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他亲自捧过匣子走至皇上身边,只对着皇上一人打开。皇上只瞧了一眼,面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跟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样,昭示着他出自心底的愤怒。
    郑德海立马盖上匣子,适时地添上一句:“自从中宫娘娘有意把贴身宫婢采兰许配给吴进作对食之后,吴进便总在奴婢们跟前吹嘘自个儿有男儿雄风。原来便是凭这些许污秽东西!”
    这句实在说的妙,恰到好处地勾起了皇上对中宫的疑心。皇上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如尖锐的冰凌:“召集满宫的内监入暴室,看着吴进挑断手筋脚筋!”说完又厌恶地瞧了一眼阿著,“将他也打发去暴室服役!”
    暴室服役虽也生不如死,可好歹留下一条命,这般恶心的事被圣上晓得,圣上不要了他的命已是难的。月姬保持着矜持沉静的容色,看着阿著被拖出去。
    有了这般一番风波,采兰对食之事儿自然而然是告吹了。吴进冒犯贾淑妃被处死后,皇上不止少去昭阳殿,连中宫中也甚少踏足了。而丽才人突如其来的身孕,更令中宫伤心不已。没了吴进,郑德海自然而然地变成皇上面前最的用的人。
    贾淑妃被一个舍人冒犯的流言,也由于她自个儿的沉不停气而传遍了整个掖庭。纵使皇上严令禁止,亦挡不停幽幽之口,遂迁怒于中宫。连着几回初一十五,皇上都没去中宫中。
    漪澜殿中,月姬尽然逗青峰玩耍,至于圣上用了永津治水,以至于水荷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这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了。
    她能作的,便是静静等着丽才人如何将那妖怪生下来。
    ……
    可不管皇上怎样冷落,中宫终归是中宫。丽才人的身孕虽然不是皇上登极后的第一胎,皇上也早有子女,可仍显的分外开心。尽然连着几日操心于江南水事儿,可皇上的闲便留在若英宫中嘘寒问暖。
    这一夜难的丽才人没再缠着皇上,皇上便往漪澜宫中来,逗了一会子青峰,便留在月姬阁中一同用餐。
    月姬倒了一杯酒在皇上盏中。她举起酒杯,向皇上祝贺:“丽才人有了身孕,又逢水灾的到了控制,贱妾敬圣上洪福齐天。”
    皇上笑道:“这酒的颜色看着非常喜庆。”
    月姬看着皇上表情,不觉含笑:“圣上心情好,自然看啥全是喜庆的。”她笑着伸手去扶皇上的眉毛,一根根浓黑如墨,“圣上面上全是笑纹儿,藏都藏不停。还有眉毛,眉毛都飞起来了,可见丽才人的胎儿有多令圣上开心呢。”
    皇上笑着握一握她的手,只觉的她的手凉的如一块跟田玉,握久了,缓缓也生了润意。他大声道:“掖庭中的事再开心亦是小事儿,前朝出了开心的事儿,寡人心中才真正快活。”他顿了顿,忍耐不下赞叹:“你爹爹举荐的那永津果真治水有方,寡人要好好嘉奖他。”
    这是早前月姬通知爹爹慕容康预备下的,早于贾雄将永津举荐给皇上,博了皇上的欢心。至于向后贾雄咋对付永津,那便不在慕容康考虑范围之内了,横竖永津除了治水亦没啥旁的本事。
    月姬又夹了一筷子炙牛肉在皇上跟前,从容道:“圣上为了治理前朝,贱妾的爹爹为圣上尽心无非是臣子本分,何况圣上即使要赏,亦是赏治水有功的臣子,贱妾爹爹可不敢擅领。”
    皇上噗嗤一笑,眼中全是晶灿灿的笑影儿,他执着月姬的手,柔声道:“你倒是和你爹爹说的话儿一模一样。如果贾淑妃,她必定要追着寡人为她爹爹请封。”
    月姬轻轻低首,唇边恬淡的笑容轻轻一敛:“贾淑妃自然有贾淑妃的好处。可是圣上……”她顿一顿,柔声里带着一分倔然硬气,“圣上,在漪澜殿,咱不说其它人。”
    皇上怔了一怔,不觉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心眼儿的时候。”
    月姬的笑容分明:“圣上胸怀宽广,贱妾可学不来。人前,贱妾可以学贤妃唐太宗之徐惠,人后,贱妾更想当圣上跟前无忧无虑的宠妃。”
    皇上吁了口气儿,伸手揽过月姬的肩:“此话你虽然是带着笑说的,可是寡人晓得你心中的委曲跟难受。寡人还年轻,前朝的事儿顾只是来,大臣们全是随着先皇的老臣了。寡人如果不打理好,全是寡人的难堪。为着这事儿,寡人进掖庭进的少了,为着孝亲的礼数跟正宫的威仪,更要多陪陪皇太后跟中宫。中宫她……诶,寡人有数,寡人陪你的时间,是不比在东宫的时候了。”
    月姬倚在皇上肩头,只觉的钝钝的痛。
    她掩下怅惘,低微道:“圣上能体念贱妾的心意,那便没啥委曲不委曲。贱妾只期盼圣上在心底的某处,可以将贱妾放进去,藏起来,不令其它人晓得。”
    皇上静了一会子,扶着月姬的发鬓,定定道:“这是真话了。寡人走至掖庭中,有中宫这贤妻,也有贾淑妃的温侬,宜婕妤体贴,令容华妩媚,连惠婕妤、良容华,也老实本分。可是唯独一样,她们都没有。”
    月姬老实发问:“是啥?”
    皇上静声道:“直爽,是对着寡人的,从你入东宫到今日,都没有变过。”
    月姬怔。玄德喜欢她的直爽,可他们却都不晓得她究竟是怎样的人。那般不为人知的一面,真实的她却未有任何一人看到。
    可笑,可却也无所谓了,横竖她对面前这人没啥感情。月姬仰头看他,几近要落下泪来:“直爽算不的后妃之德,不是啥好处。但圣上却将它视为好处,可见圣上懂的贱妾。”
    皇上笑道:“这是夫妻当中的。你视寡人为郎君,寡人如何不懂?虽你不是寡人的结发妻子,亦不是陪伴寡人最久的人,可你的好,全在寡人心中。寡人也期盼你明白,不管这漪澜殿寡人来的多不多,你总是在寡人心中,而不是只在这宫中。”
    月光莹白,帝城中的十六月圆,难的这般完满无缺。
    这一晚,皇上自是宿在月姬这儿不提。
    隔天晨起皇上便要去早朝,月姬早早服侍了皇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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