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按压十分钟。”护士把单子连同一张带条码的纸片递过来,“按上面的时间取结果。”便开始脱手套。
    许连雅拿回单子,赵晋扬查的是快的,也要一个小时。两人到外面找了空位坐下,赵晋扬摁着针口,过道宽阔,他两条腿伸直了歪歪地坐着。
    “要一个小时。”许连雅告诉他。
    “嗯。”
    “不过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
    “等着吧。”
    她捏着两张纸片,看着过往匆忙的人,本来吵杂的医院让他们这个角落显得更冷清。
    “我也来过这里。”许连雅试着找话题。
    “体检吗?”
    她摇摇头,又想清楚似的点点头。
    赵晋扬忍不住笑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许连雅说:“也是检查这个。”
    赵晋扬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上次……”
    她指两人上次闹别扭,赵晋扬吓唬她,让她最好查查淋艾梅。
    赵晋扬截到了后半段信息,无奈地把棉签拿下,拈在手里转了转,棉签上的小红点时隐时现。
    “你还真去了啊……”
    许连雅抿了抿嘴唇,算是肯定。
    赵晋扬看着棉签,忽然侧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把你吓坏了吧。”话毕露出并无歉意的笑,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狡诈。许连雅并不反感,她更宁愿看到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而不是蹙眉不语。
    “是你心眼够坏。”
    赵晋扬又稍微打开双腿,碰了碰她的膝盖,抱着胳膊说:“我是那么缺德的人么?”
    许连雅不语,赵晋扬又碰了碰她,她把腿挪开了一些,赵晋扬不再追逐。
    “我要真有病我也不跟你玩。”他无辜地耸了耸肩。
    “知道。”
    “你不够信任我。”赵晋扬哼哼几声,许连雅不禁笑了,轻拧他的脸,“还生气啊。”
    赵晋扬偏开了,揉揉脸颊,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地说:“别碰我,我有病!”
    “不碰就不碰。”许连雅说,“求我也不碰。”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都转开了视线。
    已经过去了半个钟,许连雅先坐不定了。
    “我去看一看。”许连雅站了起来。
    赵晋扬抬头,脸上没了刚才的松弛,“还没到吧。”
    “先看看。”见他想动又不太敢动的样子,她给他递了个台阶,“你在这等着,我帮你看。”
    “嗯……”
    没一会,许连雅无果折返,挥了挥原来的两张纸。
    赵晋扬勉强笑笑,“我就说还没到时间吧。”
    许连雅坐回原处,咕哝着:“那么慢。”
    人来来往往,许连雅低垂着脑袋,盯着快被她磨出毛边的单子,偶尔有几双腿从眼底下急急走过。
    又等了十分钟,许连雅又站起来了。
    赵晋扬被她的举动折腾得有点烦躁,忍而不发,说:“等等吧。”
    许连雅没理会他,径直往大厅里面走。
    赵晋扬舒展双腿,像条三叠的棉被一样塌在椅子上,一点没有跟上去的迹象。
    这次许连雅停留得久了些,赵晋扬忍不住往里头张望,大厅门口正对报告发放窗口,可能有些距离加上人多,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想站起来,又怕显得不淡定似的,瞭了几眼,换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闲不住似的摸了摸冒出的胡茬。
    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厅门口,许连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多了一张纸,虽然也是32开,但是截边不整齐,明显的机打用纸——结果出来了。
    赵晋扬终于迎了上去。
    许连雅朝他挥挥手里的纸,莞尔:“没事。”
    赵晋扬像听不懂,“真的假的?”
    “嗯。”
    “你没骗我?”
    人在惊喜或惊吓过头难免会背离惯常行为风格,赵晋扬呆愣呆愣的样子让许连雅哭笑不得,她往他那一递,说:“不信你自己看。”
    赵晋扬这才想起似的夺过来,纸张发出挺括的声响——白纸黑字赫然印着“阴性”二字。
    “我就说——”没出口的后半句话化成了一声惊呼,许连雅被他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仿佛她才是值得祝贺的那一个。
    声音不算大,还是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但路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又陷入自己的忧愁或欢喜里。看得多几眼的也许只有那个穿着红马甲的义工,此时正是无人咨询的空档。
    许连雅和赵晋扬也一样,锁在两人的小世界里,品尝着属于他们的喜乐。她不甘落后似的,在双脚着地那一刻,捧起他的脸,吻落在他干燥的唇上。这次赵晋扬没再躲闪,像要补偿这些天的空缺似的,回应着她。
    路人似乎又看了过来,可是谁也没空理会,两个人仿佛热天里融化黏在一起的小糖人,掰不开,分不清谁和谁了。
    也许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们这是公共场合,不知谁先开的头,许连雅和赵晋扬不约而同分开了。湿润的不止他们的嘴唇,甚至还有他们的眼睛。
    可下一刻,许连雅又觉得理智这东西压根就没有回来。
    赵晋扬依然抱着她,说:“连雅,我们结婚吧。”
    刚才她想说什么来着?许连雅忽然想不起。
    “……你说什么?”
    赵晋扬嘴巴动了动,他的犹豫像在为刚才的冲动后悔。
    许连雅怕他食言似的,说:“赵晋扬,我刚才听清楚了。”
    “嗯……”他调整了一下握着她腰肢的手,手上力度像传达心情一般强劲,“连雅,我说……我想娶你。”
    许连雅有点起鸡皮疙瘩,像要酥软了的感觉,她面红心跳。
    “……你愿不愿意?”
    也许还应该说点誓言,可是赵晋扬却什么也想不出。以往调情时他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此刻他脑袋空空,过去的艰险,未来的憧憬,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只想和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而婚姻便是一种最牢固的缔结,他想到的不是它法律上的意义,而是结了婚便是一辈子的传统认知。这种认知来源于他的父母,也是他接触到最早的婚姻关系。即便他母亲起过改嫁的念头,他一直觉得如果他父亲还在,他们将会是稳固婚姻关系的最好诠释。
    赵晋扬两手箍得紧了一些,似乎源自他的紧张。
    许连雅看着那双漆黑的眼,有种因为颜色浓重而显得深情的错觉。
    “好。”她应道。
    “嗯?”像无意识的哼鸣。
    许连雅也反应过来应该答“愿意”,便说:“我们结婚。”
    赵晋扬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手上一紧又要将她抱起转圈。
    “别人都看着呢。”许连雅想起害臊了,小声提醒。
    赵晋扬周围看了一圈,某些眼光像设定了程序般自动转开了。
    消防通道就在转角处,紧闭的门宣示这它的冷清。赵晋扬把她拉进了消防楼梯,空气虽然略滞涩,但好在无人打扰。
    两个小糖人又黏在一起……
    分开时赵晋扬才记得把检查报告折好,塞进夹克内袋。
    “……一会还得拿给医生看下。”
    许连雅点点头,楼梯间沉寂下来,新关系让两人都有些尴尬。
    许连雅想找回以前的轻松,便打趣着说:“阿扬,戒指呢?”
    那边睁大了眼。
    “戒指啊。”
    “哦……”赵晋扬却无法不正经,他觉得许连雅的要求十分恰当。
    他没浪漫到有备而来,蹙眉沉默片刻,倏然两手绕到后颈——他把那颗平安扣的链子解了下来。
    “先拿着,戒指下回补给你。”
    他便要往许连雅脖子上套,许连雅虽不知来源,但他一直戴着,想也是贵重之物。她往后躲了躲,解释:“别,我开玩笑的。”
    他长手长脚的,圈住她一点也不费劲。
    “玉不算什么好玉,是我爸从缅甸带回来的,我从小戴到大的。”
    许连雅更不能接受了。
    “连雅,其他我什么也没有,身上最‘值钱’的也就这块石头,我把它给你了。”他语气淡淡,口吻却是认真的。
    我把整颗心都掏给你了啊。他仿佛是这么说的。
    “嗯……”她应道,像他刚才那般,也说不出任何承诺。
    他把链子系到她脖子上,许连雅将平安扣塞进领口里,莹润的石头还带着他的体温。都说玉带久了会有灵性的,她感觉胸口要被暖化了。
    许连雅想起什么似的,左手拉过他的左手手指,将手腕上的佛珠撸到他的手腕上。
    “我妈去西南旅游时赶上法会求的,戴了快十年了……据说可以保平安……什么的……”
    “好。”赵晋扬接过话头,把佛珠塞进袖子里,“我会一直戴着。”
    “洗澡不能戴。”许连雅脱口道,“做/爱也不能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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