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前半生很苦,十几岁的年纪,辛辛苦苦地带着自己十岁不到的妹妹,在生活的压力下被迫成熟。
    一路跌跌撞撞,站上了舞台,遭受现实的不公和苦难,而后遇到时修。
    时修一手把她捧到了神坛,让她焕发光彩,成了一代人心中的偶像,但最后又因病退圈,任性又自私的选择离开。
    在旁观者的眼中,她这一生不平静,像戏剧一样精彩,跌宕起伏,但只可惜,时怀瑾生活在了她后半辈子的任性里。
    ……
    眼中涩涩的,很不舒服,时怀瑾用力闭了闭眼。
    现在,安之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时怀瑾想了想,拿出了手机,刚想解锁,却听到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好像是安之的声音?
    他拧眉,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放下了手机。
    ……
    安之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很久,才找到何清歌所说的楼层。
    病房外的长长走廊一段接着一段,惨白色的墙,一尘不染,看得人心慌。
    安之快步往前走,没找到时怀瑾,倒是在转角处看到了正说着话的时修和陈呈。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面容憔悴,看着苍老了许多。
    “其实这么多年来,风眠一直很想阿瑾。”陈呈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目光无光,“小橙子是我们抱、养的女儿,小名叫小橙子,是因为阿瑾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橙子。”
    时修愣了一下,有些迟疑,“我以为,这个小名是因为你。”
    陈呈,小橙子。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陈呈摇摇头,“阿瑾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不愿意见他的母亲,我猜,风眠刚刚应该是想告诉阿瑾,可惜没来得及。”
    时修沉默了片刻,而后抬手看了下时间,“阿瑾刚刚被医生叫出去了,我去找他。”
    “他应该要知道这些。”
    说着,时修转过身,但却被安之拦下。
    安之双手张开挡在时修的身前,仰着头,眼睛红红地瞪着时修,“不准去。”
    “你不许告诉阿瑾。”
    时修拧眉,“安之?”
    “爸,你还嫌阿瑾现在不够难过吗?”安之抬手抹了下眼泪,愤怒地瞪着时修。
    “他的母亲当初离开的时候,你带着阿瑾去送,对他母亲的病情你没想过隐瞒也就算了,你还和才十几岁的他说那样的话,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其实只是为了不想让何风眠被自己的儿子恨。”
    “之后你又不让阿瑾去找何风眠,就是为了不想打扰何风眠的生活。”
    “现在,又让阿瑾再次送自己的母亲离开,也只是为了让何风眠没有遗憾。”
    时修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哑口无言。
    安之虽然不全对,但是也不算全错。
    “你想把小橙子的事告诉阿瑾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告诉阿瑾狠心离开他,十几年也没回来看过他的母亲,其实一直爱着他?这种爱阿瑾需要吗?”
    面对安之一连串的质问,时修一时有些语塞,“我只是觉得知道这些,也许阿瑾就不会那么难过,知道……”
    “但他也可能会更难过!”安之厉声打断了时修的话。
    “你撒谎,你只是不想让何风眠死后还有遗憾,不想何风眠一直被阿瑾误会。”
    “但阿瑾也是个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你们为什么就不心疼心疼他?”
    安之越说越难过,声音哽咽得厉害,“你们不能因为他太懂事,不哭不闹,就觉得他不会难过。”
    “你们为什么就没人替阿瑾想想,你们不心疼,我心疼啊……”
    “安之?”
    大概是听到病房外吵闹的声音,何清歌打开门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小橙子。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看到安之,她挣扎着从何清歌怀里滑了下来,抬脚往安之身边跑去,伸手想抱住安之,“姐姐……”
    安之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了,冷声道:“你别叫我姐姐!”
    挨着打开的病房门,冷气一阵一阵地,直往她身上吹。
    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冷。。
    没想到安之会这样,小橙子被吓了一跳,瘪着嘴,晶莹的眼泪从眼里滴落,抽抽噎噎,“姐姐……”
    时修连忙把哭泣的小女孩抱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安之,“她就是一个孩子……”
    “可她让阿瑾伤心了。”
    安之再次打断了时修的话。
    三番两次打断长辈的话,还对长辈怒目而视,安之从来没有这么不礼貌过。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浑身的刺,也控制不住眼泪。
    小橙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刚刚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被安之凶,一直哭闹着,时修连忙把她交给了陈呈。
    时修还想争论什么,却被何清歌拦住,气氛一时凝住了。
    何清歌抬手抹了下眼睛,走到安之面前,拍了拍安之的肩膀,“安安,阿瑾现在应该在护士站,你要去找他吗?”
    安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转过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了转角处的时怀瑾,他像是刚刚过来,正往这边走。
    安之怔怔地看着时怀瑾,愣在原地。
    刚刚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时怀瑾往前几步拉住安之的手,她的手冰凉,全是汗。
    “怎么过来了?”时怀瑾抬起手,轻轻抹去安之脸上的眼泪,轻声问道:“小姨叫你过来的?”
    他其实这里站了很久,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都听到了。
    但如果安之希望他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
    安之点点头,抿了下唇,低下了头用力吸了下鼻子,跟着他往前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
    时怀瑾的情绪很平静,也很忙,除了工作上的事,他还陪着陈呈和时修忙里忙外,处理何风眠的事情,又担心老人家,所以一直留在老宅。
    所有事情结束,已经是三天以后。
    半夜,安之觉得有些口渴,想喝水,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往床头的柜子上摸了摸,没摸到水杯。
    另一只手又往身边的位置上摸了摸,没摸到人。
    安之猛然清醒,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开了灯一看,床边是没人,空落落的。
    用指腹触了触,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阿瑾?”
    安之叫了一声,没人应。
    心里一慌,她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往外跑。
    夜深人静,窗外很黑,阳台上,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若隐若现,安之放下了心,掂起脚尖往阳台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越靠近阳台就越明显。
    安之轻轻推开了门,抬眼看去,火星灭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但烟味环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黑暗中,安之能隐约能看到秋千上有个人影,眨眨眼,视线清楚了些,她又继续往秋千靠近。
    但她不像时怀瑾。
    时怀瑾在夜里走路也能像白天一样,但她不行。
    一脚迈出去,不小心被呵呵的狗绳绊到,差点没摔跤,还好被时怀瑾拉住了。
    时怀瑾拽住了安之的腕子,用力一带,把人带进了怀中。
    “怎么起来了?”时怀瑾低声问道,又摸了摸安之的脚。
    大概冷气开得有点低,她的脚有点凉,“又不穿鞋。”
    安之轻轻嗯了一声,抬起脚放到时怀瑾的腿上,“你没在。”
    说着,她揪着时怀瑾的衣领,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皱着鼻子嗅了嗅。
    过重的烟味,盖住了他身上冷冷淡淡的冷松木香。
    “今天的瑾宝是烟味的。”
    时怀瑾一僵,坐直了身体,往里侧退了退,被烟熏过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哑,“难闻?”
    安之抓着时怀瑾的衣袖,又黏了上去,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不难闻。”
    “瑾宝什么味道都好闻。”
    时怀瑾微晒,掐住安之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了吸了口气。
    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时怀瑾渐渐放松了心神。
    安之抬高手,微凉的手指压在时怀瑾太阳穴上揉了揉,柔声问道:“瑾宝,你是不是很累?”
    “还好。”时怀瑾拿起毯子裹在安之身上,闭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他在安之颈间蹭了蹭,“就是有些睡不着。”
    何风眠走了,永远的走了,陈呈也带着小橙子离开了,很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他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心却静不下来。
    昨晚爷爷问他会不会原谅何风眠,他没回答。
    人都走了,原谅不原谅也已经不重要了,他和何风眠之间,只能就这么算了。
    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时修很忙,一直都是何风眠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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