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听闻,愣了片刻,方往那边去了。
    谢皓粼见夏花进来,对夏志安道:“夏大叔,能否让我与夏姑娘单独叙话?”
    夏志安微愣,略一思索点点头。
    “爹,你们先吃,不必等我。”夏花路过夏志安身边道。
    夏志安嗯了一声。
    夏花于谢皓粼对面坐下,并不言语。
    “我母亲已经来过了?”谢皓粼道。
    夏花点点头。
    “她都说了什么?”谢皓粼又道。
    “你应当去问谢夫人。”夏花道。
    “夏花,你听我说……”谢皓粼道。
    “我听着呢。”夏花道。
    谢皓粼听她无波无澜的语气,不禁打鼓。“我母亲应当告知了你我的身份,我一直未说,其实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我知道你从不在意。你应该能猜着,此次回去,就是向家中禀明求娶之事。家母的确有些微辞,然,家父已经答应。”
    谢皓粼顿了顿,望着夏花。
    “答应?答应做你的几房?”夏花言语讥讽。
    “那边并未明着传旨,不过因府上地位,的确难以或是不便说服。不过,你绝不会是小,家父应承我娶你为平妻。”
    呵,平妻,夏花自嘲一笑,她究竟是高估了自己。或许自她来到这里,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生意,都来的太过顺利,以至她忽略了这里原本根深蒂固的观念,侥幸地认为自己也有金手指,无论是平常百姓,还是王孙公侯,都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然,最要紧的是她太过相信谢皓粼,相信他可以扫平一切障碍,她只需安安静静做个美娇娘。
    厅堂静得出奇,谢皓粼忽的一阵心慌,眼前的夏花太过安静,和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夏花?”谢皓粼道。
    “倘若上面没有旨意,我会是你唯一的妻吗?”夏花道。
    谢皓粼犹豫了一瞬道,“会。”
    “即使我始终无所出?”夏花道。
    谢皓粼明显一愣,“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出现,若是有,将姨娘的孩子养在跟前便是。”
    夏花忽然什么也不想问了,才刚她在希冀什么呢?美好如斯贾宝玉,不也是一边和林妹妹谈天说地,一边和丫鬟嬉水顽笑?她望向他,他眼里依然有她的影子,那是千真万确的,他依然是那么好看,翩翩公子。是了,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变,她也没有变,只是她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这让她感到绝望,很绝望,她的心一阵阵生疼生疼,她捂住心口,慢慢瘫软了下去。
    “夏花,你怎么了?”谢皓粼快步走来。
    就在一尺的距离,夏花摆手道:“不要,你不要过来。”
    谢皓粼生生顿住了,夏花语气微弱且格外坚持,他竟不敢往前进一步。
    “你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儿子就好。”夏花道。
    “我不动,你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谢皓粼道。
    夏花闭上了眼睛,良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近在咫尺的谢皓粼,却再也不能走近。
    “谢皓粼,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夏花道。
    谢皓粼一惊,瞬间明白了她所指,忙道:“夏花,你与馨儿的确有几分相似,先时也是因为如此,才特别关注,后来与你相处,方才察觉你与她是不同的,倘若说她是水,那么你就是火,是光,是太阳。而此时的我需要的是太阳。”
    “可是,谢皓粼,如今这个太阳再也不能照耀你了。”夏花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却充满着浓浓的忧伤。
    “你这话何意?我已经说服了家人,家母那里早晚也会接受你的,我对上面指婚的女子毫无感情,不过将她高高供起。”谢皓粼急道。
    夏花眼里蓄满了泪珠子,大滴大滴滚落,“谢皓粼,我们就此别过,此生不复相见。”
    少女语带哭腔,却如此决绝,不留一丝余地,谢皓粼顿时又疼又恼,顾不得其他,伸手抓住夏花,咄咄逼人:“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为何?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就是答案。”夏花吼道。
    谢皓粼下意识松开了夏花的手,退了几步。
    夏花心一空,她知道,这回再也没有余地了。
    谢皓粼回神,察觉两手空空,伸手去抓,少女已经退了几步,什么也没有握住,“你,你们那里都是这样的吗?”
    “不全是,有些男子也会红白玫瑰兼得,不过那里奉行的却是一夫一妻,彼此都是唯一的。”夏花道。
    “夏花,我……”谢皓粼支吾了很久,却不知说些什么,他从未听过这般说法,他打出生起,周遭的人不都是如此?他有两个妹妹都不是他母亲所出,可他父亲和他母亲一直恩爱有加,她母亲待两个妹妹也是极好的。他在弱冠之前,他母亲就安排了两个丫鬟在他房里,馨儿过门之后,从未提过要赶走她们。他以为大吴的女子都是一样,却忽略了她偏偏不是来自这里。
    “你不必说了,原因不在你,在我。”夏花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道:“就此别过,珍重。”
    夏花说完,快步走了出去,越走越快,身后不断传来“夏花”二字,以前最是喜欢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此时却不愿不敢听到,干脆跑了起来,直奔后院。
    谢皓粼眼睁睁望着夏花离他愈来愈远,脚却被什么附住,始终抬不起来。他就这样一直站着,眼睛盯着夏花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期间,夏志安来过几回,他毫无察觉,直到谢夫人一干人到了,他愣了一瞬,径直上马,扬长而去。
    谢夫人等赶紧追上,恐他出了意外。
    或许昨儿哭了一整晚,已经哭累了,夏花回屋后,竟一滴眼泪没有,她直挺挺地躺了会儿子,忽的坐起来,从柜子最里面,取出一个木盒子,一张张,摊开来。
    第一张,是她凭着元秀的描述画的,那时候她和她还是点头之交,不知为何,画好后,她并未丢掉,而是收藏了起来,至今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她画好后,看到画中人的感受,竟有一丝莫名的欢喜。至此,她无意识地会将与他有关的画面画下来,然后收藏,慢慢地成了一种习惯。
    她以为她的泪水已经风干,然后望着熟悉的一幕幕,珠子簌簌而下。她随意拿出一张,用力撕扯,纸张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她又顿住了,胡乱扔了进去。眼神又落在那只陈旧的竹蜻蜓上,她与他相识以来,蜻蜓似乎高频率地出现期间,就是她放飞的蜻蜓风筝竟也偏偏被谢皓粼拾到了。当时她在他书房见到的一刹那,她觉得如此妙不可言,可她却忽略了蜻蜓点水的短暂易逝。原来一切早已安排,哒哒马蹄,他终不是她的归人。
    只闻砰的一声,夏花合上盖子,放进了箱底。
    “阿花,娘进来了。”曹氏道。
    曹氏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扣了两声,推开了房门。
    夏花回神,见是曹氏,软软地叫了声娘。
    “若是你不愿说,娘也不问你,不过你得吃饭,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你是滴米未进,这个娘不能依你。”曹氏抚摸着夏花的头。
    “娘,那人不要女儿了。”夏花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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