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嬷嬷不敢接话,倒是凤氏突然有了兴致,自顾自地说道:“谁不知道我们定国侯府最值钱的地方就是‘梧桐阁’,谁叫乔藴曦有个会做生意的娘家,她自己又会赚钱呢?”
    上前两步,凤氏踩着一双绣花鞋站在水渍中,几片枯败的落叶粘在裙角,她却毫不在意。
    “只是可惜了啊,原本以为乔藴曦不在了,顾瑾臻颓废了,就该是二房和三房的天下了……顾瑾臻不愧是顾瑾臻,再宠爱一个女人,也不会颓废到一蹶不振,这点,侯爷就比不上。”
    “夫人……”
    凤氏抬手,打断了大嬷嬷劝慰的话,“你说的那些,本夫人都明白,本夫人只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好处都给了大房?凭什么本夫人就该活在沈媛的阴影下?”
    冷笑,“沈媛死了,乔藴曦死了,凡是与本夫人作对的女人都死了,可长房没有一点颓废的模样。本夫人就想不明白了……”
    转身,凤氏幽幽地看着大嬷嬷的头顶,充满戾气的眸子里满是不甘。
    “本夫人该说顾瑾臻心性坚强呢,还是该说他命不好,克亲呢?”
    没人敢回答凤氏的话。
    “娟姨娘现在在什么地方?”凤氏似乎才想起“梧桐阁”里还有一个被遗忘的人。
    “回夫人,大爷走的时候,没带走娟姨娘,娟姨娘就留在‘梧桐阁’,可‘梧桐阁’一个人都没有,二少奶奶看不下去了,让娟姨娘到了偏院。”
    “偏院?哪个偏院?”凤氏皱眉。
    定国侯府看着风光,可并没有多余的财力修整院子。
    霓裳郡主住的那间院子,是把西院与偏院连在一起,扩充起来的,修葺的费用,还是长公主出的。
    现在霓裳郡主虽然住进了皇家家庙,可那个院子,凤氏暂时不敢动。
    虽然,霓裳郡主在住进家庙的时候,程序上写了和离书,可凤氏还有后顾之忧。
    只要霓裳郡主还在,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从家庙回来。
    是的,凤氏一点也不怀疑这点。
    霓裳郡主回来后会做什么,圣上那边会有什么别的举动,她都不知道,怎敢轻举妄动?
    还有一点,霓裳院修葺的费用是长公主出的,那些东西都是长公主的,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心思动长公主的东西。
    所以,那间院子还原封不动地留着。
    除此之外,乔锦雯住过的院子住着阮姨娘,定国侯府就只有一个客院,小得不能再小,何来的偏院?
    “回夫人,”大嬷嬷解释道,“二少奶奶把客院的一角单独隔离出来,月姑娘和娟姨娘都住在那里。”
    “倒是熟人。”
    霓裳郡主出事后,曾经的月姨娘,现在的月姑娘处境就尴尬了,凤氏懒得管这两个女人,直接扔给了常昱莲。
    没想到常昱莲倒是省事,又把这两个女人弄一块了。
    只是可惜了,枉费她弄了两个女人回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侯爷那边的情况怎样?”
    大嬷嬷心里一凛。
    她一直极力回避这个问题,却不想凤氏还是提出来了。
    “回夫人,侯爷那边,每晚都歇在阮姨娘那里,每日送去的汤药,侯爷都喝了,至于阮姨娘,一直很本分,没与外人接触过,平日里就在院子里,除了练舞,就是种花。”
    “她倒是闲情逸致。”凤氏嘲讽地笑了,“也是,在侯府好吃好睡地供着,她有大把的时间荒废。所以啊,还是年轻好,年轻,光阴都可以浪费。”
    “夫人,那避子汤……”
    凤氏不以为意地摇头,“侯府人丁本就不兴旺,侯爷能多几个孩子,本夫人也高兴。马上就要年底了,我也该给老三相看了。”
    顾瑾宣与顾瑾泰是双生子,顾瑾宣都娶妻快一年了,三房却还一直空着,这也是凤氏的一桩心头大事,毕竟,她将来的亲孙子只能出自三房,她更要挑仔细了。
    ……
    京城最近出了一桩大事——二皇子坠马了!
    这件事不仅震惊朝堂,在民间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管怎么说,二皇子的身份在那里,将来也是有资格竞争储君之位的皇子,他出了事,不免让人多想。
    而事实上,据当时陪同的几位豪门世家的少爷、小厮和太监们所说,二皇子坠马似乎完全是意外。
    一群人是临时起意去郊区赛马,二皇子的马是他从自己府上带去的,跟了他两三年的老马,还是他舅舅,陶妃的大哥送给他的。
    不管是照顾马匹的马夫,还是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不是陶妃的人,就是陶明兴的人。
    从表面上看,真的是没有一点问题。
    事发后,陶妃勃然大怒,立即让人调查此事。
    另一边,老皇帝猜疑心本就重,儿子出事,可能是针对他,也可能是儿子之间的争斗,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老二出事,都是他不容许的!
    所以他亲自下旨,这也使得陶妃愈加有底气,亲自到了二皇子府,询问二皇子的情况。
    其实吧,二皇子的情况说糟糕不糟糕,说不严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严重。
    因为他瘸了。
    命还在,可一个瘸子如何竞争储君的位子?
    这让最近风头正盛,踌躇满志的陶妃如何甘心?
    后宫现在在她手里,曹贵妃虽然没有被彻底打入冷宫,可以皇上对她的态度,她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那么三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再重,有这样一个母妃,皇上也就会对其是否能坐上储君的位子思忖再三。
    一条康庄大道就在她的眼前,可二皇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能让她不多想吗?
    深谙后宫之道的陶妃心里比谁都清楚幕后者是谁?
    只是她需要证据。
    二皇子颓废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头顶。
    陶妃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的狼藉。
    跟在身后的丫鬟太监们战战兢兢地埋头。
    不是他们不收拾,是不敢收拾!
    谁也不想撞在枪口上。
    “你这个样子,如何成大事?”
    “母妃,儿子都这副模样了,还能成什么事?”二皇子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陶妃缓步走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二皇子。
    脸上还有淤青,以往的意气风发现在全是一片灰白。
    “现在就认输,为时过早。”
    “母妃,您什么意思?”二皇子诧异地抬头。
    比起其他健全的兄弟,他这个瘸腿的,不是已经在储君候选人之外了吗?
    甚至连大皇子都不如!
    陶妃审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是太子太傅的嫡女,他的儿子是太子太傅的外孙。
    她是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统管六宫,他的儿子自然是人中龙凤,龙子之首!
    之前她不用非常手段,是不想与曹贵妃闹得乌烟瘴气,在皇上面前没规矩。
    现在?
    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划。
    “你父皇的儿子不多,说到这个,本宫还要感谢曹贵妃,不是她的手段,皇上诸多孩子中为何就只有你们四个儿子平安长大?大皇子虽然为嫡为长,可皇后没有娘家帮衬,又早就不问世事,大皇子与储君之位无缘。剩下的三个儿子中,你为长,按顺序来,储君之位该是你的。之前,老三是最得宠,可现在,皇上犹豫了,除非曹贵妃愿意为儿子牺牲,只要她活着,老三就与那位置无缘。可是,曹贵妃惜命,舍不得啊!至于老四,先不说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母妃,这是他自个儿的身份,也让人不齿。堂堂一个皇子,跟着江湖人混,以为得到所谓的江湖人士的支持,就能竞争太子的位子?真是可笑,一个人活在什么圈子里,就决定了他的身份贵贱,虽说皇朝的根基靠的是百姓的支持,可实权却是在少数人手里,没有勋贵圈里名门望族的支持,一个靠百姓拥戴的皇上能坐稳吗?百姓?百姓不过是皇权下最低贱的存在!更何况,不过是江湖中的几个门派,就能左右皇朝社稷,左右朝政吗?所以,儿子你要知道,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那个位置是谁的!瘸了?瘸了又怎样?圈子里的人,看重的,从来只有你的能力,你的手段!”
    “母妃?”颓废中的二皇子,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陶妃微微点头。
    这才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应该睥睨天下!
    幽幽地看了二皇子一眼,陶妃厉声说道,“你好好调养身子,不要被外面的闲言碎语影响!你外祖父还在,你两个舅舅还在,他们的支持可以保住你的地位。你要知道,你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野心和前途都在你身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你。至于那些嚼舌根的墙头草?呵呵,现在他们的落井下石,只会换来将来的后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本宫的儿子,是皇朝的二皇子,就应该有一个皇子的模样。”
    “母妃说得是。”
    尽管有了陶妃的话,可二皇子似乎没多大的信心。
    陶妃也不多话,转身出了门,嘱咐了二皇子身边的人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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