无双泡在浴桶里,小脸红红,也不知是被热水蒸的,还是龙凤喜烛映的。
    折腾了一天,她有些困倦,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然后道:“乞巧,再添点热水吧。”
    还添水?
    乞巧无奈道:“王妃,您都泡了半个时辰了。”
    再泡下去人都要皱皮了。
    “最后一次还不行嘛。”无双看着自己手指肚上皱成川字的皮肤,坚持道。
    乞巧只好出去叫人抬了热水进来。
    水汽氤氲,熏得人昏昏欲睡。
    可一想起等下沐浴完,就得和楚曜圆房,无双便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水渐渐冷了,她无奈地被乞巧和花朝一左一右架出浴桶,穿衣绞发,最终被送回寝房去。
    楚曜坐在床上,背靠迎枕,襟口微敞,手上拿着一本书满满翻看,十分悠闲惬意的模样。
    无双高一脚低一脚的经过八仙桌,忽地灵机一动,小嘴里念叨着:“洗了那么久,口渴。”一屁股坐在鼓凳上,抄起粉彩提梁壶倒出一杯温茶来,咕嘟嘟灌下肚去。
    几杯茶下肚,她拍拍肚皮,自言自语似的:“哎呀,喝了茶就是容易饿。乞巧,去厨房帮我拿些吃食来。”
    乞巧与花朝对视一眼,退出房间,再不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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