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已经在人群中静静地看了栗珞很久。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别三个月,她从光华内敛走向了光芒万丈。
    大美女主播的到来让现场沸腾了,裴敏优雅得体地保持着明星的姿态,含笑向人们致意。
    蜜粒儿得意地迎上去,把裴敏拉到人群中央,她大声道:“星宇玩具就是裴主播家的企业,她是有公信力的名人,我的话你们不信,她的话总该信吧。”
    晏兮远眉头微皱,裴敏刚回来,只匆匆见过自己一面,这丫头又想干什么?
    裴敏没有接话却注视着对面的栗珞,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怎么样?”
    栗珞也望着裴敏,看来蜜粒儿所说的神秘来宾就是她了。三个月过去了,这位师姐还是那样。带这些不可侵犯的骄傲,又好像多了些云淡风轻的豁达。她也微微一笑:“别来无恙,还好。”
    裴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转播机位,熟练地找到了最能凸显自己美貌的位置,又招手让指挥灯光调一下亮度,自如地好像在自家演播室。调度好一切她才从容不迫地迎向镜头,笑道:“新闻的生命是真实,作为一个新闻人,我首先保证以下我说的话是真的。”
    果然是新闻主播,端丽的姿态、稳定的气息、清楚的咬字、无与伦比的气势,一开口裴敏就成了世界的中心,噪杂声都静了。
    蜜粒儿屏住内心的雀跃,早在前几天何晴就跟她都说好了。裴敏曾经跟栗珞争晏兮远争得你死我活,最后败走英国,这次正是她复仇的好机会。所以何晴找到裴敏一提,她就同意了。
    蜜粒儿盯着栗珞冷笑,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你折腰,当自己是言情小说女主吗?我呸,这回看你怎么死。
    只听裴敏道:“家父是星宇的股东,公司的事情我刚好也略知一二,星宇跟栗小姐之间的版税确实还没清。”
    “哇!原来是真的。”人群中发出呼声。
    “是因为剽窃么?”
    “丫丫果火了多少年啊,那时候这个栗珞才几岁,切,这么可能是她设计的?”
    众说纷纭中,裴敏颇有兴味地打量着栗珞,之间栗珞神色清冷却不见慌张。她心中微叹,这就是栗珞呀,但也是晏兮远。
    裴敏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不过嘛,并不是刚才这位蜜粒儿小姐说的剽窃,星宇一直致力于开创国产自有玩具id,我们所合作的设计师都是坚持原创的优秀设计师。欢迎大家到星宇的站台参观我们的历年设计展,这么巧,我们刚好还留着栗小姐那时的几幅原稿。”
    蜜粒儿顿时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问:“那为什么版税未清?”
    裴敏笑道:“因为我们的协约期限很长,在这个期限内所有的产品都将继续付给栗小姐版税,哪能一次付完呢?况且我们还希望能继续合作开发衍生周边。”
    “市面上关于丫丫果的盗版越来越多,对此我们深恶痛绝,除了寻求法律的制裁,我们也希望不断提升自己的设计和质量,用更优质的产品去回击它们。”裴敏对栗珞笑道,“栗小姐,我代表星宇诚挚地邀请您再次跟我们合作。”
    裴敏说着走向栗珞伸出了手,栗珞直直望向裴敏,她眼里是傲娇、得意也有诚意。
    这位师姐为自己“仗义执言”,顺便狠狠地给自家企业打了广告。可她确实变了,这些观点原本是她们曾经争议过的,现在却达成了共识。
    栗珞也微微笑起来,她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两只手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在求合影的要求中,两人并肩而立。裴敏笑看着镜头低声道:“不用谢。欠着你的还给你。”栗珞也得体含笑配合镜头,同样压低声音不着痕迹地说:“不客气。师姐也没吃亏。”说完两人皆忍不住笑意更浓。
    屏幕之外邬心妍撇着嘴摇头,星宇这回势必跟着火一阵了,师姐果是专业过硬、品学兼优、学之表率。
    蜜粒儿被裴敏气疯了,她挣扎着:“你们,你们串通一气!你们是同门,故意合起来害我。别信她们,学新闻的嘴里就没有真话。”
    裴敏同情地看着她,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有更大的料在等着她呢。
    人群中一个身影犹豫畏缩的女子放下了耳边的电话,她满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走了出来。
    是何晴。栗珞皱眉地看着这个“始作俑者”,她还想干什么?
    谁料何晴说:“这……这件事是……蜜粒儿一手策划的。”
    “你疯了吗?!”蜜粒儿惊怒地尖声道,“明明是你给我的画稿!”
    话一出口她就傻了,可惜已经收不回来了。
    天啊,原来是她!
    怎么这么恶心。
    女人真可怕,难怪被安公子甩了。
    ……
    栗珞也愣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何晴咬牙快速道:“是蜜粒儿说仰慕栗珞的设计,求我去要几张画稿给她学习,没想到她拿了原稿竟然去污蔑栗珞剽窃。我真后悔帮她,栗子对不起。”
    “你这个贱女人!啊——”蜜粒儿再也抑制不住愤怒揪住何晴厮打,现场一片混乱。
    展厅二楼的围栏边,沈西夕冷眼遥看着大厅里的一切。梁坦皱着眉,眼神里既厌恶又焦躁。他高大的身躯微弯,语气中掩不住着急:“沈总,都照你的要求做了,您看我们那笔投资……”
    梁坦确实说服不了何晴收手,可是投资方能。沈西夕随便打了个电话,她引来的资方就要撤资了,对于房地产商来说资金断裂无异于灭顶,何晴打死也不能不来认这个错。
    沈西夕依旧望着栗珞那边,淡淡道:“人家既然撤了自然不会再回来。”
    “你!”梁坦压住怒火,“你不是说只要何晴指证蜜粒儿,你就不让他们撤资么?”
    沈西夕转过头看着梁坦,男人好看的五官因为慌乱和愤怒变了形。她不屑地一笑:“梁总是个生意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撤资岂是儿戏,我给了充分的理由的,现在再说不撤,岂不是自己打脸。”
    梁坦急道:“撤了资我们就完蛋了。”
    沈西夕淡然:“关我什么事?”
    “你答应过我们!”梁坦嚷起来,“你不能不讲信用!”
    沈西夕道:“我是个按小时收费的合伙人级咨询顾问,梁总没付过我一分钱,谈什么信用呢?”
    梁坦的眼里冒出火:“你太卑鄙了!”
    沈西夕听了浅浅一笑:“商场里拼杀靠得不是品格,而是实力。卑鄙?呵呵,卑鄙也是有门槛的。等你有能力同样‘卑鄙’的时候就不会再说这么幼稚的话了。”
    沈西夕说完款款地转身走了,刚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笑道:“房地产的低迷期很快就会到来,梁总与其在这儿恨我不如替自己想想出路,何家反正又不是你的。这条咨询白送你。”
    撕扯着的蜜粒儿和何晴已经被保安分开,正各自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众目睽睽前如此出丑前所未有,蜜粒儿气急败坏地喊:“拍什么拍?都给我滚开。”
    镜头是不会放过这么精彩的瞬间的,蜜粒儿再也呆不下去,迅速拿了自己的东西就想走。
    “慢着!”栗珞喝道,“你就想这么走了?”
    围观的人也纷纷指责,太不像话了,至少应该道歉啊。
    群情激愤让蜜粒儿有些紧张,她无奈之下只好朝着栗珞说:“对不起行了吧?”
    栗珞说:“不行。”
    “你还想怎么样?”蜜粒儿叫起来。
    “我会起诉你。”栗珞道,“不仅要你受到处罚,还要你赔偿我的名誉损失。现在认证物证都齐全了。”
    “你怎么能这样?!”蜜粒儿怒视着栗珞,可她瞬间又哭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好玩,跟你开个玩笑。现在都解释清楚了,丢脸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因为你做错了事,而且我也给过你机会。”栗珞平静而坚决,“如果谣言的成本这么低,如果每个人都可以用任性为借口胡说八道,那么诚实付出的辛勤就会被践踏,我不愿意。”
    场内有人叫好,有人鼓掌,而屏幕前许多人衷心地微笑起来。
    这些人里有对妹妹“毫不上心”的莫天齐,有对女儿“完全放养”教授夫妻,有老怀宽慰的苏老太太,有兴奋的贺有樵和懒散的封格,有开心不已的闺蜜以及三万英尺的云层里叫好的晏成山和激动的王子安,等等等等。
    他们也许在各自忙碌,也许特地、也许无意地留心着这个事件,但是正是因为世界上有这许多彼此独立却内心连结、无需过多联络却依旧彼此关心着的人,让生命格外温暖美好。
    除了他们,当然还有一个心潮翻涌的男人。晏兮远觉得雀跃觉得骄傲觉得很想告诉全世界这个超亮眼的姑娘是我的妞,可又觉得悲伤觉得失落觉得迷茫,舍不得却不敢不放手。
    然后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男人挤了过来,亲切地跟栗珞说着什么。这么眼熟,啊,想起来了,是那个电影学社的周什么学长吧。家里开律所的,看来是提供了法律咨询。
    她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呢?晏兮远沉着脸,自己这才稍微远了两天!他很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栗珞离开了镜头,直播结束了。
    晏成山也看见了,他生气地问孙子:“这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跟小珞关系这么好?”
    晏兮远咬牙沉默不语。看着小丫头对着别的男人嫣然而笑原来都是忍不了的,他终于明白这世间果然是没资格吃的醋最酸。
    “唉,我知道你远着小珞是为她好,我也没法拦着你。”晏成山见状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舷窗声音低沉下来,“要是你奶奶在……你猜她会怎么说?”
    晏兮远也望向那无尽的云海,奶奶最喜欢飞行,他还记得刚上小学时奶奶了送他一只来自收藏家michaelkelly私人博物馆的飞机模型。她曾在修然园的高台上澹然地诵读着《风沙星辰》:此时的我,一无所有……
    晏成山的记忆也在云海间翻涌:“你奶奶一辈子没跟我说过几句好话。唯有一次,她说了句‘就是死也要在一起’。”
    晏兮远情不自禁地看向爷爷,迟暮的老人浑浊的眼中清晰地浮现着闪亮的霞光。
    “呵,连这种话也说能得咬牙切齿,这女人真是烦人。”晏成山完全没有留意到孙子的神情,在缥缈悠长回忆中,霸气彪悍的老人不自知地含泪而笑,“可是……我却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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