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儿的娘也真是想得远,才与锦心第一次见面,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以伺候郡主的明目要将女儿往上将军府送了。
    “这位就是二姑母吧?”锦心瞅着那站在台阶上,与薛母言笑晏晏的美妇人,侧头微微笑地问薛陌。薛陌不傻,看了眼锦心微微笑的表情,自然知道他的小媳妇儿不高兴了,锦心高兴时都是咧着小嘴笑得一脸灿烂的,眼下却是有了股皇家郡主矜持的假笑。
    薛陌当下一把揽住锦心的小蛮腰,不咸不淡地介绍了下二姑母和二姑父。锦心见薛陌的态度不热情,心里顿时舒坦了些,礼貌地朝崔真儿的爹娘问了好。
    崔真儿的娘第一次接触锦心,哪里知道这个皇家郡主笑容上的差别,还觉得锦心笑容好看呢,如秋风中摇曳的花般高贵淡雅。心里琢磨着,皇室郡主就是不一样,比一般官宦人家出来的姑娘有气质多了。想来以后也不是个会为难妾室的人。
    一大家子人寒暄过后,在堂屋里又聊了会天,眼瞅着离午膳时分还有些早,便有堂妹提议先去园子里逛逛。
    “咱们薛府去年为了迎娶嫂嫂,可是花了笔银子大修过一次呢,如今庭园景致已与四年前真儿来那会大不相同了,趁着今儿个嫂嫂也在,咱们一块去逛逛?”
    去年迎娶锦心时,原本是要在薛府成亲的,薛陌自然是花了大笔银子修葺过,后来薛陌思来想去,还是不让锦心与一大家子人住一块来得自在,才临时决定另开府邸迎娶锦心的。
    “好啊。”能与薛陌一块儿逛园子,崔真儿求之不得。如今锦心是孕妇,肯定走不了多远就要回房休息的,那样一来,崔真儿就有大把的时间缠着薛陌了。这个念头闪过,崔真儿几乎是欢跳起来:“这就去!”
    锦心瞅了眼崔真儿那兴奋劲,当下坐在椅子里嘴角泛起笑容。去就去,还怕了她不成?
    “薛哥哥,今日我还没去园子里散心呢,太医昨儿个叮嘱要适当散散步的。”锦心扯着薛陌的手指头,仰着小脑袋一脸笑容,一点也不忌讳在他人跟前秀恩爱。
    这一幕看得崔真儿心头醋意横生。
    让她更醋的却在后头。
    百花园里,薛陌一直寸步不离锦心,大手时不时揽住锦心的腰,遇上锦心喜爱的秋菊,还会折上几枝菊瓣肥嫩的来,挑逗锦心嘟着的小嘴。
    “讨厌。”锦心被薛陌弄得痒痒的,小手抹了把小嘴,就打向薛陌胸膛。薛陌脚步向后一躲,锦心就跨上两步去追。薛陌步子大,锦心的小碎步往往要跨上两步才追得上薛陌一步。
    如此玩闹了两三下,薛陌怕累着了有孕的锦心,突然站住不动,一把搂紧了向他扑来的锦心,抱了个满怀。
    小夫妻俩恩爱的模样,连吹拂的秋风都羡慕得不想离去,看得一同来园子里散步的其余堂妹和弟媳妇们都害臊得往一旁赏花去了。
    唯有崔真儿还心有不甘地想继续黏上来,可到底是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堂嫂给拽开了去。
    “真儿妹妹,来日方长,何必在你表哥刚得知你表嫂有孕时,就去打扰人家小夫妻俩的情趣,眼下正是他们感情好的时候呢。”这说话的正是六堂弟的媳妇郑氏,锦心大婚后初次在薛府露面,因为锦心见面礼给的阔绰,便对锦心流露出羡慕嫉妒意味来的那个美貌的妯娌郑氏。
    崔真儿骤然被郑氏扯了一把,还听到这番话,脑子里有些空白:“什么意思?”
    郑氏见崔真儿一脸迷糊的样子,心底嗤笑她空有美貌,却原来是个没脑子的人。不过,这类没脑子的人最容易被人摆布,当下提点崔真儿道:“等过个几个月,你表嫂孕肚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时……那会子才是你的机会。”
    郑氏瞥了眼那边笑得一脸幸福的锦心,眼里闪烁出嫉妒的光来。这郑氏出身低微,却因长得美貌非凡,从小就心比天高,觉得长大后定然能凭着美色和脑子里的智慧嫁一个好夫婿。可到底是落空了,只嫁了个七品芝麻官,日子过得抠抠缩缩的,还偏偏要时不时看着这个王府郡主挥霍无度的过日子,成个亲另开府邸不算,光是郡主身上的那套名贵衣裳和首饰都够她两年的所有开销了。
    同为女人,命运何其不公?
    那郡主不过是比她会投胎罢了。
    郑氏看不惯锦心,便想给锦心添堵,恰好来了个美貌却智商不高的崔真儿。表哥表妹最是暧昧的关系,郑氏就不信那郡主会不介意。
    “还得等几个月啊?”崔真儿听懂了郑氏的提醒,却不大乐意还得等上好几个月。不过,眼瞅着薛陌时时刻刻粘着那郡主,崔真儿也是知道今日是没有机会与表哥攀上肌肤之亲了,哪怕缠个手臂,都很难。
    这日,锦心几乎是在与薛陌的秀恩爱当中度过的。等黄昏坐上马车回上将军府时,锦心已是累得不行,刚上马车就赖进薛陌怀里睡觉了。
    自打这日回了趟薛府后,锦心就将薛陌管得极严,轻易不肯让他回薛府,若是薛母派人来请,锦心就亲自跟着。
    如此,怀孕三个月来,倒也没出啥纰漏。
    可百密终有一疏。
    那日,锦心与陆胭一块进了趟宫,被许久不见她俩的皇后留宿在了宫中。兴许是时刻盯着上将军府的崔真儿知道了消息,当夜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薛母将薛陌给叫回了薛府去。
    “表哥,我有一阕词看不懂。”这夜,因为锦心被皇后留宿宫中,薛母怕薛陌一人在家孤单寂寞,说什么都硬留下了薛陌,还住在以前未成亲前的院子里。
    崔真儿装模作样地捧了本宋词来敲薛陌的门。
    听到是崔真儿的声音,薛陌立即回忆起上一世这个表妹对他所做的勾.引的事儿来,双眉毫不掩饰地微蹙。躲避了崔真儿三个月,薛陌逐渐意识到这个表妹不是他一味躲就能躲开的,有些事儿恐怕还得他出面解决一番。
    这也是薛陌今日留宿不走的原因。
    “崔表妹,现在什么时辰了?”薛陌开门后,面无表情道。
    “啊?”崔真儿一时有些蒙圈,手里捧着那本没翻过几页的宋词,看着薛陌看向她的眼神道,“戌时了吧。”她可是专门挑了个睡觉的时辰来的,娘说,男人睡前最容易想女人,她就特意打扮了一番来了,衣裳穿得薄薄的。
    “戌时了,你还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回去睡觉!”薛陌一声冷喝,唬得崔真儿身子都抖了三抖。咬着唇看着薛陌,他怎么对送上门的美女都没兴趣?
    ☆、第123章 《甜宠王妃》
    薛陌的眼神在夜色下散发出冰凉的意味,冻得衣裳薄薄的崔真儿立马成了根冰柱,身子从心脏到四肢都在微微颤抖。
    艰难地唤了声“表哥……”
    唯有带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二字还能让她稍稍感觉到一点救命般的暖意。缓了缓,崔真儿双肩抽搐地道:“表哥,我与舅母在一块时,近日舅母常常与我聊及宋词中的句子,今日我闲来无事,便在灯下读了几篇,有读不懂的地方……”
    崔真儿知道,近些时日薛陌喜爱读宋词,而薛母一向喜欢追随儿子,儿子无论读什么,薛母都喜欢买来翻上几页。
    崔真儿捏着手里的书,寂静月光中沙沙作响。秋风渐起,拂过她洁白脸蛋旁的发丝,发梢微动,衬托得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更加可怜。嘴里可怜巴巴地说着孝敬舅母的话,不过那些话都是早就想好的托辞,不知背了多少遍了。
    到底是熟悉的话说出来,给了她逐渐镇定的勇气。六堂嫂郑氏说了,薛陌是个孝子,凡事扯上薛母,必定事半功倍。崔真儿不敢再看薛陌,垂下头摆出一副温顺的样子,看着薛陌锦袍的下摆。
    薛陌瞅了低头的崔真儿一眼,“过来。”大步向房门外的院子走去。
    崔真儿嘴角牵起一个止不住的笑意,表哥果然一听到舅母的话就心暖了,愿意给她解疑答惑。忙不迭地迈开步子跟在薛陌身后。
    “哪句词不懂?”薛陌停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反过头来猛然问道。
    “呃……”崔真儿答不上来,连忙捞起手中的书就要看,奈何院子里太黑,身边没有灯笼,借着月色压根看不清书上的字,字迹模模糊糊一团团黑影。
    支支吾吾的,实在想不起来刚才看到的词是什么了。
    “对自己不懂的词句,连反复揣摩的功夫都不下?平日二姑母就是这般教导你做学问的?”薛陌义正言辞地训她,“立在这好好反省,何时想起来了再来向我回话!”
    薛陌冷眼扫过双眼死死盯着书卷的崔真儿,大步一跨自行回了屋,丢下她一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周黑黢黢的,胆子不算大的崔真儿吓得双脚都哆嗦起来。
    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嘛,她明明只是借着问书的由头,来亲近表哥的,怎么最后落到读书功夫下得不深,反被表哥惩罚的地步?
    手里的这阕词,她原本就是随手翻的,才刚刚在门前见过一眼而已,她怎么可能背得出那句词来。崔真儿看着手里完全看不清字眼的书,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该死,夜里的秋风真是冷飕飕的,偏偏她只着了件薄得不行的像夏裳的裙子,凉凉的秋风袭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就冷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风怎么会这般大,她来时明明没有什么风的。
    不太聪明的崔真儿,哪里知道,这地儿是薛陌专给她挑的一个风口处。作为亲戚,薛陌不好明面上惩罚她,借着大自然的冷风却还是使得的。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守在房门口的清风走进屋向薛陌禀报道:“表姑娘似乎快撑不住了,好几次向这边走来,半路害怕您又折了回去。”
    薛陌看看屋里的沙漏,时辰不早了,脱下外袍甩在屏风上,冷着脸道:“再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送她回去。”说罢,大手一扬,屋里的火烛灭了。
    第二日早膳时,薛陌听薛母念叨:“你真儿表妹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病了,可怜巴巴的一直喊冷。将你二姑母心疼的哟……”这三个月,薛母已经习惯有崔真儿陪她用膳了,陡然人不见了,还怪想的。一吃完饭,就忙不迭地去看崔真儿了。
    看到娘关心的背影,薛陌心底很不是滋味。上一世,娘亲就因为她自己喜欢崔真儿,一个劲儿想撮合崔真儿和薛陌,弄得薛陌烦透了。
    期待这一世,经过昨夜的惩罚,崔真儿能自己醒悟过来,别再打他的主意。她若还没笨到家,就应该知道一个男人若是心仪一个姑娘,就绝不会让胆子不大的她夜里冻在黑黢黢的院子里。
    ~
    “娘,我冷……”崔真儿牢牢攥紧被子,身子一个劲儿颤抖。昨夜的院子太黑,一个大鸟飞过,她差点吓得尿裤子,又冷又怕,一回来就病倒了。
    “这是怎么了,我的女儿。”崔真儿的娘压根就不知道昨儿夜里她去勾.引薛陌的事。看着女儿哆嗦得不行,还以为中邪了,急得眼泪直掉。
    崔真儿是被堂嫂郑氏怂恿着夜里去勾.引薛陌的,结果这般丢人,她哪敢与娘亲说,死死咬紧牙关不说实情,宁愿被当做中邪了。薛母过来瞅她时,崔真儿也只是扑在薛母怀里哭,别的一句话不说,惹得薛母心疼不已。
    崔真儿这一病,身体和心里双重压迫,还真的来势汹汹,缠绵病榻半月之久,才好利索了。
    却说,锦心从宫里回到上将军府就听闻崔真儿病了,小眉头皱得可不开心了。皇宫里可是多得是装病的宫妃,以此来博得皇帝叔叔去瞅一眼的。这崔真儿不会就是以生病为由,才让薛哥哥昨儿夜里留宿在薛府,没回上将军府吧?
    锦心气鼓鼓地叉腰等在房门前候着下朝回来的薛陌。
    “昨夜去哪了?”锦心从未这样审问过薛陌,难得叉腰要当一回悍妇。
    吓得薛陌一脚刚跨入门里,另一只脚都不敢挪进来了:“薛夫人,你这是在皇宫里宿了一夜,就成了母夜叉了么?”这话说得跟在后头的清风忍不住憋笑起来。
    母夜叉?
    她明明很可爱,是个明艳动人的小郡主。从小就喜欢获得薛陌赞美的锦心,好不容易叉起来的双手忙不迭地放了下去。
    可这么放下去,就没有气势了。
    她的驯夫才刚刚开始呢。
    赶忙又将双手叉在腰间,瞪了薛陌一眼:“快说,昨夜去哪了?”
    却不想,薛陌已是被锦心叉起、放下、又叉起的动作给逗乐了,走上前去,调.戏两把锦心叉在腰间的手,道:“昨夜想你想得双腿无力走路,宿在了未迎娶你时的薛府房里。”
    “你骗人。”锦心眼下才不要被薛陌调.戏,双手打着薛陌的手臂,用力将心底的不安给发泄了出来,“明明是昨夜你的好表妹病了,你留在薛府……”
    剩下的话,锦心没能说出来,她的唇被薛陌死劲儿堵上了。他不想听她诬蔑他的话,双手揽紧了她的小蛮腰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按。他的锦心是个醋坛子,这三个月里,他领教了好几次,一生气就不让他碰她。
    虽然她怀孕了,他也碰不了她,可连抱抱都不让,他就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眼下见她又生气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吻死了她再说。紧紧揽住他的小锦心,想跑都没份。
    锦心不愿被他吻,双手极不老实地要推开他的脖子,却被他擒住了小舌头动弹不得,呜呜咽咽地乱发音,谁也听不懂她在喊什么。直吻得锦心快憋气憋死了,薛陌才喘着气松开她的唇:
    “锦心,你别生气……昨夜薛哥哥替你教训她去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锦心幽怨地看着薛陌,“要教训不能白天教训啊,非得夜晚?”
    薛陌揽着锦心绵软的小身子,凑近她小耳朵一阵低语,将昨夜如何惩罚崔真儿的事给说了一遍。
    “大概,崔表妹以后不敢再缠着我了吧。”薛陌吻了吻锦心的小耳朵,在他眼里,锦心哪都迷人,就连小耳朵红润润的,都分外招他心痒难耐,“锦心,太医说三个月后胎气就稳固了,今日奖赏一下为夫好不好。”
    这三个月,薛陌快憋坏了,日日守着小娇妻却不能碰,简直太难熬。
    锦心的心思却还在崔真儿上头,凭女人的直觉,崔真儿不会这么快就对薛陌放手。上一世能以未嫁的身份单独住进薛陌的将军府,孤男寡女共住一个屋檐下都不怕,可见崔真儿是个脸皮极厚的。
    “啊。”锦心光顾着游神了,没听到薛陌喷着热气的话,小耳朵被他给咬了一口,“薛哥哥,疼啊。”
    ~
    崔真儿卧房里,堂嫂郑氏端着药碗正给病榻上的崔真儿喂药。
    这些日子,崔真儿一直病恹恹的,中邪好了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瞧你,不过因为才学不过关,被惩罚了一次而已,就灰心丧气成这样。”郑氏这张嘴真真是会编,她明明知道那夜薛陌的行为是变相地拒绝崔真儿,却依旧避重就轻,还哄崔真儿道,“才好不好,日后补上就是,勤能补拙。”
    “不是的,你不知道,那夜的表哥眼神有多冷,他不喜欢我。”崔真儿惦记了表哥四年,夜夜做梦都要嫁进上将军府,她的爹爹不争气,没能给她挣来高贵的出身,那她就要嫁个高门大户,一步登天做凤凰。
    “表哥喜不喜欢你,重要吗?”郑氏轻笑一下,低头看着靠坐在木塌上的崔真儿,“你要的只是嫁给表哥,又不是要得到他的心,管他喜不喜欢你呢。”郑氏用瓷勺搅拌了一下滚烫的药汁,“只要嫁进了上将军府,你就是凤凰了。”
    “他还能不养着你?”
    这句说得崔真儿一愣。
    还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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