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要排舞录节目,又不能放松芭蕾舞的练习,重复的次数太多,已经跳到了魔障,几乎音乐一响,她就开始走火入魔,废寝忘食,得有人在旁边提醒。
    时怀瑾考虑周全,时常给安之送吃的,一是为了给安之补充体力,二是让哄安之开心,放松紧绷的心情。
    可安之的这些改变在宋易的眼中,就变成一种在时怀瑾纵然之下的自暴自弃。
    在他眼中,安之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有梦想的人,不适合平庸的生活,只适合聚光灯下的舞台。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帮帮安之……
    宋易收回思绪,和南桑他们打个招呼,而后抬脚向安之靠近,“安之师妹。”
    安之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宋易:“宋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易连妆都没有卸,额角都是汗,看起来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本是很平常的对话,宋易却觉得心上一痛。
    安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闲聊寒暄”这几个字可言,每次都这么直接,就差明明白白的让他说完就赶紧走了。
    宋易对上安之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师妹能去我化妆间一趟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房间里的人看了一圈,而后又把视线转会安之的身上,“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安之垂眸想了想,同意了,“好。”
    语毕,她又扯了下身上的裙子,“你不急的话,能不能先回去等我一下?”
    她和宋易认识了快十年,也算是比较了解。
    宋易是个很正直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温和有礼,礼貌绅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帮过她不少,所以对宋易的话,安之没有丝毫怀疑。
    “嗯。”宋易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往自己的化妆间走去。
    安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匆匆去换了衣服,而后抱着换下的舞服回到了化妆间。
    放下衣服,她转身就要出门,却被米岚叫住了。
    “安之老师。”
    “嗯?”安之顿下了脚步。
    米岚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于是走到了安之身边,小声道:“安之老师,我觉得宋易老师好像……好像喜欢你?”
    “他找你过去,不会是想和你表白吧?”
    安之不自觉蹙眉,“我已经结婚了。”
    米岚笑了一下,“暗恋么,就算是没希望,但也总想让对方知道才没有遗憾,否则心静不下来。”
    安之沉默了,心里突然有些烦躁,“那要说清楚。”
    她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语毕,安之转身出了门,快步走到了宋易的休息室,敲开门,走了进去。
    “宋师兄,你想让我帮……”
    抬眸,安之声音一顿,僵住了。
    她以为,宋易的化妆间会和自己的化妆间一样,有经纪人,有助理,还有化妆师和工作人员。
    但事实上,他的化妆间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宋易,一个是安之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人:
    --何长青。
    “安安。”
    何长青还是之前那副样子,一身整洁的正装,气质温润儒雅,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开始在胃里翻腾。
    只要看到这张虚伪的脸,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安之就开始觉得恶心。
    安之冷色迅速沉了下来,转身欲走,却被宋易拉住了。
    “师妹,长青前辈好歹是你的老师,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静下来和老师好好聊一下好不好?”
    陆诗芬说过,安之因为和楚知意因为结婚的事闹翻,可能会失去这次参加金雁子奖的名额,但凭长青前辈的地位,有可能可以帮到安之。
    宋易不懂,向来温柔乖巧的安之,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的母亲和老师闹成现在这样,连自己的梦想也不顾了。
    听了宋易的话,安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误会”这两个字是当时楚知意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词,也是最让她恶心的词。
    在所有真相不明的事情上挂上“误会”两个字,是一种诡辩,也是在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安之用力的甩开了宋易的手,冷冷地看着宋易,“误会?”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和我说是误会?”
    宋易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安之,他不自觉拧眉,“师妹,你没告诉过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时怀瑾在亲眼看她和何长青起冲突的时候,就算不了解真实情况,他第一反应是上前护着她,事后,见她不想提,他也从未问过。
    她连关系最亲密的老公都没有说过,宋易凭什么觉得她应该要和他说?
    宋易僵住了,看着安之的眼神中透着失落。
    “宋易,我叫你师兄只是尊重,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管我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就有不想说的道理,你懂不懂?”
    潜台词,就是在怪他多管闲事。
    宋易苦笑了一声,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努力平静道,“总之,都过来了,你还是和长青老师好好聊聊吧。”
    音落,他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离开了化妆间。
    安之也转过身,手搭在门上,可何长青的速度更快……
    何长青迅速反锁上门,抵在门前,低下头,笑着看着安之,“安安,我是你的老师,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这么急着离开,好像……”
    “好像总是很害怕我的样子。”
    门反锁着,紧闭的空间就只有她和何长青两个人。
    这种场景,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对上何长青带笑的眼睛,安之缩了下肩膀,无意识地连连后退。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她长高了,长大了,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还停留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出不来。
    安之控制不住的害怕,紧咬着唇,瞳孔紧缩,内心无声的、痛苦的嘶鸣着。
    她脸上的恐惧莫名给何长青带来了快感,“你躲什么?”
    “安安,我们以前的关系多好,你还说老师很温柔,还说我像动画片里的爸爸呢。”
    何长青一边说这,一边慢慢朝安之靠近,每一脚都像碾在安之的心上,生疼。
    疼到甚至说不出话。
    她那时才多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生命里只有爷爷和妈妈,没有爸爸,于是她只能借着楚知意奖励她看的动画片里,想象她爸爸是怎么样子的。
    何长青对她很温柔,就算她做错了动作,他也从来不会像楚知意一样责骂她,他会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的动作。
    于是她就很天真的觉得,如果自己有爸爸,应该就是何长青这样的。
    可后来,何长青那些过于亲近的动作让她浑身难受,渐渐的,就开始抗拒和害怕……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安之觉得自己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张着嘴,害怕又无助,说不出话。
    何长青将安之逼到墙角,而后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对着安之:“乖,说上次我只是和你在洗手间门前聊了个天而已。”
    “只是一个误会,只要你说,我就让你出去,以后再也不靠近你。”
    那天聚餐结束之后,何长青被带去了警局,但除了那份全程只有模糊的背影的、模棱两可的监控视频之外,并没有其它实际的证据。
    何长青嘴闭得死紧,怎么问也不肯承认,还要求与“受害人”当面对峙。
    他之所以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无非就是料定了安之不可能会出现。
    于是在被拘留审问了几天之后,最后还是被人保释出来了。
    但事情已经在网上被传开,他现在就算解释清楚,也会像是一块臭石头砸进水里,水过留痕,一直留在网友们的记忆中,成为他的黑点。
    除非安之能出面,证明那只是个误会,事情才能彻底被解决。
    然而,他深知,安之不可能会出面替他澄清,于是他只能主动来找安之。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胆子不大,做事谨慎,挑的都是单纯天真、善良胆小、缺少亲情的小女孩下手,只要他做得不算过分,就不会被人发现。
    而安之,是最漂亮,也最胆小的小姑娘。
    可何长青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身上。
    十几年前载了一次,十几年之后,又栽了一次。
    就算连栽了两次,他还是敢来找安之,因为他懂,懂童年的恐惧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
    就比如现在的安之。
    她就算知道所有的恶事情又怎么样,从她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她就在知道安之怕他。
    ……
    何长青利用安之对他的恐惧,继续逼迫。
    但“误会”两个字,深深地戳在了安之的心上。
    “你做梦。”安之倔强道。
    “呵呵,”何长青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支在旁边的桌子上,调整好镜头,“那就别怪我用别的方法了。”
    他阴沉下脸,继续朝安之逼近。
    安之扫了眼手机镜头,大概猜到了何长青口中“别的方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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