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多了起来,秋天是狐狸之城,漫街的甩着蓬松尾巴懒洋洋的狐狸。奉先生就在家门口遇到了草花狐狸,熟悉的草花在夏天被人送了一个漂亮的水晶发卡,被它自己小心翼翼地夹在两只耳朵中间的狐狸毛上,一直夹着,整个夏天下来就变成了天线似的呆毛,坚强地竖在脑袋上寻找信号。
    保姆说这个孩子在他们离开城的时候来过,狐狸是最怕寂寞的动物,这么听着的奉先生脑海里浮现了一只耷拉下耳朵的狐狸。
    温故知看到草花了,在那盯着草花翘起来的毛,问:“你不换毛吗?”
    他正努力摁下草花头上坚强竖起的天线,草花发出怪声恐吓温故知,抬起爪子就拍了一下他的手。
    温故知说你真是个小气的狐狸啊。
    “你真的不梳毛吗?你看你都乱糟糟的。”
    草花狐狸支棱起耳朵,叫声高亢,从小布袋里拿出一把波浪梳——犹如温柔海浪,带来全新的生活体验——此时该出现优雅的蓝猫躺在织花布艺的坐垫上,在前方银色托盘中两只波浪梳交叠,一把是波涛汹涌,另一把小浪挠痒。
    还有多个尺寸可来电定制。
    蓝猫发出这个广告,很快就将预售的200把波浪梳卖了出去。
    梳头发,梳理毛发……温故知没想到草花也买了一把。
    草花狐狸费力地拿着梳子,它的梳柄钻了个洞,穿了线,是梅花请做动物编织袋的人穿了跟好看的绳子,草花可以挂在脖子上。
    它得意洋洋天真地向温故知炫耀。
    温故知撑着下巴,拉长“哦——”是这个字变成不怀好意的流星炮弹,奉先生一挑眉,果然听见温故知笑着问:“既然秋天要换毛了,你屁股上的草花也会掉光,然后变秃吗?”
    草花立马甩了梳子旋转跳起来扒在温故知脸上乱挠——“捶死你个崽崽!捶死你个崽崽!”
    奉先生抬脚踹在温故知屁股上,当然这句话不小心顺着风,被散养在院子里的棋子听到,赶紧从藏身处快乐地跑出来,去和保姆打小报告,活生绘色地给保姆演了一遍温故知怎么欺负草花狐狸。
    保姆在院子里叉腰,叫了一声坏崽,“你个坏球!怎么可以这么和一位小姑娘说话!”
    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几下温故知的背,心痛哟,皱着眉真生气了。
    温故知乱叫救命,奉先生往旁边一闪,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先出门了。”
    草花狐狸一听他要走了,猛地跳下来,跟着在身旁走了几步,奉先生蹲**揉了一把草花的大耳朵,轻声跟它说:“我有事情,你今天是来看他的不是吗?你去跟他闹闹,多闹闹他就不记得晚上做的噩梦了。”
    “唧?”草花歪着脑袋,微微晃了几下尾巴。
    “我会回来的。”奉先生让它放心,草花跳上屋檐,回头看了几眼奉先生,就回去找温故知了。
    奉先生在路上又碰到了豆豆犬,它垫起脚挨家挨户地敲门,继续推销一车奇怪的东西。上次温故知在豆豆犬那买的糖吃不完,最后一天内被分给了来这玩的小朋友口袋里,都会说一口一句的谢谢,两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温故知在那拿着大玻璃罐子继续往他们口袋那里加塞,边边角角都要塞满了。
    奉先生摇头问他既然都送人,干嘛还要浪费钱买那么多。
    温故知嗯了一声,他的面前是小孩子排的队,笑眯眯地说话,呼出白露的霜气。
    秋天啊。奉先生佯作无病呻吟,感叹了一句。
    温故知这时回答他:“天冷了,青石板冷,豆豆犬要走那么多路,脚会冷,还要养家,所以我多买点,让它早点回家。”
    奉先生望着都躲没云的天,风稀里糊涂迷路,到处乱撞,心不在焉地想你可以给它买双鞋子,一双宠物的鞋子。现在就能在网络买到最便宜廉价的鞋子。
    他转念将视线落回温故知身上,保姆说得挺对的——这个崽始终不安分,秋天穿着单薄棉衫,汲着凉拖就在这待着。
    他的关节呈现出苍白的红色,受外力出现的不良。
    那些孩子,穿着御寒的秋季衣物,红彤彤热着。
    奉先生突然走到温故知身旁,将玻璃大瓶塞到了一个孩子的怀里,“你们大了,会和同伴一起分东西吗?”
    孩子们被奉先生一句话支使,捧着大玻璃罐子一涌而散。
    温故知在那瞪眼睛,要罐子。
    保姆唬着脸:“要什么罐子?赶紧进来喝汤!”
    奉先生家的厨房总多一份熬汤的香味,前天是暖枣,昨天吃得辣辣的,今天保姆拿着钱,早早地去集市挑了一只多肉的母鸡。
    保姆朝奉先生笑笑。
    奉先生先上楼去,只留下温故知苦着脸,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奉先生往楼下看,保姆语重心长地跟温故知说喝汤的好处。
    你会长得胖胖的,还会乱蹦乱跳。
    温故知皱着眉,面无表情地说不喝汤。
    但是厨房里熬汤的罐子总放在炉子上,不下火,24小时地工作。
    如果想温故知的事,时间会过得很快。奉先生最近有点喜欢这样打发时间的办法。
    书铺小老板在那和保姆一样叉腰,站得比比直的,教训一个男人。
    “你说你!”
    小老板这样开头,但他又有很强的敏锐性,立马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奉先生,并且识别出这位是潜在的客户。立马腰也不叉了,也不训人了,堆起迎接钞票的笑容——客人即是钱,我服务的不是客人,它仅仅是钱的代表符号。为了钱服务。
    “咦?你不是和温故知认识?”
    小老板人也很仗义,钱不要了,热心地说:“既然你是温故知的朋友,这里的书免费看!”
    他手挥得豪迈,让被他教训的男人黑着面孔。
    “我这什么书都有!”
    “包括黄粱的书吗?”奉先生微笑。
    “诶?”小老板一愣,嘀咕起来别是又一个找黄粱的?
    “有是有,大部分都被温故知借走了,还没还回来,店里就一点,你要看吗?”
    奉先生点头,正如小老板说的,温故知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几剩下几本夹杂在文集中的短文。
    挑拣不出什么核心,只是点光滑的,令人不痛不痒的皮毛。
    皮毛中难得有夸黄粱重信,并只为强烈的愿望所驱使,这说明它几乎不同于无法控制口腹之欲的兽类——有无数的故事为了表明贪婪之性的“性”而驱使笔下的兽类吞食牛羊猪鹿,吞食人类。
    它还要求分明,讲究“寸”,几寸的愿望,能得几寸的利,,这个几寸几乎被它把玩拿捏得极好。
    奉先生笑着想人都是想要占便宜,因此就将很多事刻画恶了。
    “黄粱会出现吗?”
    奉先生问,小老板抓了抓头发,说:“这个谁知道呢?”
    小老板几乎是不信的。
    奉先生说谢谢,赞同小老板:“我也不信。”
    小老板殷勤地送奉先生出店门,身后男人阴着脸,小老板回头说:“你住我的吃我的,有什么不开心的?”
    小老板咋咋呼呼的声音能传到一整条巷子,奉先生能听得一清二楚,温故知也会突然咋咋呼呼。
    但还是有区别。合心意的少,要乖,还要有足够的幸运度,咋呼得好。
    温故知一见他回来,就矜持地趴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朝着里面躺。
    奉先生叫他起来,说带他去个地方。
    “去玩?”
    “想的美。”
    “那您得好声好气请我去。”
    奉先生睨视他,温故知懒懒散散翘着腿,说:“诚意呢?从跟你出去的这分这秒,都是我生命,您不爱我生命吗?”
    奉先生反问他:“那你呢?不在浪费我生命?”
    温故知掐着嗓子尖软地笑,跳起来攀住奉先生的脖颈:“我爱您——的生命。”
    他跳下沙发去换衣服。出门前保姆问回来吃饭吗?她以为他们两个是要出门约会。
    奉先生说麻烦温饭,应该是吃宵夜。
    保姆笑着笃定说:“炉子要温汤得。”
    温故知说不行,被奉先生拎了出去。
    他走在奉先生前面,又回来说要把保姆的汤罐子藏起来,给小猫做窝。
    温故知说得口干舌燥,等奉先生停下来,抬头看见自己家。
    奉先生这时牵着他的手,跨进院门,温故知问他:“您不回要把我扔井里去吧?”
    “哪里有井?”
    只有一个水泵,温故知说我妈妈在的时候有,后来担心我们两个掉下去,就把井给填了,弄了个水泵出来。
    “是吗?”奉先生牵着他走上楼梯,这是旧事物的东西,到处是童年。
    温故知在下一层阶梯,抬起视线看着奉先生的背影,奉先生问他你在楼梯摔过吗?
    “有,我和温尔新跑来跑去,我和她打架。”
    将人拉进小巷子打也很团结一致。
    打开温故知卧室的房门,奉先生又问:“温女士在这跟你讲睡前故事?”
    “吃醋啊?”温故知憋着笑,想了想,“几岁的时候听,后来就没了。”
    奉先生带着温故知在他自己的房间绕了一圈,温故知索性双手都握住奉先生,左右摇摆轻轻踩着影子走。
    奉先生在一处停了下来,回头问他这个呢?
    温故知眯着眼睛,看清楚——黄粱的书。
    奉先生平静地望着他,温故知先低头确定了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牢牢地黏在一起,要是融化的芝士或者年糕就好了。或者可以建议蓝猫开发一款爱侣胶。
    想完,温故知心里有一种极为安稳的情绪,他抬头好好看着奉先生,轻声说:“是我看的。”
    有一段时间奉先生不说话,但温故知觉得要再等一等,后来他看到奉先生眼角的笑纹,像一片叶子,奉先生在他手心中划了一道。
    织毛衣,两根针棒互相轻轻迅速地织出柔软温暖的毛衣。
    温故知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抿着唇对奉先生笑,奉先生弹了一下他脑袋,问他笑什么。
    “回家看日记。”
    温故知低头,转着视线,瞥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奉先生的影子,他的影子是这个角度吗?月亮是不是有点奇怪?
    诸如此类的奇怪心绪。
    但躲了一会后,温故知小声说:“您应该再说要喝点酒。或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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