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照笑道:“你既是我朋友,又算是我半个小姑爷,谈婚论嫁的对象还是我表兄,我当然想来探探你的口风了。”
    江如月无可无不可:“人好就成了,心地善良最好。”
    沈晚照拍胸脯保证:“别的没法不说,我表哥这人还是最是良善不过,见天儿地扶老奶奶过马路,陪小朋友去上学呢。”
    江如月:“……”
    她给沈晚照雷的起了鸡皮疙瘩,想了会儿又面色古怪,小心瞧了眼沈晚照,呐呐道:“我有个问题问你你可别恼啊……你们家和你姑母家亲近,你表哥又是个好的,你们家为什么不干脆做了姑表亲呢?”
    其实她觉着殷怀俭和沈晚照在一起挺不错的,至少……颜值挺登对,再多的她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沈晚照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江如月脸上还溅了几滴水珠子,她坚强地抹掉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沈晚照怀疑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抽着嘴角道:“哪有的事儿,你别乱想,我们两家都没有这个意思,再说我和表哥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什么姑表亲不姑表亲的?”
    江如月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这时候饭菜上桌,沈晚照见有几道自己素来喜欢菜,刚要伸手夹一筷子松鼠鱼,忽然嘴里一阵发苦,胸口闷闷的,胃里也不大舒服,登时没了食欲,夹起来就扔在一边不吃了。
    江如月还以为她不爱吃,给她夹了筷子比较爽口的银牙烩丝,这个味道倒是很清爽,沈晚照略尝了几口就认真吃起饭来。
    她们坐的是小辈桌,殷怀俭见完长辈之后也落座在这儿,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江如月难得有些尴尬,又忍不住鬼鬼祟祟地看过去,又正好和他对视一眼,如此循环往复,两人都只敢盯着桌布,不敢再有旁的动作。
    江如月脸上讪讪的,忽然心念一转,计上心来。她从桌子中间取了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来来来,咱们好久没喝酒了,今天你陪我喝两杯。”
    沈晚照自己酒品不咋地,喝了几口就不敢再喝,低声调侃道:“你好酒这点倒是跟我明堂姐一样地,我就该去劝劝我姑姑,不能娶个酒鬼进门啊。”
    她以为自己酒量就够差了,没想到江如月更可怕,三杯两盏下肚就已经上了头,沈晚照怕她撒酒疯,推了推她道:“诶,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弄一碗醒酒汤过来?”
    江如月沉默了三秒:“您哪位?”
    沈晚照:“……”你滚,你滚滚滚滚滚!
    江如月盯着她端详了会儿,点头傻笑道:“嫂子啊。”
    沈晚照:“……”好吧这回没叫错,但是怎么看着这么猥琐呢。
    江夫人被邀坐在上首,见江如月脸也红了眼睛也直了,起身道:“如月好像醉了,为免失仪,我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沈琼楼忙道:“让阿俭和阿兰带她下去醒醒酒吧?”
    江夫人瞧了眼殷怀俭,思忖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也好。
    虽然说是让殷怀兰和殷怀俭一起去,但是殷怀兰脑子转的多快啊,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推脱了。
    殷怀俭只得自己带她去偏间,没想到才出了花厅江如月就面色如常,眼睛也不直了,脚步也不歪了,他微微一怔:“你装醉?”
    江如月心说我装醉还不是为了躲你,真是没猜中过程也没猜中结局,干笑道:“呵呵,方才是有的醉,现在风一吹就好多了。”
    殷怀俭本来想直接走的,顿了顿还是命下人煮了醒酒汤过来:“以防万一,还是喝醒酒汤吧。”
    等醒酒汤端上来,那味道简直酸爽的不可置信,江如月险些被酸出眼泪,斜睨着殷怀俭——这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殷怀俭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砖,一语不发。
    江如月也不可能上去拿小拳拳捶他胸口,用绢子掖了掖被酸出来的眼泪:“贵府醒酒汤真是太实在了。”
    就算是醉地人事不省喝这么一碗也得立时就醒了。
    殷怀俭难得笑了笑,两人又没有声息了,他沉吟片刻,还是先开了口:“我爹娘与你娘……”
    他既然主动提起,江如月也不好继续装样,只得点头道:“我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完了,对视一眼,俱都尴尬地笑了笑。
    这回她先开了口,想了想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其实瞧不上我的,也不想和我结亲,反正没有求着你心头好,你娶谁都一样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殷怀俭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紧,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确实对这桩亲事没有激烈反驳,要是真正上心的人,也不会这么草率订下。
    江如月恍若未觉:“你们家门第是比我们家高,你相貌才干也好,可撇开这些不看,我又比你差什么了?你人是好,但我也不是阴险狭隘之辈,所以我从没觉着哪里高攀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把话摊开了说:“说老实话,我不讨厌你,你是个挺不错的人,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可成亲这事儿一厢情愿是没用的,总不能以后我一心想把日子过好,你却处处看我不顺眼吧,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要是你不乐意,那我回去就跟我娘好好说了,你最好也回去说道说道……若是真的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呢?”
    殷怀俭身子一僵,低声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就像艳阳,让人心头无端敞亮起来,驱散了遮蔽的阴翳,让他几乎不敢对视。
    江如月笑了笑,神情平静:“是不是的,总得你自己先想明白。”
    他心头微漾,抬眸想要说话,却见她已经走远了。
    与殷怀俭现在的心情复杂不同,殷怀兰心情则是彻彻底底的苦逼,她娘今天寿宴邀请了好些亲朋好友,还特地把她在书院的老师请来了——听说她任了课长之后,还特地请了解明过来。
    这本也没什么,但要了命的解明的座位就在她爹不远处,更要命的是她那向来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老子居然主动和几位师长攀谈起来,还正好第一个问的就是解明。
    “……解师,不知犬子和小女在书院中学的如何?课业上有没有进益?有没有不知礼数的地方?若是仗着家世就放肆招摇,也告诉我就是了,我会好生教导他们的。”
    殷怀兰知道他说的‘好生’,那就是真的‘好生’,想到自己上回偷懒有份作业还没交,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完蛋了。又忙对着解明又是作揖又是用口型告饶。
    豫王似有所觉地回过头,她立马收起脸上表情,低着头姿态恭敬。
    按照解明的观念,做错了事儿就该好生受罚,方才知道教训,而且师长有义务和家长沟通沟通,两下配合。
    但他一转头冷不丁瞧见殷怀兰可怜巴巴的神色,心下一软,故作没听全他的问话,只说了殷怀俭:“不敢当,令郎学识渊博,天资了得,学习也踏实认真,甚至胜过不少老师,以后想必也能以全甲毕业。”
    豫王又瞟了眼殷怀兰,微微笑道:“那小女呢?”
    其实殷怀兰也很聪明,资质甚至还比沈晚照稍微强了一筹,但是她心思不定,凡事能懒就懒着,所以一直进步不大。
    要是平时解明早就说了,但见着殷怀兰的神色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信奉君子准则的他难得打了太极:“令爱……也是十分聪敏的,成绩优良,毕业应当也不难。”
    豫王不知怎么今天是来了兴头,坐在解明身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了起来,听的殷怀兰在后面直冒冷汗,双腿发软,跟每一个家里来老师的学生是一样一样的。
    解明虽然天纵之才,但也不是豫王这种万年老狐狸的对手,过了会儿就被绕进去了,豫王沉吟道:“原来她课上这般不尽心,课长一职也做的这般敷衍了事,难为解师一直忍着她了。”
    殷怀兰:“……”明明是她一直忍着解明好伐!
    他顿了下又道:“我接下来会好好跟她母妃说说,看怎么惩治她。”
    解明下意识地脱口道:“不要。”
    他见豫王看过来,神情很有几分不自在,淡淡道:“到底是女孩子,豫王也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若是事事都要你们操心,岂不是显得我们书院的众位老师很是无能,教导不好学生?”
    他自己也没少给殷怀兰罚抄啥的,但是听见别人说要罚她,哪怕那人是她父亲,他心里也不大痛快。
    殷怀兰有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
    豫王笑了笑:“我不过说惩治一二,何时说要喊打喊杀了?”
    解明道:“倒是我误会了,只是觉得教书育人,打罚其实是下乘手段。“
    豫王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随意道:“解师有见地。”
    他才往出走了几步,就见王府的江管事眉头紧皱,似乎遇见了什么扎手的事儿一般,急而不乱地迈步进来:“王爷,府门口出事了。”
    豫王定住,挑眉道:“怎么了?”
    江管事到底在王府管了几十年的事儿,只觉得有些棘手,却丝毫不见慌乱,先请豫王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来的好像是一行乡下人,带着一位村中的女子,为首那人说话倒还算客气,说咱们世子收用过了他妹子,现在要来讨个说话,要个名分。”
    豫王面上分毫微动:“他说是就是了?”
    江管事苦笑一声:“这种打秋风讹人的小的在蜀地也见过不少,哪里会亲信?本来怕这些人搅了王妃寿宴,想给几两银子打发了的,哪里想到那女子竟拿出一块玉麒麟来,我仔细辨认过了,真的是咱们世子的,这玩意是御赐的东西,上面还有敕造的印记,几个山野乡民手里断断不可能有,小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过来请您拿个主意。”
    ……
    沈晚照不知道是怎么了,吃什么东西都不大有胃口,开席到现在也只吃了几筷子素菜,两碗温热的汤水,就再也不想动筷子了。
    温重光瞧得蹙起眉,抚着她的脸道:“你怎么了?”
    沈晚照喝了茶漱口,有气无力地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不大有胃口,想吃的重酸或者重辣的东西,感觉像是中暑了一样,身上也腻腻的。”
    他转头道:“我去让人做些菜上来,顺便泡一杯解暑的薄荷茶。”
    沈晚照忙拽住他:“你听风就是雨的,这又不是咱们府上,再说这都几月份了,中暑也是我随口说的。”
    他一想也是,又道:“就是在别人府上,也不好看你就这么饿着,要不咱们先回去?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命人去买点?”
    沈晚照被他难得的傻样差点气笑,忙摇头道:“咱们在长辈府上参加人家寿宴呢,你这样不是存心打人脸吗?”
    他只得端起羹汤来喂她:“那你好歹吃些,不然饿的胃里难受。”
    她低头抿了口,他突发奇想,忽然天外飞仙般的来了句:“你不会是有了吧?”
    沈晚照给他这脑洞震的一哆嗦,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上个月才换洗过,而且咱们都是掐着日子行事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想着想着自己也拿不准,她自己又没有怀过孩子,唯一那点不太靠谱的经验还是从小说里看来的,按照小说里的状况,自己这样还真挺像有身孕的……
    温重光的表情很复杂,像是高兴,又有不少烦闷,低头定定地凝视她小腹:“回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吧。”
    沈晚照也觉得云里雾里一般玄幻,怔怔地跟着点了点头。
    第122章
    豫王面上的神情不变:“那女子姓甚名谁?按你的说法不过几个乡下人,怎么有这般胆子来王府讹人?她说了世子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吗?”
    江管事低声道:“姓徐名秀兰,他们说是从徐家庄过来的,小的打听过了,当初山河书院带着学生农科的时候去过这徐家庄,咱们世子当时也在,会不会是世子……”
    那几个乡下人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信,连他都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世子少年时期犯了错误,没忍住收用了一个乡下姑娘,结果现在人家寻上门来了。
    这要是在别家本也没什么,但豫王府里,豫王妃是最容不得妾室通房这些的。
    豫王沉吟片刻,淡淡道:“如今乖……王妃寿宴,宾客盈门,你先想法子把他们安抚住,不要让事情再闹大,我去告诉王妃,让世子过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根本就不欲与这些人废话,逮起来直接送到北镇抚司,但今日宾客众多,世子又说亲在即,要是不处理妥当了,落在御史那边又是个话柄,以后还有可能留下遗祸来。
    要是被御史参一个强逼民女之类的,就算这孩子没事,以后也别想说到什么好姑娘了。
    江管事应了声是,呵腰应了个是,下去照办了。
    沈琼楼本来还在待客,豫王直接进去跟她说了,她面上沉了沉,用目光狠狠剜了儿子一眼,然后才道:“你要问个清楚我不拦着,只是咱们要不要把江夫人也叫上?”
    豫王微怔,沈琼楼道:“你方才也说了,他们急匆匆赶到咱们府门,方才怕是有不少别府下人瞧见了,江夫人是个聪明人,咱们又是要马上说亲事地,要是江夫人知道这事儿,咱们还这么瞒着那不就成了蓄意骗婚?就算最后查出来不干阿俭的事儿,那咱们也落了下乘。”
    她说了这一长串,喝了口茶才继续道:“若是她不知道,咱们也最好把事情摊开来,两家结亲本来就该坦坦荡荡的,她对我诚挚,我也不能想着欺瞒过去。”
    豫王笑一笑:“王妃英明。”
    沈琼楼把他推了一把:“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现在先撑一会儿,等彻底结束再料理此事,对了,把阿早和阿晚留下,他们一年前也去参加了农科,说不准能留下作个人证什么的。”
    两口子分头行动,好容易熬到宴席散了,沈琼楼见江夫人带着江如月要走,她忙上前道:“夫人等等,我有一事相求。”
    江夫人本来面色已经有些冷淡,她是个看重女儿的,方才在王府外发生的事儿她自然知晓,结亲的心思也差不多熄了,闻言怔了怔:“王妃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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