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潜手里摩挲着红色的请帖,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
    这是张伯礼女儿结婚送来的请帖,本来他是不愿意去参加的,但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他改变主意了。
    正在他翘着腿思考的时候,柯颜已经从卫生间出来。她显然气得不轻,一把拽开被子就躺进被窝,还把背朝着他。他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单膝跪趴在床上,弯下身子,用手轻轻拍了拍柯颜的肩膀。
    趁着她转过身来,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柯颜,对不起。刚才是我口不择言,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会对你好的。。。”
    柯颜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下,才缓慢开口说道:“李明潜你知道吗,太晚了,真的太晚了。就像小时候一直心心念念吃不到的巧克力蛋糕,长大后终于有能力自己买了,但是好像不是那个味道了,”她撑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知道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我也不奢望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带着比平时更加激动的声音,“不是的柯颜,不是的,我。。。”好像对你也不是这么无动于衷。
    “你知道吗,我现在好像终于能明白你以前的感受了,就是烦,很烦。”
    李明潜被她瞬间打击到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抓着她肩膀的手也渐渐放下,自言自语道:“很烦吗?”心里像被挖掉了一块,空落落的。
    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他从床头柜上拿起请帖:“张伯礼女儿结婚,邀请我们这周五去参加婚礼。”
    他们夫妻结婚有两年了,但是一起出去参加宴会,共同露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其实原因很简单,李明潜以前不愿意和她貌合神离地在别人面前演戏,他就直接把这些事都推掉了。
    “我不想去。”
    “新郎是你以前的邻居,周时。”
    “阿时哥?”李明潜对她点了点头,他知道她不想陪他去参加婚礼,就像以前他不愿意和她一起参加宴会是一样的。
    “那就去吧,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周时是柯颜的邻居,和她们俩姐妹玩得很好,但是后来他出国留学,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了。这回意外听到新郎是他,柯颜还是忍不住去看看。
    第二天李明潜带着微笑走进公司大门,浑身萦绕着温柔的气息。路过的员工都在窃窃私语:“总裁今天怎么了?他刚刚是不是在笑啊?”
    “你没看错,他今天好像变温柔了,以前都是面无表情的。”
    “喂喂喂,你们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大姐,你不知道他两年前就结婚了?”
    “什么?!可是没听过他妻子的事啊。。。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就商业联姻呗,鬼知道长什么样”。。。。。。
    李明潜在她们的议论声中穿过,突然停在那个披散着头发,画着浓妆的女人面前:“我的妻子叫柯颜,她很漂亮。”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他踏进了专用电梯,留下背后一片压抑的尖叫声。
    电梯的数字一个个往上升,李明潜开口朝身边的秘书说道:“等会儿给夫人去订一套礼服,”停了停他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是送到我这来,我亲自选。”他想起了那天她在台上弹奏钢琴的样子,真的美极了。
    *****
    A大食堂。
    李束一手端着菜盘,一手拿着电话。刚才张起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他姐周五结婚,还顺便提了一句李明潜和柯颜都会去,还问他去不去。
    事情很巧,张起就是新娘的弟弟。只不过,李明潜没有告诉李束,他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捏紧手机问张起:“婚礼几点开始?”
    “晚上五点多。”
    “好,我知道了。”
    “那你来吗?”
    “不了,我有事。”
    “喂~”电话那头的张起还呆愣愣地看着手机,但是李束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李束是故意不去的,他不想看着他们两个在别人面前恩恩爱爱的样子。他知道昨天的事情彻底惹怒李明潜了,他和他哥再也回不到过去,两个人现在只是情敌。
    李明潜那边已经收到了秘书传过来的礼服图片。他轻轻滑动着鼠标,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礼服样式,他偶尔皱皱眉,或是快速地滑动鼠标,一时之间选择不出来。
    他心里总是记着柯颜弹钢琴那天穿过的那套礼服,把她温柔的气质加倍地展现出来,他很喜欢。
    突然眼里映入一片淡紫色,那是一条前胸布满浪漫花朵的长裙,温婉的淡紫色和淡蓝色交相辉映。鲜花一直蔓延到下摆,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花丛之中。
    心里已经开始想象柯颜穿上它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就这一套吧,”他朝一旁的秘书吩咐道,然后又继续说“再给我配一条淡紫色的领带。”
    秘书赶紧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纳闷老板这是怎么了,突然又是给夫人订礼服,又是给自己配情侣色领带。。。
    看来老板终于看到夫人的好了,夫妻两个终于要体会到结婚的乐趣了,嘿嘿。边想着还边用过来人的表情点了点头。
    李明潜看他还愣在原地不动,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想您和夫人。。。”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就说出来了,赶紧闭紧了嘴巴,偷看了李明潜几眼,看他没有发火才安心下。
    李明潜恍惚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很过分。”
    “这,这。。。那是老板你工作太忙了,不能怪你。”
    “是吗?”像是自言自语地反问,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她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公司?”
    “是,是的。夫人做的甜品可好吃了。。。”秘书又一时嘴快,下一句就脱口而出。
    以前柯颜确实经常来公司找李明潜,但是因为没人认识她,前台根本不让她上来,她就常常打电话让张秘书帮忙拿东西。冬天的时候会送点热汤,夏天就送各种各样的甜品。
    每次没课的时候,她总会送过来,但是这些东西都送不到李明潜眼前。张秘书倒是挺乐意帮她拿上来的,但每次在李明潜面前提起她送东西过来,李明潜就会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让他吃了吧,不用送过来。
    “什么甜品?”
    “就。。就夫人以前送过来的。”
    脑海中突然闪现几个画面,以前张秘书总隔叁岔五地端着东西来问他,要不要尝尝夫人做的甜品,但都会被他严厉拒绝。。。
    “她有多久没来了?”
    “这。。。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具体也记不清楚。”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明潜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喉结微微滑动,想着她被他用各种理由堵在门外,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很伤心。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心里微微阵痛起来。
    周五晚,李明潜派张秘书订的礼服送到了。柯颜接过他递过来的礼服,还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细心地给她准备了礼服。
    “穿上试试,我让他们按你的尺码赶工出来的。”
    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朵,眼里盛了惊艳,“谢谢,我很喜欢。”
    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两人相携走入张家别墅,周围一群人的目光都向他们聚拢,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不是李明潜吗,他怎么来了?这女人是他老婆?”
    “当然是他老婆了,就前年结的婚,柯家的小女儿。”
    “不是说他和柳家的。。。”
    “什么柳家,那都是过去式了。而且柳家的女儿都在国外呆了好几年,听说也快结婚了。”
    柯颜第一次这么隆重地参加婚礼,踩着高跟鞋的双脚开始发软,忍不住用手去扶旁边的李明潜。但手伸到半空中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后悔地往回伸。却被李明潜一把握住,让她的手挽住他,支撑着她往里走。耳边还飘来他略显温柔的声音:“不要怕。”
    柯颜一下子鼻子有些泛酸,心里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如果,他以前也这么温柔地对她就好了。
    张礼伯一听管家向他汇报说李明潜来了,赶紧带着新郎周时和张起一起出来迎接。
    “哎呀,李总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呐。”
    “客气了,张伯伯,您女儿结婚我们过来是应该的。”两个人相互客套了一番。
    站在一旁的柯颜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周时,还朝他微笑了一下。周时回了她一个微笑:“颜颜长大了,比以前好看了。”
    张伯礼看了看他俩,用手指了指,“你们认识啊?”
    “认识,我和阿时哥以前是邻居。”
    “哈哈哈,真是缘分呐。”
    围着的几人都面带笑意地点头笑了笑。
    柯颜见李明潜过去应酬,就一个人偷溜出大厅,走到院子里透透气。院子里的树上挂在一个秋千,她坐在上面轻轻晃动。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大概是到十五十六了,今晚的月亮格外得圆。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有点不习惯。”她转过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周时。他看她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就解释道:“我也出来透透气,头有点晕了。”
    两个人一站一坐都没有讲话,过了很久,周时才开口问道:“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他对你。。。”
    柯颜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就这样呗,反正是商业联姻,能好到哪里去。”她边说着边带着笑意抬头看周时,却看到他满脸严肃地盯着她的脸。
    “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你的心思,上大学的时候就对他。。。”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明潜。
    “都过去了。”
    又是一片寂静。
    “颜颜,我希望你能幸福。”
    “你也是,要幸福。”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在篮球场和室友一起打球的李束表现得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心里一直想着今晚柯颜和李明潜一起去宴会的事,神情都有些恍惚。
    球从空中划过,铺面而来,站在他身后的男生一下跳起来接球,不小心把李束撞倒在地。他整个人都扑在地上,球从空中直直地砸在他身上。一群人赶紧围过来问他:“李束,你怎么样啊?”
    李束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正想说没什么大碍,动了动脚,一阵痛意传了上来。不仅腿上开始流血,脚可能也崴伤了。“脚伤着了,我可能得去医院。”
    “我和王益送你过去。”那个把他绊倒的男生自告奋勇道。
    李束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柯颜的电话。他知道今天晚上李明潜带着她在参加婚礼,而且他还故意撇下他。。。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但是柯颜过了好一阵才接起来。
    “怎么了?”
    “我受伤了,现在赶去人民医院。”
    柯颜一听,马上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带着拔高的音量问他:“严重吗?我。。我现在就过来。”没有问为什么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已经被焦急的情绪占满,无法抑制地担心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医院了,因为柯燕的死让她对那个地方充满恐惧。眼前不可控制地浮现出姐姐满脸鲜血的样子,红色铺满了整件衣服,那个时候彷佛世界都崩塌了。
    李束刚想说什么,她就把电话挂了。拿着手机,一路提着裙摆就往外跑。李家的司机正在外面候着,她匆忙坐上车让司机赶快开车到人民医院。
    大厅里李明潜端着酒杯和张伯礼两个人站在大落地窗旁闲聊,一眼就看到柯颜凝重着表情提着裙摆从走廊跑过。他马上放下酒杯,和张伯礼打了声招呼,就从人群中穿过,追到门口。但是只看到车子的背影和空气中留下的一团尾气。
    他站在路中间,微喘着气,有些不放心地拿出手机打她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忙音。此时的柯颜正坐在车子,不停地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嘴里念念有词“没事的,没事的。。。”
    她还止不住哆嗦地催着司机师傅,“师傅,你再开快点。”
    “夫人,现在这条路有点堵,实在快不了啊。”
    “那就绕小道走。”
    李明潜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慢直起半弯着的身子,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西装,平复了气息。眼神幽暗地捏着手机渐渐用力,他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她在这样的场合把他抛下。。。
    柯颜刚下车,就提着裙摆跑进医院。周围的人都在用奇怪地眼神盯着她,还有几个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等她跑到一半才恍然意识过来,她还没有问李束在哪个病房。
    她刚刚以为李束发生了什么大意外,否则他也不会打电话给她。然后就一股脑地跑过来了,好像也没问清楚到底伤哪了。突然有些无助地站在医院门诊大厅里,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礼裙就过来了,脸刷的一下就泛了红。
    “柯颜。。。”李束这才刚从学校赶过来,他被两个朋友扶着走了进来。
    柯颜看到他赶紧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朝他跑过去。
    李束就看着眼前顶着精致妆容,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满脸焦急地朝他奔来,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抱住她。
    “哎,你是那个。。对!李束的女朋友!”一旁的王益认出她就是开学报道那天陪李束来的女人,他又大声喊了一句,“你男朋友打篮球伤到腿了。”
    柯颜没有否认,只抬着头看李束:“严重吗?”
    李束朝她摇了摇头,还用安抚的眼神望着她,轻声开口道:“你别担心,没什么大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先去挂门诊吧。”柯颜走到李束身边,从王益手上接过他的胳膊,把它搂在自己的肩上。
    “哎呦,我这个单身狗酸了,这狗粮真是管够哦!”
    “是哦,是哦!还有我这个单身狗呢!”另一边的男生也开口调侃道。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柯颜都来不及反驳,只红着脸,不停闪烁着目光去示意李束解释。但是他却满脸笑意地盯着他,不发一言。她急得把头转向一边,只敢伸手偷偷摸着自己发烫的脸。
    几分钟后,柯颜陪着李束进去看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脚崴着了还破了些皮,休息几天就好。柯颜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来,等她伸手去拿单子的时候,医生也调侃了一句,“刚从宴会赶过来吧,你们可真恩爱。”
    “我。。”
    “是啊,她是很在乎我。”
    “噫~”王益忍不住酸到。
    “柯颜,你来医院了,我哥他。。。”
    李束提起这事,她才记起李明潜还留在宴会,赶紧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接李明潜。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条消息记录,有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的信息提醒等等。
    她一条一条点开来看,发现都是李明潜发来的。
    【6点10分
    李明潜:你去哪了?
    李明潜:注意安全。
    6点20分
    李明潜:你什么时候回来?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了。
    李明潜:周时问起你了。。。
    7点30分
    李明潜:你吃晚饭了吗?肚子饿吗?】
    后面还有几条,是他在复述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话多得好像不是他本人似的。
    她到走廊上,寻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柯颜,你去哪了?”她还没有说话,李明潜已经抢先一步。
    “我在医院,阿束受伤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李明潜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开始一阵阵下沉,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说,果然如此啊,除了他的事,还有什么能让她这么激动。
    过了半晌,他才哑声问道:“严重吗?”
    “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办完手续就能回来。”
    “嗯。注意安全。”
    原来满心期待,却又被狠狠抛弃的感觉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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