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抬头:“难道从未有人进去过吗?”
    萧彻摸着她的头发:“许会有。但擅长奇门遁甲的门派很久之前便已开始销声匿迹。十年前,最后一家半隐的唐门亦失了踪迹。”
    顾霜不解:“朝廷从未找过他们吗?”
    萧彻神色不定:“父皇一直认为没有必要。”
    顾霜想起,凤新有韩家,还未开口询问,萧彻已淡笑着解释:“韩家先祖韩夔确实精通奇门遁甲,但不意味韩家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能力。”
    顾霜看着他:“那地道前半段是谁改建的呢?”
    萧彻略略思忖,索性将他已知的往事都说了出来。顾霜只觉听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嘉平帝令人生造了一条回头路。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奴逃出来没有。想着便将问题说了出来。萧彻只是笑:“那样久远的事情,谁又清楚呢?”见夫人皱着小脸,似在寻思,不愿她费神,又道,“不过嘉平帝似是郁郁而终。”
    那便是没有逃出来了。顾霜莫名有些难过。地道的线索其实算不上很难。
    萧彻捏捏她的小脸:“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毕竟都过去了那么久。”
    顾霜点点头,将注意力移到当下,提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人虽是挟持了我,可他的目的却仿佛是那颗夜明珠。”
    萧彻眸光微动:“因为夜明珠是钥匙。”低头又亲了亲她,“若我猜的不错,你们应当是凭着它才出来的。”
    顾霜一愣,无意识地点点头,却觉有何处不对劲。萧彻难得没有提醒她,容她一人慢慢想着。
    顾霜反应过来,眉心轻蹙,抬头望着萧彻的眼神布满担忧:“他一早就知该如何出去。”却仍要挟持她走一遭。
    萧彻摸着她的头发,眸光幽深,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无波无澜。顾霜有些害怕他这样的安静。冷肃、沉默、藏着她不懂的情愫。
    她忍不住地起身,却很快被他按下。她回身一看,他的眼睛里正映着她的模样。
    眉目低垂,很是温婉。偏偏要挣着离开他。
    他忙抱紧她,收起所有的冷硬,温声哄着她:“那地道的后半部分究竟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母后与我说时,便是半遮半掩,只叫我不要去就是了。”感受到她身体渐渐地柔软温顺,亲了亲她的耳垂,继续道,“你应当也明白了。有人在以你为饵,诱他人入局。”
    顾霜任由他抱着:“他既知晓地道之事,想必——”水一样的眸子朝他投了过来。
    既是秘密,却被异国之人窥得,怕不仅是消息泄露这般简单。
    萧彻自然明白,心中也有了计较。他认真看着顾霜,语气很是缱绻温和,与往日有些不同:“我知晓夫人实不喜被人像个孩子一样地护着。”
    瞧顾霜正微仰着银瓷一般的玉雪小脸,睫毛蝴蝶翼一样地轻颤,嫣红的小嘴无意识地抿着,神情很是认真。心中一动,忍住想欺负她的冲动,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尖,看着她的侧脸迅速变红。
    这才附耳在她耳边低低一笑:“经过此事,我明白夫人有自保之力。然,”稍显粗粝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腹,“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看见你们出事,你能明白吗?”
    纵然他俗事缠身,可真正放在心上的,不过那么三两件。
    顾霜身子软了又软,终是深深伏在了他的怀里。
    半晌,闷闷道:“若是事出紧急?”总不能还和以往一样。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知她要的便是判断之权。
    萧彻想她不至于心急到将所有的小事都划至大事的范围。微微一笑:“随夫人做主。”
    顾霜这才满意地蹭了蹭他。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都及不上此时摄政王的欢闹生动。
    阖府上下在寿宴的第二日便得知了王妃怀孕的消息。按理一般女子怀胎,须待三月胎稳时才言明。但摄政王府统归只有这一位女主人,某些规矩便难免被人放在了脑后,故意视而不见了。
    萧彻自回来后便未真正歇息过。躺在床上,略闭了闭眼,又忍不住睁开。大手轻轻抚上顾霜的小腹,黝黑的杏眼璀璨如星。
    反观顾霜,一番风波周折后身心俱疲。回府喝下沈昙开下的安胎药后,初为人母的喜悦激动渐渐平复,困意止不住地袭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白日也自是起得很晚。
    她平日睡得晚了,萧彻都不会说甚,何况是如今。
    亲自见了宫里送来的四位嬷嬷,不咸不淡地敲打了几句,才将人放了。嬷嬷们早已炼成人精,见此光景,哪里有不明白的。自去尽心照顾不提。
    嬷嬷一离开,秦昇便进了屋子,神色严肃。
    萧彻也不等他措辞,淡淡道:“人跑了?”
    除了镇守宫门的侍卫以外,宫内半数侍卫皆得令出动,却还是拿不下一名刺客。当时回报他的侍卫长,脸色简直是羞愧欲死。
    秦昇低头:“是。”
    萧彻却没有动怒:“无妨,本来也未想着能抓到他。”拿起面前的文书随意翻了翻,“昨日除了此事外,还有何奇怪之处?”
    奇怪……秦昇略想了想,也不知这算不算:“昨日左相在慈宁宫待了许久,夜半才被侍卫送了出去。”
    萧彻停下手中的事,抬眼看他:“你说左相?”
    秦昇见萧彻面色不佳,便将事情说得更详细了些:“昨夜侍卫长一路追捕刺客到了慈宁宫,恰好左相出来,侍卫长便将她送到了宫门。”
    萧彻眉心一跳,脑海里生出诸多猜测,立刻起身朝外走去。
    “持本王的信令来!”
    秦昇见势不妙,忙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萧彻眸中泛着冷光:“都城兵马司。”必须马上封城。
    虽然事情十有八九已不可挽回,但若及时,仍可补救剩下的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较迟不好意思,求轻拍~
    这是今天的小剧场:
    顾霜(开心):“终于有些小权力了。”
    某野:“采访一下,你要用这些权力做什么呢?”
    顾霜:“当然是获取更大的权力!”
    某野:“……”
    ☆、一往情深深几许(3)
    马车四处皆密不透风,又在车窗上绑了棉布,透不进一丝光亮。
    顾染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鼻尖闻到的全是窒闷。事先料到会被人下药,特意提前服用了清心丹,熟料不过只提前了一个时辰苏醒。
    不好惊扰外面,加之初醒,四肢松软,便轻轻靠在壁板上。闭着眼听了一会儿车轴的声音,方再次睁眼,摸索着打量起来。
    马车长约十二尺,宽约三尺,由普通的促榆木制成。不过——顾染轻轻敲了敲,唇角噙出一丝笑,木料只是表皮,内里应是玄铁浇筑的坚壁。
    真是难为他们,费心替她准备了这样的牢笼。
    车外的人觉察出动静,欲打开门查看,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眼下还未出城 ,还是——”
    回话的人声音粗嘎,却比方才的人更低:“正因如此,才更要打开看看。出城的机会只得这一次,若出了何差错,你我只能提头去见了。”
    有人轻轻将车门拉开了一个细缝。天色正是破晓前的昏暗,未能透过什么光亮。
    男子就着灯火扫了一眼,很快又将门阖上。
    “没事。应是马车刚才颠了颠,她撞到壁上了。”
    松了一口气:“但愿出城时不要生什么事端才好。”
    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放心,门派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只要我们快些。”
    平地生风。萧琉的箭方搭上弓,便感出风向的不同。微微皱眉,仍欲蓄力一试,风力又陡然大了许多,吹得衣袍作响。
    卫绍打马上前,很是恭敬:“陛下已练习许久,不若回宫歇息吧。”
    这样大的风。萧琉将弓箭放下,略作停歇。可风力未有减轻的趋势。点点头,拨马往回走。
    一路不发一言。卫绍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眸底生出浅浅的波澜。小陛下的心思是愈发难以捉摸了。他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某种信号。但眼下并未存在大的不妥,思忖少许,他还是静默以待较好。
    卫绍警惕地扫视着被风吹动的树,萧琉忽然开口:“朕若没记错,卫大人已有二十有一了。”
    去年卫绍行冠礼时,他还曾着人送过一副弓箭。
    卫绍微愣,纵萧琉看不见,他仍在马背上微微一躬:“劳陛下记挂。”
    萧琉唇边化出一抹笑:“寻常男子,在你这个年龄,孩子怕都满地滚了吧。”
    陛下虽是陛下,但终归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卫绍心中生出古怪之感,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臣乃带兵打仗之辈,生死不预,如何敢蹉跎她人。”
    萧琉突然停下马,好奇地转身看着他:“令堂难道不会催促吗?”
    古怪之感更盛。卫绍低头,行了一礼:“家母确实着急。不过臣并非独子,家母一时也照顾不来。”
    萧琉轻轻一笑,复又催马前行,却不再多言。
    卫绍的不适这才渐渐消散。
    两人向前行了会儿,见有人正恭敬地肃立。卫绍眼尖,瞧出那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穆公公。下意识望向了萧琉。
    萧琉也看见了,速度却没有加快或是放缓。
    到了面前,方将马停了,淡淡道:“有何事?”
    穆东低垂着眼:“摄政王亲自前往都城兵马司,下了封城令。按照规矩,兵马司的人需请一份陛下的谕旨。”
    萧彻虽有先斩后奏之权,但没有萧琉的谕旨,便算不得名正言顺。
    卫绍难掩惊讶。印象中,王爷虽占据高位,却鲜少落人口柄……总之甚少如此行事。
    萧琉的睫毛很长,轻而易举便掩盖了他的瞳孔与情绪。
    不轻不重地开口:“理由?”
    “抓捕昨日逃出宫的刺客。”
    萧琉忽地抬眼,眼中神采一瞬即逝,若有若无地笑道:“倒是劳烦皇叔如此辛苦了。”昨夜的事虽不清楚细节,但已能猜出个大概。
    卫绍在一旁注意着萧琉的神色,见他神色不明,以为内里恼怒,想着该说些什么。
    “想必是事出紧急,摄政王方出此策——”
    却听萧琉笑道:“卫大人多虑了。朕并未生气。”
    被戳中心事,卫绍脸上一红,低头深躬:“是臣失礼了。望陛下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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