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三十分。
    偌大的别墅内人来人往,修剪的整洁明净的草坪上已经摆放着各种花篮,彩色的气球被在沁凉的风中摇摆不定。破晓的晨光细碎而又明亮,洒在了沾染着露珠的绿叶上。一些人正在忙忙碌碌,纯白色的细纱,嫩绿色的植物,粉色的玫瑰摆满了角落。
    宋伊端坐在梳妆台前阖眼小憩,单手托腮任由造型师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柳莲二靠在窗台边,手里拿着平板随意地滑了几下,扭头道:“你和迹部结婚的消息国内媒体现在是大肆报道。”
    “这种消息,想瞒也瞒不住吧?”宋伊没精打采地闭着眼睛咕哝道。
    “就算不打算瞒,最起码也要发一个像样点儿的通告啊,你没看国内那些媒体怎么写的吗?”柳莲二垂眸点开一个黑体加粗的标题,唏嘘道,“现实版灰姑娘与王子大人的恋爱!平民女翻身大作战!麻雀上枝头,今日成凤凰!这都是些什么标题!”
    宋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看着他道:“这么说也的确是。我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跟迹部这种天之骄子在一起,的确是像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桥段。”
    柳莲二伸手揉了揉额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哪里有一分灰姑娘的气质了?温柔可人,体贴貌美……我可是从没在你身上看见过。”
    “啧啧,说不过我又开始人身攻击。”宋伊托腮看着长窗外慵懒漂浮的云朵,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我听说你们研究所有个女孩子在追求你。”
    “没有。”柳莲二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宋伊原本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一怔,将眼神投注在他身上,清亮而又带着穿透力,“这么快就否决,不太正常啊莲姬。直觉告诉我,有情况!”
    “没有就是没有。”柳莲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讥讽道,“你的直觉可不太准。”
    “哼哼。”宋伊不满地哼唧了两声,白了他一眼。
    事实可不是他说的那样,至少这段时间她可是听了不少的小道消息。虽然乾贞治最近还在忙注册新事务所的事情,但是最近和柳莲二聚会的时候,遇到了和莲二一起的女孩子。
    乾贞治可是自带无线电监视系统的男人,很快就查到不少消息。
    据说那姑娘跟莲二是一个研究所的,是他目前的助手,早稻田大三的学生。小姑娘天天追着莲二身后跑,而且已经告白了。只是傲娇到死的男人拒不承认自己的喜欢,只是每天甩出大量的工作折腾人,但是看到别的男人跟小姑娘一起吃饭又会吃醋生闷气。
    宋伊心情颇好,反正她就喜欢看柳莲二吃瘪的样子。
    某种性质上来讲,莲二和迹部有些地方还是相像的,至少在确定关系前,都是格外的别扭,而且还十分嘴硬。有道是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她可是十分期待莲二和那小姑娘的后续故事。
    *
    宋伊和迹部的婚礼在英国爱丁堡举行,婚礼一共会举行三天,宾客会提前一天抵达,因为参加婚礼嘉宾的身份问题,所以婚礼是在私人城堡内举行,谢绝记者的采访,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婚礼记录,到时候整理通告对外发布。
    婚礼的第一天是在酒店内举行,主要是设宴款待观礼的宾客,当天晚上会有一场晚宴舞会。这个过程会特别的长,而且需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并且始终保持得体的仪态。有一个维系关系,将她介绍给所有人认识的作用。
    仅仅是第一天,宋伊就已经迭苦不休。虽然早已预料到这场婚礼会格外的辛苦,但是真正举行后,才发现这种煎熬快要超出她的极限。她本就不是长袖善舞之人,所以努力让自己不要手忙脚乱,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克制。
    至于什么耶路家族、斯博克家族,又或是什么兰凯斯特氏族……她基本上都没记住。
    第二天是真正的婚礼仪式。
    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完成婚礼最重要的部分,宣誓与交换戒指,以及真正的婚礼仪式。
    十点左右,参加婚礼的宾客已经从酒店陆陆续续地到了户外草坪上。
    两队乐团的人轮流奏着乐曲,此外还有一只流行乐队正在调整舞台。
    宋伊的妆容几乎找不到一丝瑕疵,她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勾唇扯了个笑容。镜子里的女人过分的美丽,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至少她对自己的印象完全不是这样。
    她提着裙摆走到复古的长窗边,瑰丽而又繁复的花纹烙在窗沿上,楼下是欢声笑语,是宾主尽欢。她伏在窗台上,托腮看着下面的风景,瘪了瘪嘴角,道:“我还是很紧张。”
    柳莲二将平板放在桌子上,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完全看不出来。上了那么多次战场,你的心理素质应该远胜于一般人。紧张这种情绪,我一直怀疑你出生的时候忘从母胎里带出来了。”
    宋伊脸上神色一松,抬头瞪了他一眼,涂着丹蔻的手指戳在他肩膀上,不满道:“我一直怀疑你是因爱生恨,看到我即将结婚,所以每句话都带刺儿。”
    “你现在悔婚的话,我绝对温柔以待。”柳莲二侧身靠在窗台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在你入籍前的每一分钟,我都还是爱你的。”
    “你可省省吧。”宋伊抱住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可不知道你这么肉麻。”
    “就这么把你拱手让人,总归是有些心有不甘的。”柳莲二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掀起眼帘认真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人填满了他少年时期的记忆,纵使聚少离多,但是每一次相处却都历历在目。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大概就是发现那种感情的时候,她已经长在了自己的心上。她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会追随而去,就像向日葵追随着日光而转移一样,自然而然。
    只可惜,太阳属于天空,向日葵属于大地。
    爱始终存在,但却永远遥不可及。
    那个并不漂亮却依旧很耀眼的她,那个慵懒毒舌却又认真诚挚的她,那个正义凛然又聪明伶俐的她,从深处的记忆中剥离,变得越来越清晰。
    柳莲二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伸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宋伊微怔抬头望着他的下颚,她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克制,像是一股汹涌的暗流想要沸腾,想要翻滚出水面。
    “虽然知道嫁给迹部你会很幸福,但还是不舍得。”他低叹,如尘埃,又如短暂的咏叹调。
    宋伊眉眼微动,伸手拥抱了他一下:“我刚上完妆,非要逼我把妆弄花吗?”
    “你才不会哭,你要是真那么心软,迹部现在早就不知道哪里凉快去了。”柳莲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依旧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宋伊轻笑,仰头看着他:“你也会幸福的,我非常坚信。”
    “神婆傍身?怎么猜的?”柳莲二垂眸挑眉。
    “我就是知道。”宋伊站直了身体,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件事,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容反驳。”
    他松开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伊整理了一下裙摆,微微勾唇。
    因为她的莲姬,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会拥有独一无二的幸福。
    “婚礼快开始了,都准备好了吗?”
    小林初砰的一下推开房间的门,伸长了脖子看着宋伊,忽然呆滞在原地。
    柳莲二弯腰提起她的裙摆,悄声道:“忘了说了,你今天最美。”
    宋伊踩着高跟鞋的脚微顿,低头看他,忽然扬唇:“我一直都很美,以前觉得我平凡,完全是因为你眼光问题。”
    小林初拉着门,轻笑道:“你和迹部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的自恋都被你学了个十成十。”
    *
    幸村精市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一身笔挺西装的柳莲二,忽然问道:“还没放下吗?”
    柳莲二凝望着正在交换戒指的一对璧人,摇了摇头:“早就放下了。”
    “你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这样。”幸村完全没有留情的戳穿了他。
    “从她回日本后,其实我就明白了,我赢不了迹部。”柳莲二深吸了口气,“不是我比不了迹部,而是比不过她。同样多年未见,即使历经波折,她待迹部的心意从没有变过。宋伊这个人,优点很多,缺点也很多,我小时候觉得她除了聪明点儿以外,其实很多地方都挺讨人嫌的。做事儿总是一副大人的样子,偶尔还会对我颐指气使,平时又不屑于与同龄的小孩儿相处,臭毛病一堆。但我第一次正视她,是因为我发现她这个人真的像一块磐石一样,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坚信一个答案,便会不顾一切地坚守到底。”
    “对她的执念与感情已经放下了。”柳莲二看着拥吻的两人,吁出一口气,“但是,她我可能永远都放不下。毕竟,是很重要的人。”
    幸村精市愣怔地看着柳莲二,周围掌声雷动,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明白莲二的意思了。
    他扭头看着英姿勃发的迹部,还有今日看起来格外明艳动人的宋伊,忽然觉得真的很般配。他记得药师丸千秋曾说过,从上高中的时候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迹部看上宋伊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宋伊也很少表达出对迹部的感情,就像是承受的一方。没有浓烈而又汹涌的爱意,如果迹部放弃纠缠,她似乎也会无动于衷。
    那个时候他和药师丸千秋想的是一样的,宋伊这个人的感情薄得像一层泡沫,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柳莲二和迹部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但明知差距却依旧能舍弃一切追随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成年人的世界,早已经不如少年时期的单纯,可是她还能那么果决,竟是这一点,他便觉得自愧不如。
    宋伊是爱迹部景吾的,那种爱深沉地像海,但是她却能轻松地抚平波澜,给人一种风平浪静的感觉。
    她并不是不在乎自己五年积累起的生活与所有关系,只是那些和她爱的人相比,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会倒向哪里。
    有时候退步不是为了自己的海空天空,只是因为有个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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