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越“嗯”了一声,他知道苏文卿一时难以接受,现在怕是住在徐府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是多久,徐子越拂过苏文卿的秀发,眸色渐深。
    既然已经是重活一世,上一世有些事情,也该提前一两年了。
    苏文卿晚上去与徐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看着徐老太太慈祥的模样,苏文卿突然想起,徐老太太是不是也是知道当年这些事情。所以以前自己问起安庆郡主的身世时,徐老太太才遮遮掩掩不愿意说。
    没有让徐老太太看出什么异常,苏文卿陪着徐老太太用完晚膳,走出清风堂时正巧遇上徐贤进来。
    徐贤对她态度很不错,当年是亲外甥女,现在是儿媳妇,临走前还问了一两句。苏文卿胡乱的应了一句,待走出清风堂时才发觉手心微微发疼。
    徐府住着不痛快,过两天苏长宇要回苏州,徐子越的休沐终于结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去了衙门,苏文卿被吵醒也没接着睡,待梳妆完便去了苏府。
    苏瑜确实留了下来,苏文卿转头去看他的时候,苏瑜难得不好意思的瞥过了脸,苏文卿与苏文锦对视一眼不由闷笑。
    苏瑜也有今天。
    苏长宇瞧着女儿气色不错,许是徐子越会照顾,苏文卿现在不像以前经常穿素色的衣裙,一身绯红色长裙越发衬的面如桃花。
    苏长宇满意,看着女儿未曾绾起的青丝更是满意。将京城的生意与苏瑜安顿好,将苏文卿从上到下打量了好一阵子才皱眉道,“几日不见好像长高了。”
    苏文卿闻言失笑,“才三日哪就能长高了。”
    苏长宇有些伤感,这次离京,再见女儿真的不知道是何时,待再见时也许就真的长高了。
    若是徐静还活着,定是有说不完的话。苏长宇摸了摸女儿的头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最后临走前还再三交代,说徐子越若是不守信欺负了她,便告诉他他定会做主。
    苏文卿哪儿不明白苏长宇的意思,顿时低下头没让苏长宇看家你自己躲闪的眼睛。父亲还在担心,其实他们两人早就滚过了…
    还好今日徐子越去了衙门,若是让父亲发现还不知道要如何闹一场。
    到底是男子,苏长宇始终没有瞧出来什么。倒是苏文锦,眯着形状姣好的眸子将苏文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长的笑了。
    苏文卿确实长的太艳,五官夺目让人不敢逼视,但之前到底是个女孩子,艳而不媚。如今苏文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多了几丝妩媚,眼尾含情,等苏长宇走了才在苏文卿耳边悄悄道,“可是与妹夫行房了?”
    苏文卿:“……”
    苏文锦好奇的与她咬耳朵,“不是说妹夫舍不得你,要等你大一些么,怎么就没忍住?”
    “…不是”,那日被江澄刺激了,放到平日里她也没有那样的胆子,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是我主动的…”
    苏文锦很是诧异,甚至连果子都忘了吃,好一阵子才不可思议的啧啧道,“没想到啊,原来你是这样的五妹妹。”
    苏文卿被苏文锦打趣惯了,也不和她闹。她今儿来这边还是想找苏瑜说话,但是自打父亲走了就没见到苏瑜,转头问苏文锦,“五哥呢?”
    “五叔说既然要留下就别闲着,京城咱们家的生意也不少,便让他去了。”
    苏文卿点点头,苏瑜年纪不大,但是打小接触生意父亲定是放心的,苏文卿想到如今徐家是徐心梅在官家不由一哂,“心梅也是个会官家管银子的,我就比不上她,不过你与五哥都不回去,就怕二娘要担心了。”
    “四嫂有了身孕,等孩子身下来母亲就没精力管我们了。苏瑜一直不愿意娶亲,如今终于瞧上个姑娘,娘只有高兴的道理那还会担心。”
    打发人去请苏瑜,结果苏瑜已经出府了,苏文卿无奈便问起了苏文锦有什么打算。
    苏文锦一直住在苏府没有问题,但是她身份到底有些尴尬,因为没有和离所以不可能再嫁,程晨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苏文锦现在每日在苏府哄孩子,有时间也出去同一个胡同的媳妇婆子们说说话。
    但是哪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丫鬟们抱了苏离过来,苏文锦一边哄着苏离玩一边道,“不等又能怎么样,不管我寄多少和离书过去,程晨也不同意,况且若是真因为我的缘故丢了性命倒是让我说不清。当初那会儿我气急了,甚至想就像坐一年多的牢房也要和离离了程晨,母亲说我傻,后来我也慢慢明白,本就是他对不起我,我又何苦搭上我的这么多时光。”
    苏文卿顿了顿才道,“三姐,你是不是想等程晨回来和好?”
    “不会”,苏文锦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郑重了些,“文卿,我活了十七年,我从五岁多的时候就认识了程晨。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连他也骗我,你说我又能相信谁。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再寻一门亲事,但是我现在这个身份哪能找得到,况且我还敢再信谁。”
    “我现在每日高高兴兴的,哄哄孩子聊聊天,并不是不能离了男人,程晨他同不同意我也不在乎。当初我嫁给程晨不是因为我该成亲了,而是我喜欢他。如今我不喜欢他了,但是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就这样过一生,又能比我现在快活到哪儿去。若是有一天我能喜欢上谁,那时我定会想尽办法与程晨和离的。”
    苏离不吵不闹的看着他娘亲,待苏文锦说完后伸出小手窜进苏文锦怀里。看着母子两其乐融融的模样,苏文卿也只能作罢。
    新婚的日子终于渐渐过去,徐府也慢慢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王氏终于从床榻行起身了,好了不久便出了一趟府,苏文卿没特意打听,后来是千知回来与她说,是王氏准备安排徐心莲的亲事了。
    徐心莲比苏文卿小了两个多月,等到了年底也就及笄了,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苏文卿打着美人扇坐在凉亭里乘凉,听千知说王氏回了一趟府,脸上似乎是喜气洋洋的。
    苏文卿浅浅一笑,当然该喜气洋洋的。徐心莲是王氏调教出来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徐心兰便处处学着徐心莲,确实是因为徐心莲够出彩。徐府的嫡小姐,长相也算出众,气度更是百里挑一,若不是当年王氏在京城人面前丢了脸,徐心莲倒是真找不出一丁点不好。
    徐心莲嫁的不是一般人,当年是被抬进东宫封了侧妃的。
    姐妹两人,一人嫁了老子,一人嫁了儿子,这辈分错了多少实在是不好说。
    徐心莲进了东宫后确实得宠了好一段时间,只不过没有风光几年,三皇子登基,太子与大皇子皆不是什么好下场。苏文卿虽然没有见到徐心莲如何,但她那时是什么光景,苏文卿大抵还是能猜得到。
    苏文卿去清风堂请安的时候,正巧王氏和徐心莲都在。苏文卿进徐家这么多天,除了上次在牡丹院,这还是第一次见这母女两人。
    当着徐老太太的面,即使再相看不顺眼也是笑着问声好。
    苏文卿坐了一阵子,听出来王氏与徐心莲大抵是去了哪家贵夫人的生辰宴会。这位夫人身份颇高,来的人也极多,王氏说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苏文卿道,“既然已经进了徐家的门,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你这样日日在府上不出去走动,倒是让人忘了你。以后心莲若是要出去便带带你嫂嫂,她不认得人。”
    这话说的真是半点不客气,徐心莲矜持的点点头道了声“应该的”。
    苏文卿顿时有些无奈,其实这位夫人的帖子她也接到了,只是那日正巧是苏长宇回苏州,她便让人送礼拒了。王氏许是不知道,明着暗着的讽刺她没见过市面,就算嫁给了徐子越别人也瞧不上她,京城里的贵族夫人们都不待见她。
    苏文卿手指轻轻扣了扣椅子正要开口,外边丫鬟进来通报说府上来了位嬷嬷,说是三皇子府上的。
    徐家和三皇子并未有什么交集,倒是苏文卿出嫁时三皇妃亲自送了苏文卿一回。王氏卧病在床不知道这事,徐老太太闻言看了苏文卿一眼,忙将人请了进来。
    王氏也是想不通皇子府上的嬷嬷来徐家做什么,怎么也没想到苏文卿身上去。不一会儿外边便进来一位嬷嬷,气质雍容,身上的衣料瞧着便不是便宜料子,进屋来与徐老太太请了安。罢了像是早就认得苏文卿一样热情道,“见过老太太太太,我们王妃说今儿这日子好,又许久未见徐夫人,请了徐夫人去府上坐坐。”
    王氏适才还得意洋洋,这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算当初被苏长宇摆了一道,惹得自己坏了名声,但王氏始终没有将苏文卿放在眼里过。
    比起徐子越,苏文卿乖巧的像只兔子。
    她是料定了苏文卿在京城没有路子,以后还得靠着她和徐心莲,却没想到一眨眼苏文卿竟然连三皇妃都搭上了。
    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王氏在榻上躺了一月,又因为厌烦徐子越压根没有打听过徐子越的事。待苏文卿随着那位嬷嬷走后,徐心莲才交代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和三皇妃这般好,当年也就见过一两面罢了。前些日子,三皇妃还特意去了苏府给她送亲,当着各家贵太太的面说与苏文卿交好,我以为是随口说说的…”
    王氏气的肝都有些疼,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这下可好,苏文卿不仅有了依靠,还是个惹不起的靠山。
    苏文卿本要自己开口打了王氏的脸,她就是看不惯王氏这副作践人的模样,只是林嬷嬷来的时间太凑巧。只不过这个效果似乎比她自己说上一番话要管用的多,临走前苏文卿还特意看了眼对她怒目而视又愤愤不平的徐心莲。
    来接苏文卿的这位嬷嬷姓林,苏文卿与她一路交谈,才发现林嬷嬷居然是从定国公府出来的陪嫁嬷嬷,当年还在宫里当过差。
    难怪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林嬷嬷是看着安庆郡主长大的,安庆郡主让她亲自去接苏文卿,便表明了苏文卿身份的重要。待见了苏文卿,看她谈吐大方温文尔雅,不是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也不是有些贵女的跋扈,一时倒是印象极好。
    “过来的路上,老奴就在想能让王妃这般重视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一见果然妙人。”
    苏文卿浅浅一笑,“嬷嬷谬赞”,这世上知道徐子越身份的,除了徐子越就只有三皇妃与她两人了。这位嬷嬷虽然与三皇妃极为亲近,但这种事情到底是没有说。
    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这个到底苏文卿明白。
    三皇子是前年才从西北回到京城,那时太子和皇长子已是争得水深火热。京城其余皇子或是中立,或是早已站了队,也不知道三皇子如今是怎样的状态。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三皇子府上,三皇子还并未封王,至今还未有称号,所以府邸倒没有苏文卿想象中的奢华,但妙在精致得当,一山一水都极有特色。
    苏文卿随着林嬷嬷沿着一条五彩鹅卵石的小路,两边是开的茂盛的牡丹,花香充盈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待走了一阵子便看见不远处在鹅卵石小路上来回走动的三皇妃,见到苏文卿,三皇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文卿来了。”
    苏文卿这才发现三皇妃赤着脚轻轻的在小路上来回走动,目光上移便看到了三皇妃的肚子,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并未和其他女子一样系收腰的腰带,苏文卿眼睛一亮,“王妃可是已经有了身子?”
    三皇子与安庆郡主前年年底的时候成亲,如今才有了身孕,实在算不上很早。前些天三皇妃还特意来苏府,那时她并未注意,也没有听见别人说三皇妃有身孕这回事,看来就是这几日才查出来。
    三皇妃柔柔一笑,一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越发清艳,如今就算有了身孕,但是因为身子还不太显还是身段苗条。
    因为如今已经知道了三皇妃的身份,苏文卿想起当初因为三皇妃与徐子越亲近还吃醋,顿时有些好笑。
    三皇妃挥手让身边丫鬟拿来软底的鞋子,瞧见苏文卿并没有上次的疏远与敬畏,倒是多了几分亲近,已是猜到徐子越将所有都告诉了苏文卿。
    许是血脉的原因,当年第一次见到徐子越她便好奇,后来还暗地在苏文卿面前打听过。后来苏文卿走了,倒是徐子越主动找的她。
    安庆活了十七年,被养在定国公府,锦衣玉树无忧无虑。公爷和长公主待她那般好,她又怎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伤心,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想起,韩家如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当徐子越出现时,安庆才会失了分寸。
    现在苏文卿嫁给了徐子越,徐子越更愿意将这些埋藏在地底下的事情告诉她,她又怎会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
    她是真的拿苏文卿当妹妹看,说话间已经多了自己也体察不出来的亲昵,“前些天底下人送来几篓子螃蟹,吃的多了总是干呕。还以为是吃坏了,请了大夫才说是有了身孕,沈君说让我有时间便在这小路上走走,结果就被文卿你看到了。”
    三皇妃直呼三皇子的名讳,再看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听说三皇子三皇妃两人是青梅竹马,闻言启颜一笑道,“早就听表哥说王妃与殿下青梅竹马很是恩爱,果真如此啊。”
    安庆莞尔一笑,“别打趣我,你与我坐近点,我们好说话。”
    苏文卿起身走过来,坐在安庆一旁的石凳上,将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打发下去,安庆才道,“京城人人都知道你我亲近,如今你嫁给了子越,现在叫我一声姐姐理所应当,叫我王妃倒是见外了。”
    苏文卿马上唤了声姐姐,安庆这才满意。
    安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毫不顾忌说心里话的人。沈君是他夫君,徐子越是他弟弟,但因为是男子的原因,有些事情到底是没有办法说。如今有了苏文卿,安庆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来,只是说到韩家到底流了泪。
    苏文卿不是个多言的人,安安静静的听安庆说话,偶尔也说一两句,待林嬷嬷送了点心过来,才发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安庆拾起一枚糕一点一点的吃,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笑道,“文卿你可还记得你来定国公府,被丫鬟泼湿了裙子?”
    “自是记得”,那天苏文卿记忆犹新,徐子越毫不遮掩的吃了醋,她怎么会不记得。
    “是我吩咐的”,安庆粲然笑道,“一直想找机会单独和你说说话,结果一直没机会,后来没办法让丫鬟去送了杯酒。”
    苏文卿恍然大悟,吃着糕点问她,“姐姐是想问表哥的事吧。”
    “是啊”,安庆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不起大伯的模样了,但是子越的眼睛,颜色很浅有些像我。我是十二岁的时候从大伯身边的暗部跟前知道大伯母是有身孕的,那时知道我也许还有个弟弟,只不过找了三年还是没有找到。子越的眼睛像,后来我就留了心,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而且还这么英俊优秀,安庆兴奋又欣慰,因为徐子越的原因,以至于今年一整年都格外爱笑,别人都以为是因为成了亲,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真实的缘故。
    苏文卿静静听着,听到暗部才微微皱了皱眉头,“表哥的身份,殿下可是知道?”
    “自是知道”,安庆笑了笑让苏文卿放心,“沈君信得过,对了,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我们以后有缘分,只不过…”
    说到这,安庆才猛地顿住,与苏文卿说话太舒服,差点真将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当初以为这缘分是苏文卿与齐光,齐光从不掩饰对苏文卿的兴趣,当初还特意去了趟苏州,但是后来与徐子越相认,徐子越又娶了苏文卿。
    齐光与徐子越,一人是她一起长大的兄长,一人是有相同血脉的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上偏向谁。如今苏文卿已经嫁给了徐子越,齐光如今在西北威名正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之,苏文卿与齐光,早已没有关系了。
    安庆留了苏文卿在王府用午膳,苏文卿打发人回徐家说了一声,安庆想起徐家一众人,转头对苏文卿道,“差些忘了,前几日太子妃提起过徐府的那位嫡小姐,我看东宫有意想引一位侧妃…”
    话音未落,外边通报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娘娘,太子妃娘娘到了。”
    安庆精致的眉头骤然蹙起,看了苏文卿一眼小声道,“许是知道你过来了,东宫一直对子越不死心。”
    徐子越并未站队,但他有及有本事,太子和皇长子一直未曾放弃将徐子越拉过去,想来是对徐子越没辙,现在倒是对她下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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