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凤娟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爹,要是那周雄来了,该咋办啊?”
    “什么?”廖平也是无措至极,不住叹气,“这丫头,你说你想要什么,跟为父说一声就行了,自己跑什么?”
    那周雄可是平洲府一霸,不独自己有官身,在官衙里领着一份俸禄,更是仗着知府小舅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惯了的,真是被他盯上,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尤其是这会儿小姐还双目失明,如何能惊扰得了的?
    更别说廖平还有更深一层的隐忧——
    即便双眼不能视物,可这几日头脸消了肿,只要是眼不瞎的人就都能看出来,小姐分明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真是落到那周雄眼里……
    倒是胡荣兴还能保持几分冷静:
    “廖兄莫慌,叫我瞧着,眼下先让凤娟避一避,那周雄真来了,咱们就死咬着没见过这么个人,青天白日下,他还就能私闯民宅不成?”
    除此之外,胡荣兴还有一个想法,东家老太爷这会儿既然已经是官身,小姐这会儿倒不如直接去知府衙门亮明身份,周雄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希和点了点头,也认同了胡荣兴的说法——之前之所以千方百计隐瞒身份,除了身不由己之外,更由于顾准的钦犯身份。眼下自然没了这种顾虑……
    只这般想着,心里却是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也不知顾准这会儿怎么样了?
    看希和点头,廖平和胡荣兴同时长舒一口气:
    “不然,咱们现在就打发人去知府衙门。不知东家老太爷这会儿的官职是……”
    “我离京时,先皇已然下了旨意,令我父亲就任太子太傅一职,想来父亲这会儿已然回至帝都……”
    “太子太傅??”廖平和胡荣兴脚一软,好险没跪倒,东家老太爷竟然做了太子太傅?!再没有学问,也知道那可是皇朝数得着的大官,且还是先皇亲自下旨,那不就是,不就是,跟那个什么,托孤老臣差不多吗?
    “啊呀呀,那可真是,那可真是……”
    两人搓着手,竟是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激动的不行,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刘朝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那周雄带了人来,说要搜查什么逃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在知道了希和的身份,两人心里好歹有了些底儿,廖平对胡荣兴道:
    “不然胡老哥亲自跑一趟知府衙门?这儿交给我便好……”
    胡荣兴还未接话,一个猖狂的笑声突兀插了进来:
    “呦呵,两位大掌柜真是有闲情啊,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倒是在这破院里躲清闲,还是说,两位所图的俱是一等一的大事,以致钱财什么的,就全不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阴险,分明是指责两人有不轨之心。
    “周大人这是什么话!”廖平气的浑身发抖,“不是您老发话,让我们福兴大酒楼停业几天嘛?”
    “这么说,你还委屈着呢?”周雄阴测测的道。这个老不死的,还敢跟自己玩阴的。说什么不认识那晚袭击自己的女子,分明就藏在他这间院子里。
    摸摸这会儿还有些肿胀的额头——平洲府敢这样驳了自己面子的,这老家伙还是头一个。
    斜眼瞟见胡荣兴要往外走,一摆手,当即就有兵卒上前把胡荣兴拦住:
    “这么大的热闹,胡掌柜不看完了就走,岂不可惜?”
    “周大人莫要动怒,万事好商量……”胡荣兴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悄悄递过去,“小老儿委实还有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是吗?”周雄斜了胡荣兴一眼,毫不客气的接过银票,却是冷哼一声,“还是胡掌柜识时务,只一点,今儿个搜查逃犯这事,却是总兵府张大人交代下来的,胡掌柜想走,也得等我把这小院搜捡完再说。”
    说着一挥手,当即就有两个差人上前扭住胡荣兴。
    “周大人想干什么?”胡荣兴也急了,“不怕跟你说,这小院里住的可是有贵人,别说你,就是你姐夫,也惹不起!”
    “有贵人?”周雄脸上的笑容却是瞬时一敛,神情谨慎中更带着几分遏制不住的狂喜,“那这贵人,可说他是从帝都而来?”
    不明白周雄为何有此一问,可形势危急,胡荣兴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点头道:
    “不错,正是来自帝都……”
    “哈哈哈——”周雄忽然仰天大笑,“果然让张大人说着了!”
    说完往后一退,恶狠狠的指着廖平道:
    “把这个老东西也给我绑起来!”
    方才张大人说的清楚,那朝廷钦犯可不是来自帝都?且之前身份尊贵的很。所以但凡遇到狗急跳墙自称是帝都来人,又宣称身份尊贵的,十有八九就是新皇重金悬赏的要犯。
    真是让自己把人抓了,那可是实打实的一份大功。升官发财,可不就指日可待。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说自己是仗了姐夫的势才能有今天?
    一时简直跟打了鸡血一般,带了人就要往里冲。
    没想到听说是帝都来的贵人,周雄不独没有收敛,反而和受了什么刺激的疯狗一般,逮住就要咬,胡荣兴和廖平也傻了眼,忙不迭招呼身后的钱庄护卫:
    “别管我们!守好主子的门,决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去。”
    那些护卫也有些慌张,毕竟他们再有功夫,却也不敢和官军作对,一时就有些畏首畏尾,偏是周雄带来的可不只是知府差人,还有几十个身材高大、招式凌厉的汉子,看他们举动间的杀伐之气,分明是见过血的。竟是不过片刻,就把那群护卫冲击的七零八落。
    到得最后,只有刘朝一人举着根棍子守在希和房间外不肯让开。
    “啊哟,还真有人找死啊!”周雄恶狠狠的一挥手,“胆敢对抗官府抓捕钦犯,打死毋论!”
    当下便有三四个彪悍的汉子朝着刘朝扑过去,最前面那个更是抽出腰刀朝着刘朝就砍了过去。
    刘朝忙往旁边一闪,那刀子朝着紧闭的房门就扎了过去。连带着那汉子也借前倾的功夫,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身形一晃,就要往里闯,不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哨音,那汉子听音辨位,猛地往旁边一跃,待得定睛瞧时,却是大吃一惊,却是一柄金色**,正颤巍巍杵在大门前面:
    “有我这杆金枪在,我看谁敢不要命的往里闯!”
    “哪个王八羔子,敢——”周雄骂了一半,猛地噎住,却是人群正被人一下分开,足有百十个劲装汉子正气势汹汹而来,走在最前面的这人自己也认识,不是漕帮瓢把子梁欢又是哪个?
    倒是跟在后面的胡雄,后怕不已——亏得来的及时,不然,怕是要出大事!
    第241章 241
    “梁老大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周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虽然自己是官, 对方是民, 可架不住漕帮势大啊。
    便是自己那知府姐夫面前,都有梁欢一席之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梁欢可不就是平洲府实打实的地头蛇?
    廖平那等商户, 周雄自然不放在眼里,对这梁欢却很是忌惮。毕竟对方手下可全是些亡命之徒, 真是打斗起来,己方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更别说就这么会儿功夫, 那些携带者凶器的漕帮众人, 就足足进来了百十号,这般齐刷刷站在梁欢身后, 登时把周雄的气势压了下来。
    “没有误会。”梁欢毫不客气的摇头,视线在周雄身后那些彪悍男子身上一扫而过,“倒不知周捕头什么时候改行入了军伍?且带了这么多军士擅闯民宅, 不知你姐夫, 潘大人知道吗?”
    话里话外明显有责问的意味。
    周雄神情一僵——大正朝纲, 军队不得参与民事,可所谓民不告官不究, 这些在周雄看来都是小事,倒是梁欢的态度, 分明就是来找事的。
    若然是往日里,梁欢这般强势,周雄说不得还真会服软。毕竟, 一则漕帮财大气粗,便是周雄这些年也从梁欢手里得了大笔的好处,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吗;二则,梁欢的拳头硬。明知打不过,何必上赶着找丢人呢。
    今儿个却是不同。身后这些军士,可不全是张重遴选出的精锐之兵?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些人真是全死在梁欢手里,可不还有张重这根粗大腿吗?
    就不信区区一个漕帮,也敢跟官兵对着干?
    平日里碍于漕帮的势力大不得不低头,却并不意味着周雄心里真怕了梁欢。眼下有了张重这个靠山,更是气盛的紧,再有之前张重“立大功得重赏”的一番言语……
    当下冷哼一声:
    “所谓听人劝吃饱饭,周某敬你是条汉子,才多说这么几句——”
    说着往身后一指:
    “我也不瞒你,这些,可全是张重张总兵的手下,知府和总兵府同时出动,却是为了追捕朝廷要犯,梁老大要是这会儿转身就走,周某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梁老大你可莫要犯了糊涂才好。毕竟知府衙门的差人,你梁老大可以不放在眼里,可要惹恼了张总兵,说不得漕帮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竟真的是张重的人。梁欢瞳孔突地一缩,明显有些忌惮之色——
    能做到平洲府的总兵,那张重可是个有真本事的。往常听总瓢把子调侃过张重此人,说是即便不能力敌万钧,张重一柄大刀砍遍江南无敌手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往日里梁欢也和张重打过一两次交道,瞧着确然有几分枭雄的意思。这样难缠的人,梁欢还真不想招惹。
    只今儿个却是不同,毕竟,总瓢把子着人捎过来的话可是有这么一句——
    这位贵客关系着漕帮的生死存亡,凡是帮中人见着了,均需效死力。
    看梁欢迟迟未表态,廖平已是慌了手脚,周雄神情笃定之余,却甚是笃定——
    漕帮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不准备造反,如何敢和官军对上?
    当下了然一笑:
    “和梁老大这等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事。”
    “既如此,还请梁老大退后些,毕竟,那要犯可是穷凶极恶之徒……”
    话未说完,却被梁欢打断:
    “要犯?还穷凶极恶?敢问周捕头可有什么证据?倒不知我漕帮贵客,什么时候成了朝廷要犯?若然周捕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梁某少不得要请潘大人给个说法才是。”
    “你——”周雄气了个倒仰,还以为梁欢要让开呢,他倒好,竟是整出个“漕帮贵客”来,这不是上赶着要同自己开战吗!
    气的拂袖怒笑:
    “看来梁欢你是非要趟这个浑水了!既如此,我就成全你!”
    说着一挥手,咬牙道:
    “你们只管进去拿人!凡有抵抗者,和要犯同罪!”
    就不信梁欢还真就敢和官兵硬碰硬。
    还想着梁欢会知难而退呢,熟料梁欢直接拔出金枪,枪尖直指向周雄站的位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梁某在,决不许这等颠倒黑白的事发生。”
    梁欢一开口,他身后的漕帮人齐齐应和一声,虽只有百人,呼喝声却是直冲寰宇,惊得周雄往后退了好几步。又羞又恼之下,直接吩咐:
    “你们只管过去,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拦——”
    那些差人还有些迟疑,几十号军汉来之前却明显得到过指示,竟是猛龙下山般朝着梁欢扑了过去。
    只他们这些人虽是勇武,却和镇日里刀尖上添血的漕帮好手还差着不少,却是非但没有冲破漕帮防线,反是被揍飞出去不少。
    两边人又都是闷着声只管打,虽是梁欢有意克制着没让用武器,却是拳拳到肉,耳听得“噗噗”的钝响声,周雄只觉浑身都开始发疼,顿时慌了神。
    正犹豫着要不然自己先避避,不知为何脚下一踉跄,竟是朝着混战中的双方就跌了过去。
    一个漕帮兄弟躲避不及,正好一拳砸在周雄面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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