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后院,仍是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她的内心非常不安,这时候良褚停下了脚步,她跟着他一道停住,望着院落里空荡荡一片,再看那紧闭的门扉,容华的心竟不觉间紧提起来。
    她的嗓音显得干哑而紧张:“在里面?”
    “先别动。”良褚忽地道。
    容华耳朵敏感地动了动,身子却是瞬间僵住,她似乎……是听到一些十分微弱的声响,从四面八方,重重叠叠地朝他们包围。
    本该是空无一人的静寂后院,不知不觉间从走廊,草丛,房顶,一个接着一个,宛若无形中冒出来一般现身眼前。而院落走道上最大的一间房屋内,那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了。
    容华和良褚站在空阔的场地,看着屋里的人慢腾腾地走出来,一身浅青色绒毛氅衣,脖颈上套着狐毛制的围脖,灰暗的瞳孔里雾蒙蒙一片氤氲,宛若这阴沉的天色,浅微一丝笑容里泛着诡异之色。
    他从一出现,视线就直勾勾地朝容华抛过来。
    带着那诡异的微笑,殷延禾一副轻松散漫的姿态,在众多护卫的保护下慢悠悠地走过来,一直走到容华和良褚,目光难得从容华脸上挪开一些,抽余瞥了一眼良褚,又重新转到容华的面庞,嘲讽似的表情讥笑了一声,嗤道:“还带了一个帮手过来,也罢,我料想沈夫人也不敢独身一人前来。”
    果然,殷延禾早就猜到她会过来。
    容华忍住心头这一口恶气,她知道此刻和殷延禾闲扯没什么用,他不论口头上再怎么激将自己,她都必须要忍耐住。心里下了决心,她冷静地撇唇,淡淡道:“那么四殿下应该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
    殷延禾笑了一声,轻轻浅浅,像是好客的主家人一般的态度,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盈盈笑容凝望容华:“延禾准备了一些茶点,沈夫人和这位兄弟旅途舟车劳顿,不妨先里面请坐。”
    容华现在可没心情和殷延禾吃着点心,喝着茶,慢悠悠地谈事,家里的沈鉴还靠着良褚的药维持,待他醒来不晓得这毒还得怎么折磨沈鉴,她没那么多时间,可殷延禾却有充足的时间陪他们玩,他就是要慢慢的玩,一边玩一边看他们火急火燎,最后自乱阵脚被打散的样子。
    喉咙里好似有一把火在烧,她吞咽着烫喉的火石,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柔声道:“四殿下真是周到。”
    殷延禾脚步轻挪,不自觉间来到容华身侧,高大的身躯弯腰浅笑:“对待美人,本殿下一向比较上心。”
    容华忍住喉间一口几乎要呕出的热血,面上绷紧,同殷延禾虚与委蛇的假笑道:“是吗?四殿下谬赞了……这外头冷,我们进里面讲。”嘴上说着虚伪的话,心底冷冰冰嗤笑。
    喜欢美人是吗?
    说不准,今日你就要栽在你口中的美人手里!
    第三十三章:费尽心思
    殷延禾坐在屋内中央的位置,给容华安排在左侧,良褚自觉地坐在容华旁边的位置上,继续保持着他一贯作风,表情平淡,沉默着当他的旁观者。
    “四殿下。”坐下后,沉默了半晌,容华突然开口。
    话语一出,殷延禾的目光默默地投过来,容华冷静地与他的眼神对视,异常镇定地道:“四殿下要怎么样,才愿意把解药给我?”
    不出意料……他唇角细微地一翘,面庞上显现出一抹带着些许愉悦的笑容,目光就这么放肆地挑着几丝轻佻戏谑的玩味之意,摆出悠悠然的一个散漫姿势,就像是已经胜券在握,十分笃定又轻松的模样。
    过了会儿,殷延禾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容华,悠声轻缓:“沈夫人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吗?”
    容华根本没想过要和殷延禾做交易,他这种经商的人绝对会以自己的利益为上,连沈鉴都能一时失察着了他的道,想到这,她心里一抹莫名躁意,沈鉴会着道多半也是因为担忧她,怕她受苦才不慎落入圈套,殷延禾就是仗着一点,用她来胁迫沈鉴,如今又用沈鉴来威逼她,这种相互钳制确实是最毒辣又叫人无可奈何的。
    她想罢,一口气深呼,又缓缓地吐出,神态依旧镇静。
    “容华身上确实没有能够交换的东西,但四殿下愿意跟我谈,那么四殿下心里约莫是有数的。或许姜家……有四殿下感兴趣的东西。”她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执意要为沈鉴而不管不顾,就连姜家都搬了出来。
    殷延禾没搭话,饶有趣味地看了容华一晌,忽地朗声大笑。
    这笑声异常刺耳,就像是一根尖细的针扎上耳膜,欲要将她的耳膜扎破,她心里早就忍耐得心火直冒,可她的表情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大笑的殷延禾。
    这样一张俊脸,带着嬉笑的玩闹,就宛若魑魅魍魉一般,泛着诡异的光怪陆离的冷光,他的笑声慢慢歇止,一双眼轻挑,张狂邪肆。
    “姜家,延禾兴趣乏乏,倒是对沈夫人……很感兴趣。”他那种意味不明的口吻,令容华心头一悸,好似有什么模糊地在影响着她的思绪,她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狂肆之人,她绝不能先让他察觉到心里按捺着的心慌意乱。
    她唇角微微一勾,微笑的面庞泛着氤氲的光泽,表情温婉地像是一块细腻的玉,柔声软语道:“那么四殿下可否明言,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让四殿下愿意交出解药?”她停顿了一会,眼神安静而柔婉,“四殿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罢,不论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
    话说到这个境地,殷延禾又是一口一个对她感兴趣,便是傻子都隐约能察觉到殷延禾的意图,但容华仍旧镇定,仿佛一点不在意殷延禾对她口语上的调侃,她的意图更明显,她只想要救沈鉴,为了救沈鉴她愿意做出一些牺牲。
    殷延禾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显得更加诡异,望着容华的目光越发得令人心惊,就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她呼吸紧紧屏住,容华并不是怕殷延禾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她是在算时机,她要趁着殷延禾盲目自大的时刻让良褚有机会动手……
    眼神对峙间气氛沉寂,殷延禾终于像是想到了好点子似的,唇角乍然绽放一抹灿烂笑容,欢快而愉悦地笑道:“你陪我一宿,如何?”
    她神情一僵,其实在殷延禾没开口之前,容华心底里就大约有数,他那种放肆的眼神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兴许是早就想到,她也不意外,只是嘴角泛开一丝浅浅的冷笑,略显讥讽地张嘴道:“四殿下真有意思,容华还记得四殿下之前说过,容华并不是你的目标。”
    “确实不是……但是你不是要解药吗?这毒,要一下子解开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我的解药持续维持。如今,我已经是得到我想要的了。不过沈兄似乎反悔了,并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殷延禾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仿佛这件事是沈鉴不识抬举,不识时务。
    越听越气,可是气又能怎样?他摆的这一手确实限制了她,心底冷冷讥嘲,说到殷成和殷远的夜郎自大,随意玩弄女人的风流本性,殷延禾这个闲散王爷才是真的狂妄自傲,行事手段远远要比表面更阴毒,就好像一头迅猛的猎豹,看准时机就会出手。
    她的心不由地更加警戒,容华晓得现在身入敌营,一招失手就满盘皆输,她不能冲动,思及此,她令自己冷静下来,摆出沉吟的姿态,思索了半晌,一脸凝重的表情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带来的人必须要陪在我身边。”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目光嘲讽地瞥了一眼良褚,看着姜容华带来的这个弱不禁风之人,他早就派人试探过,这人并不会武功只是个会用毒的医师,会下毒又如何?他自己就是通此道之人,有谁能比他更厉害?他就让姜容华把这人给带着……又能怎么样?心里头狂傲地想着,一副认定容华无法违逆他的模样,一边笑一边道:“你不放心我吗?”
    “四殿下觉得……容华如何放心你?”她反问,讥嘲地勾唇,牵扯出一丝浅淡的冷笑,令她的眉眼处瞧上去如寒霜般泛着凌厉的戾气,“四殿下这样自信之人,必然是不会惧怕容华这样一个小小女子,但容华胆儿小,可是很怕四殿下的。”
    “沈夫人无须惧怕,延禾对待美人儿一向脾气极好,倒是沈夫人若一直对延禾口舌伶俐,毫不松懈,延禾可是很苦恼的。”他将眉头微微一皱,像是生了什么委屈似的,直把容华恶心得胃里翻腾,却又要忍下来,不能露出对他的不屑轻蔑。
    或许殷延禾在别的女人那是无可抵挡,可对她来说,这种看似英俊美貌心思却阴狠歹毒,对待女人如同玩物一般戏耍玩弄的男人,她是半点兴趣都无法生起。
    像这样根本不懂情爱的人,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不过这种话,容华不会说出来,他想要这么玩,觉得这样玩愉快的,为了沈鉴……她愿意忍耐。
    想罢,容华勉强地扬起笑容,看着殷延禾仍不太满意的表情,面上又产生细微的调整,漠然的神情像是染上一丝柔软的彩色,然而那眼中仍难掩冷意。
    “既然谈妥了,容华此刻便是归了四殿下,倒不知四殿下想要容华怎么做?”她淡淡道,目光注视着一脸玩味的殷延禾。
    殷延禾想了一会,突然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冲容华绽开一朵花儿似的灿笑,轻快开口:“我一直觉着美人儿都是弱不禁风的,如今瞧着沈夫人,原来美人如烈马一般难以驯化,也是异常叫人心动。那便这样,延禾想要瞧一瞧,沈夫人是否什么都无所畏惧。”说到这,眼光诡异地一闪。
    容华听得他的话,心中不安攒动,殷延禾究竟想要做什么?她猜不透,也不愿猜,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想罢,容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旁侧的良褚身上一撇,一直都沉默着不出声的良褚察觉到她的眼神,表情仍是淡淡的近乎冷漠。
    这一刻,她是无法退缩的,只能迎面应对。目光一定,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爽快地直起身,看着殷延禾道:“那就请四殿下带路吧。”
    殷延禾浅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后慢腾腾地来到容华身边,容华一动不动,看他的脸越发的近,那双直勾勾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眼里诡笑灵异,里头像是滋生着一只令人恐惧惊悸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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