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见他垂眸看着自己,面庞在幽暗的车灯下出奇的英俊,忍不住凑到他耳旁,咬他耳朵道:“倘若你的好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就好了。”
    蔺效将她按到身下,一本正经道:“嗯,旁人我管不着,不如眼下就让你尝尝你夫君的好。”
    ———这是小两口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夏芫的问题,夏芫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小两口谈着谈着就啪上了=_=
    ☆、第159章
    两人回府时,已近寅时,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兼之初冬的夜风又冷又硬,吹到脸上,仿佛刀刮一般。
    沁瑶从未觉得从澜王府门前到思如斋的路有这么长,好不容易进了院子,只觉困极冷极,哈欠连连地让温姑备了热水,跟蔺效梳洗一番,便忙不迭钻进被窝,倦极而眠。
    似乎刚闭上眼,便听到有人在外敲门,这声音虽轻,却透着股急迫的意味,能唤醒人心底潜在的不安,沁瑶一个激灵,睁开眼,便见蔺效已然披衣下床。
    见沁瑶也醒了,蔺效安慰她道:“你睡你的,我出去看看。”
    沁瑶搂着被子点头,心却终不踏实,这等深夜,若非了不得的急事,下人们断不至于扰了蔺效安眠。
    看着蔺效出去,还未掩上门,便听温姑低声道:“常嵘他们有急事禀告。”
    蔺效低应一声,随手将门关好,其后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门外重新恢复寂静。
    沁瑶仿佛有什么预感似的,眼睛虽闭着,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一会睁开眼看看窗外,一会胡乱理理衾被,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刻留意外头的动静,
    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蔺效才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沁瑶忙拥被坐起,看向蔺效,他蹙着眉头,脸色跟窗外的天色一般无二,都带着一份凛冽寒意。
    蔺效替沁瑶裹好被子,靠床坐下,淡淡道:“秦媛死了。”
    沁瑶耳畔默了一瞬,等反应过来,错愕道:“死了?怎么死的?”
    “自缢。”蔺效起身解衣裳,将外袍搭在床前屏风,脱了靴,重新上床躺下。
    沁瑶目光无意识地追随他的动作,脑子里乱哄哄的,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自缢?她怎会自缢?”
    照她这几回跟秦媛交手的经验来看,秦媛哪怕认为自己身中“剧毒”,仅有半年时间可活,也不肯轻言放弃,可见其心性何等坚定,又怎会在皇上旨意尚未下来之前提前选择自我了断?
    蔺效将沁瑶搂在臂弯里,沉吟了一会,道:“今夜看守她的全是太子身边的护卫,守备森严,外人无从闯入,太子又有意留她一条活路,因而她虽然死得突兀,但被人所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听说初始时并无异常,拂晓时出的事,等一干护卫察觉不对,入内查看时,已经晚了。”
    说毕,对沁瑶发表自己的看法道:“虽然我也不相信她会选择自缢,可这种人往往聪明太过,宁折勿弯,与其任人摆布自己的命运,宁愿自戕也未可知。”
    是这样吗?沁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一月以来,已经有几个人自缢了?先是云隐书院的陆女官,再是秦媛,都是这样的深夜,死得无声无息,而且光从表面上看,似乎都看不出什么不妥,可死的时机又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些……
    怔忪了一会,猛然想起一事,抬头看着蔺效道:”亏得今晚你没插手看管秦媛之事,让太子自行安排身边护卫看管,否则今晚秦媛在府中自缢,哪怕咱们不在场,太子恐怕也会疑到咱们头上来。“
    毕竟蔺效有动机有条件,若不是蔺效及时抽身,如何能洗刷嫌疑?不怪蔺效平日这般谨言慎行,又惯于走一步看三步,实在是宫内外的人和事都太过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嫌隙。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将头埋到他怀中,紧紧搂着他道:“惟谨,我在想,今夜之事只怕还只是你这些年所遇之事的其中一桩,以往你还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棘手的事呢,这些年你也太不易了。”
    蔺效万没想到沁瑶会忽然生出这样的触动,僵了一瞬,目光转为柔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笑道:“没遇到你之前,是有些不易,可如今有了你,你又这么好,我每日只要想到你,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天大的事都不会觉得不易。”
    说完,尤嫌这句话不够分量似的,索性伸手固住沁瑶的双肩,低头看着她,柔声道:“阿瑶,这些年最让我觉得痛快的事就是能娶到你。你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我总能替你遮风挡雨,护你周全。”
    “不止我,咱们俩都得好好的。”沁瑶认真补充道。
    “那是自然。”蔺效笑道,目光笃定,极有底气。
    沁瑶自然知道这个男人的承诺意味着什么,浮躁不安的心重又变得踏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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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闹了这么一出,早上起来,沁瑶便有些懒懒的,头晕脑胀不说,饮食上更是不宜,连再清淡的粥汤都饮不下,勉强喝了一口,旋即又吐了。
    蔺效只当是在马车上温存时不小心让沁瑶染了风寒,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立刻传人去请余若水不说,又让人去宫中传话,令许慎明代为布防,自己则留在府中寸步不离地守着沁瑶。
    温姑见沁瑶胃口不佳,却又想到另一层,拉了采蘋在一旁细问沁瑶在家时来葵水时的情形,又打听沁瑶上月何时换洗的,要知道世子妃已嫁过来近两月,世子又那般宠爱她,怕是有喜了也未可知。
    采蘋听温姑问长问短,猛然意识到小姐这个月确实已好久未换洗了,可是小姐在家中时小日子便不准,不是早来便是晚来,若依此来断定小姐已然有喜,怕是有些不准。
    虽如此说,采蘋想起小姐出嫁时夫人对她的嘱托,仍有些雀跃,忙托了人去给瞿陈氏速速送信。
    余若水来得极快,蔺效派人去请后没多久,便到了澜王府。
    蔺效将床幔放下,将沁瑶遮得严严实实,方让余若水进屋。
    余若水隔着帘子诊了一回脉,又细问一回沁瑶的病症,便到外屋开方子。
    沁瑶恹恹地躺在床上,听着蔺效在外屋跟余若水说话,忽然想起大隐寺那回她被盗匪打伤,也是这位余若水不请自来,说是奉了德荣公主之命给她诊病。
    当时她不了解德荣公主的为人,如今想来,依照德荣公主的性情,实在不大可能会为了她特意去请太医院的院首。会不会德荣公主根本只是个幌子,实则是蔺效请来的余若水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知道这回秦媛之事,也是余若水在皇上面前给秦媛下了痨病的诊断,成功将秦媛从宫中引出,为后面揭露秦媛的真面目打下了基础。
    由此看来,余若水跟蔺效的交情恐怕远远不像表面上那样寡淡。
    可余若水身为太医院院首,入宫长达四十余年,如今已近古稀之年,于名利上恐怕早已看淡,以蔺效的资历,岂能轻易驱使余若水为他所用?会不会背后还另有曲折。
    正想着,温姑进来,说澜王听说沁瑶生病,特派了身边的余总管前来探视。
    沁瑶听了这话,怔了片刻,忽然冒出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是啊,她怎么把阿翁给忘了!蔺效驱使不动的人,以阿翁的身份和资历,不见得也驱使不动。
    毕竟对余若水这样的老臣来说,蔺效不过初生之虎,可澜王却是当初一众争储失败的皇子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难道说,阿翁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淡泊避世……
    忽然采蘋欢天喜地探身进来,连沁瑶的称呼都忘了改,笑呵呵道:“小姐,夫人和大公子来看你来了。”
    话音未落,瞿陈氏一脸喜气地掀帘而入,看着阿瑶,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孩子,真好福气啊,才成亲多久,竟就有喜了!”
    原来采蘋派人去瞿家传话时,原话本说的是“小姐可能有喜了。”
    可传到瞿陈氏耳里时,却变成了,“小姐已经有喜了。”
    蔺效正好送完余若水回来,刚进来,便听见这话,怔在原地。
    ☆、第160章
    蔺效本打算进来给瞿陈氏请个安,便到外院招待瞿子誉,谁知一进来,就听到了这话。
    他忘了迈步,立在门旁,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一番刚才余若水对他说的话。
    “世子妃这是神思过度,心脾两虚,加上年幼不重保养,故而不小心染了风寒。所幸世子妃素来康健,不至于迁延加重,服两剂疏散的方子,也就无碍了。”
    明明白白说沁瑶得的是风寒,没有一个字提到有孕,以余若水的医术,总不至于连个喜脉都诊不出。
    虽这么想,他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仿佛一件意想不到的惊喜突然被放到眼前,还没来得及细品,下一刻就被人告知纯属子虚乌有。
    沁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目瞪口呆地望着母亲,“阿娘,您方才说什么呢……”
    瞿陈氏瞧见女儿女婿的神情,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拢,心里却已经本能地觉得不对,回身看着蔺效,犹自挣扎,“世子,不是说阿瑶有喜了吗?”
    沁瑶这回总算听清了母亲的话,错愕至极,求证似的看向蔺效。
    蔺效尴尬地轻咳一声,对瞿陈氏道:“阿娘,方才余太医给阿瑶诊了脉,说她是染了风寒——”
    瞿陈氏嘴张了两下,神情虽僵,却立刻转了话风,笑道:“嗨,都怪阿娘,连句话都没听清,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忙将带来的补品交了采蘋,到了床前,搂着沁瑶细看,“快让阿娘瞧瞧,怎么就好端端地染了风寒。”
    又道:“可能吃得下东西?要不要阿娘给你做些易克化的点心?”
    一句不再提有孕的事,免得让女儿难堪,让女婿失望,心里却把乱传话的下人痛骂了八十遍,暗道回去后定要找出是哪个该死的东西,好好立上一顿规矩才行。
    因瞿陈氏嗓音嘹亮,语调爽利,三言两语便将屋里的尴尬氛围一扫而净。
    蔺效见沁瑶的神情多多少少自在了些,暗松了口气,别了瞿陈氏,自去外院招待瞿子誉,心知肚明大舅哥多半也是听闻沁瑶怀孕,这才一大早特意前来看望,一会见了,少不得又需费一番唇舌解释。
    女婿走了,瞿陈氏说话顿时少了份顾忌,对沁瑶道:“刚才阿娘弄错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想想你才嫁过来多久,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女子最怕惦记此事,越是心里惦记,越不容易怀上。”
    “谁惦记了?”沁瑶哭笑不得,“要不是您一大早莫名其妙说我有喜,能好端端地把伤风扯到有孕上去么。”
    瞿陈氏替女儿掖被子,毫无愧色地笑道:“这不是阿娘太心急了吗?好不容易你大哥的亲事有了点着落,阿娘还以为会双喜临门呢。”
    沁瑶惊得从床上坐起,“哥哥的亲事有着落了?”
    瞿陈氏早料到女儿会有这种反应,牢牢将女儿重又按回床上,笑眯眯道:“前两日便想让你回家一趟商量此事,可你这几日总往宫里跑,就没给你递上话。”
    沁瑶暗自懊恼,她这段时日尽顾着对付秦媛来着,哪有功夫顾及其他,险些连哥哥的亲事这样大事都忘了帮着张罗,忙问:“是谁家的小娘子?哥哥自己相中的?”
    按她早前的揣测,哥哥虽然一点口风没透,却极有可能看中了王应宁,而两家门第相差这般悬殊,真要成事,少不得费一番功夫。
    哥哥素来稳重,在没有把握之前,不大会让阿娘过问,因此别看阿娘此刻兴兴头头的,没准是在她老人家自己在剃头担子一头热。
    瞿陈氏见女儿狐疑地看着她,半点不恼,反笑道:“你哥哥如今不是前些时日在翰林院帮着户部编纂了一部辞典么,为了这本词典,你哥哥人都瘦了一圈,后来王尚书到翰林院查看辞典编纂进度,对这辞典大加赞许,见你哥哥是编纂人之一,便特唤了他近前问了几句话。”
    “然后呢?”沁瑶听得全神贯注,原来那部辞典竟是户部要用,难怪哥哥前些日子天天起早贪黑的,敢情全是为了在王尚书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好不容易王尚书召见,哥哥为了巩固王尚书对自己的赞许,怕不会使出浑身解数。
    瞿陈氏果然笑道:“王尚书问了你哥哥好些话,见你哥哥答得甚好,又生得一表人才,当时虽未说什么,可后来却打发底下的官员拿了你哥哥的一份履历给他过目,也是巧了,这底下的官员正是跟你父亲素日交好的陆伯伯,下衙后便都跟你父亲一五一十地说了。”
    “王尚书不过要了哥哥的履历来看,”沁瑶思忖着道,“未见得便是相中了哥哥吧。”
    说着,忽然想到哥哥的同窗王以坤,他跟哥哥私交这么好,又是王应宁的胞兄,想必早已知道哥哥对王应宁的心思,王尚书突然注意到哥哥,会不会也有王以坤的一份功劳在内呢?
    瞿陈氏笑呵呵道:“阿娘话还没说完呢,看了履历之后,那日尚书府设宴,王公子邀了你哥哥前去,听说当时参会的都是当朝有名的大才子,酒席上,王尚书考人学问,特点了你你哥哥在席上作那个什么骈文,你哥哥一作完,王尚书就跟旁的大人说了句‘后生可畏’,满口的夸赞。阿瑶你说,王尚书这不是相中了你哥哥是什么?”
    沁瑶暗忖,王尚书那样的谋臣,等闲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公示于人前,虽说几次夸赞哥哥,或许存了几分提拔之意,却不见得是想让哥哥做女婿,没准只是见哥哥学问出众,有意培养后辈而已。
    要知道王应宁这样的世家千金,即便背负克夫的名声,也断没有主动跟人攀亲的道理。
    “哥哥自己怎么说?”想了一通,沁瑶决定还是从哥哥和王应宁身上入手,毕竟相较于其他,他们二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瞿陈氏道:“我和你父亲问了你哥哥几回,你哥哥只是说让我们二老放心,他心里有数,阿娘瞧着,你哥哥对王家的事倒真是上心。”
    沁瑶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了些底,看来哥哥果然极属意王应宁。
    瞿陈氏又叹:“王小姐那样的好孩子,谁看了不喜欢呢,可惜就是门第太高了些,也亏得你哥哥争气,得了王尚书的青眼,否则咱们瞿家恐怕连提亲的资格都没有。”
    沁瑶不便反驳阿娘,只宽慰母亲道:“阿娘,虽然咱们从不主动攀扯,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就像您说的,哥哥状元出身,模样人品样样出众,给谁做女婿不够用呀?”
    想起王应宁克夫的名声,犹豫着要不要问母亲,可依照母亲对王应宁的关注程度,不可能没听说过此事,既然一句不提,只能说明母亲不介怀。
    可见母亲倒真是一点也不糊涂。
    母女俩说完一晌话,瞿陈氏又起身细细看了一回新房,见处处贵而不奢,不失闺房雅趣,妆台上一枚汝窑花囊,里头插着满满一囊这季节早该凋谢的茶花,花开得格外娇艳。
    屋中一角焚着香,说不出的甜暖幽柔,窗下一榻,正对院中美景,屋外虽然寒风凛冽,屋内却因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除此之外,屋里的一众下人服侍女儿皆是尽心尽力,可见女儿自嫁过来之后日子过得极为顺遂,这样想着,越发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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