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引,你去一趟清河郡主府找找姜希白,给他提个醒儿。”
    七引也是知道这位清河郡主的各种事迹的,听到谢云邵吩咐麻溜地出了门往着清河郡主府去。
    谢妗西出了宁王府大门并没有往马车上去,她在漆红的大门口停了一会儿,沉默着走向了旁边的季府,后面跟着的老嬷嬷见此着实惊了一下,她快步地赶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郡主,你这是……”
    谢妗西顿住脚步,淡漠地看向老嬷嬷:“你们不必跟着,就在这边等着吧,我一个人去便好。”
    老嬷嬷有心想要说几句,却触及到谢妗西那突然之间平静下来的目光,她双唇嗫嚅两下,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拦住了后来的婢女们。
    谢妗西理了理披风裙襦,抚了抚略散的发髻,掏出手绢细细地擦了擦脸,觉得差不多了才缓步向着那清冷的门庭走去,她微抬着下巴,眉角微扬,带着一份强撑的矜傲,漆红的木门,描金的牌匾,陌生又熟悉,她上一次站在这儿还是多年以前。
    她强自淡定地对着守卫报出自己的封号,静静地立在阶下等着人出来。
    来的人是她非常熟悉的云芸,云芸见着她非常的惊讶,谢妗西想着,这些日子她倒是收获了不少惊异的目光,她暗暗自嘲了一番,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哪怕想通了不少,她依旧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软上哪怕一分。
    “郡主里面请。”云芸抬了抬手,谢妗西双手放在腹前,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曲水拱桥,飞檐幽亭,季府现今的格局与多年前并无大的变化,依旧清冷,依旧幽深。谢妗西脚步不停地随着云芸往前,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这是自多年以前她和季安歌闹掰了之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想象之中的愤恨与怨怼,平静的好似一方碧潭,只有粼粼波纹,却无大风大浪。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棋盘,季安歌唇角微带着笑意,她瞧了谢妗西许久才坐回到了石凳上,淡定地捻起一颗棋子,随意道:“下一盘?”
    谢妗西心中装着事,想要直接与她说出口来,但一瞧着季安歌那闲适的模样,她却也不愿输了阵势。撩了撩披风端坐在季安歌的对面,如她一般亦捻了一颗棋子,暖玉制成的棋子触及到指尖,微微驱散了些寒意。
    “你来找我,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直说吧。”季安歌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开口道。
    “揽花苑的紫菀,你最好马上派人把她控制住。”
    “哦?”季安歌盯着棋盘,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妗西紧抿着唇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用力放在了棋盘上:“她是高昌那边的人,我肯定!”
    “嗯……”季安歌摸着下巴,依旧盯着棋盘,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安歌!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别太过分!”谢妗西双手撑在棋盘上,嚯地站起身来,面含恼怒。
    季安歌随手将棋子丢回了棋篓里,手指轻快地点着石桌那有些粗糙的表面,她微仰着头,即便是仰视依旧气势十足,唇角含笑,怡然自得:“你急什么,这事儿急不得。”
    第60章
    季安歌就是季安歌,哪怕天塌下来, 她也依旧淡定如斯, 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个样子, 有时候, 她恨不得撕开她那虚伪的面皮, 想要好生瞧瞧,那从容不迫之下是不是也如同她这个孤世旅人一般彷徨无助。
    谢妗西紧咬着牙关,双眼泛红, 她深吸一口气, 强抑制住自己想要发飙的冲动:“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季安歌将棋子放下,收回看着谢妗西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来, 平静地看着她:“我没有不信你,这事儿确实急不得。”
    “那你马上让人将那个女人控制起来!”季安歌越是平静谢妗西就是越是焦躁,言语之中甚至隐隐带了些许命令的意味儿。
    “不行。”季安歌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谢妗西冷冷地看着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是啊, 不是我的风格。”季安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办法, 现在不行, 不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管我。”谢妗西拂袖而去,既然这人都直接拒绝了,她也不想留在这儿自讨没趣,要不是因为希白说的那些话,她也犯不着来找她们姓季的, 自己就动手了。
    谢妗西已然离开,季安歌低眸看着才下了不到十子的棋局,苦笑着摇了摇头,云芸从亭外走了进来,在季安歌的注视之下将棋子收好:“主子,郡主的儿子姜公子搭到里面去。”
    “是吗……”季安歌走到阶梯前,远望着朦胧的天际,云雨将近,京都马上就有一场大雨了。
    “主子,咱们真的不需要做什么吗?姜公子那边……”云芸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也就这两天了。”季安歌轻轻舒出一口气:“放心吧。”
    ………………
    即便是白日里,揽花苑的依旧有客人来,虽然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到底也比其他一般的秦楼楚馆要好得多。
    紫菀听着楼底下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指尖轻抚着木盒上那精致的花纹,小芽将门打开,她微含着笑意走了进去,甚至连身上的披风都未除去便径直坐在了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将木盒放在光滑的桌面上。
    她没有打开,只是眸光泠泠地看着那精致的木盒,耳边是小芽细细碎碎整理东西的声音,她迟疑了一下,偏了偏头,声音冷淡:“小芽,你去厨房弄些热粥来,我想着暖暖身子。”
    小芽发下手中的拿着的茶壶,犹犹豫豫地看了她一眼,良久之后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出门时还顺带着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紫菀见小芽离开又将目光放在了木盒上,身为揽花苑的花魁,她收到过无数的礼物,金银珠宝书画典籍,甚至于佳酿珍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一个礼物满怀期待过,大概是因为……送礼物的人不同?好像也不尽然,明明以前姜希白也给她送过东西,却也没有如现在这般过。
    指尖轻轻勾掉木盒的小扣,缓缓将盖子打开,盒中红色的软布上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玉梳,她将玉梳拿起放在手中,泛着点点暖意的梳子光滑温润,她看着妆镜里姣好的容颜,伸手将身后的头发拉到前面,松开缠着的发带,轻轻地慢慢地梳了一下又一下。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紫菀姐姐……”小芽将房门推开,快步走了进来,就看见紫菀端坐在妆镜前一副神思缥缈的模样,她的目光从打开的木盒慢慢移到紫菀半挨着长发的玉梳上,她神色微变:“姐姐,你……”
    紫菀缓过神来,快速地将玉梳放回了盒子里,啪的一声将其盖好,不悦地说道:“进门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她站起身看着两手空空的小芽:“让你拿的粥呢?”
    “姐姐,我刚才遇见出门采办的王婶儿了。”小芽没有回到紫菀的话,而是没头没尾地说起了这样的话来。
    “怎么了?你每日不是都要见着她吗?”紫菀的语气不怎么好,小芽也不在意,她面上带了几分愁色低声道:“王婶儿说,她刚出门的时候看见十二府禁卫兵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紫菀脸色一怔,王婶儿刚出门的时候应该是在半个时辰之前,那时她们应该还在郡主府,她双唇微抿:“怎么会这么快?”
    “不知道。”小芽摇了摇头,脸上带了些埋怨:“也不知道首领是怎么想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叫咱们去偷千机营的器械图,那边盯的紧,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
    小芽口中的首领指的是高昌第一训练营的首领,这个任务确实发的奇怪,但他们作为下属只能尽量去执行根本就没有办法推脱。
    紫菀眯着眼走到窗户边上将其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冷风不管不顾地涌了进来,吹得她眉心发疼。
    她房间的窗户对着揽花苑后面的一条小街,这街道冷僻的很,寻常少有行人,现在却能零零落落地看见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她又移了移眼,街口处刚好有一队神色肃穆的士兵路过,紫菀紧皱着眉将木窗关好:“全城戒严了,现在整个京都怕是都已经封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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