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啊!”曾湖庭笑的如沐春风,“许久不见,程兄风采依旧啊!”
    程子现两股战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祸临头!
    他不知道这次曾湖庭来目的为何,只觉得小命难保。他一想想自己当初企图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别人成了父母官,他简直是送菜啊!
    他战战兢兢靠过来,曾湖庭笑眯眯的看着他。场长庆幸自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还额外照顾过,不然岂不是得罪贵人?
    “找个地方,咱两聊聊?”曾湖庭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场长立刻贡献出自己的小房子。烧水沏茶毫不怠慢。
    曾湖庭坐定,打量程子现,虽然是流放,程子现过的也不算太遭,皮肤黑人壮了看来也没受什么罪,估计是程子琅打量的很到位。
    “一别数年,程兄变得健壮了,我真是欣慰啊!”
    程子现半是哀求半是恐惧,“曾大人当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好好的惹到您头上,我已经受了惩罚,现在被关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您大人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给您立长生牌位.....”
    “给我立牌位做什么?我又没死。”他故作诧异,“我不过难得看到同乡过来问候一番,程兄不欢迎?”
    “不欢迎也不要紧,总归我的任期还有两年,我可以经常过来近亲近......”
    程子现绝望了,“你到底想要干嘛....我已经认怂了,就放过我吧.....”
    也不干嘛,就是吓吓你,不然你以后难免再犯。曾湖庭诚恳的说,“看来还是程兄对我误解很深,我是很有诚意的....要不然我跟子琅兄去信一封告诉他,让他来做个中人,解开误会?”
    提起程子琅,程子现脸上立刻出现深深的恐惧,他甚至不加遮掩,“别,别说!”
    “就算别说,我也知道了。”曾湖庭以为是程子琅格外照顾他的事,悠然道:“子琅兄也是...”
    “你都知道了就去找程子琅啊!是他虐待你妹妹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挑我这个软柿子捏?!我也就招惹小戏子,我没有虐待死人啊.......”程子现突然崩溃大叫。
    曾湖庭手一抖,茶水倒在桌面上。他心念电转,这是什么意思?程子现以为他在寻仇吗?为什么突然扯到程子琅身上?他知道直接追问程子现一定会闭嘴不言,于是慢慢收起笑容,寒风挂在脸上,“所以你知情不报就没有罪过吧?就因为你没有亲自动手?”
    “那当然!没动手关我什么事!”程子现豁出去了,“我可并不上堂兄官威势大,虐待死妻子只是赔钱了事。”
    “赔钱?”他咀嚼着这两个字,“死了女儿,还比不上几个银子?可笑,可笑!换成是我,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定要他家付出代价。”
    “那自然是堂伯做出忍让,让出自己的官位。”他怎么就也没有这样的父亲?不然怎么会沦落到采石场?
    “曾宣荣....他知道?”
    “不知道也能猜到吧?死了两任妻子,鬼都知道里头有猫腻!”程子现大声嘲讽。
    “那就好好留着你的命吧!”冷笑从他嘴里倾泻而出,“还有用得上你的一天!”
    程子现就听到他在外头冷冷的吩咐,好好照顾他。这才缓缓倒地,刚才曾湖庭的气势差点以为他会被当场杀死,不过现在他总算保住他的小命。
    死谁也不能死他!程子现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在以前别人说他会跪地求饶他一定嗤之以鼻,现在才发现,活着真好,为了活着出卖别人,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曾湖庭气的纵马从采石场冲出来时,被冷风吹过后慢慢恢复了冷静。他只是打听到程子琅虐妻,并没有听到程子琅虐待曾妍儿的真凭实据,而且,万一两人有了后代,事情就难办,他还成了随意插手别人家事。
    事情不是这么干的。
    他回去跟祁月明商量,说出他的疑虑,祁月明沉吟后道,“不如让小四去问问?她们都是女孩家,也好说话些。”
    “为什么不让小二去?万一有事他更方便动手吧?”
    “傻子!小二去他们不是有借口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小四去总不能拦着,就是生病也有理由探望,最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曾妍儿自己愿意逃离?”祁月明一字一顿的说,她见过太多被殴打的妻子,她们总是自我安慰,床头打架床位和,或者为孩子不愿意离开。起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打回去?但不是人人都有她的武力值,甚至她们更缺乏勇气,连试一试都不敢。
    “是我冲动了,唉,谢谢你。”曾湖庭反手握住她,“我即刻写信告诉小四,让她上门问候一声,务必要跟妍儿说上话。”
    “虽然母亲可恶,总归跟她没什么关系。你能尽心就好,劝不动就随她去吧。”祁月明道。
    路途遥远,一封信要走上一月,在信中他详细的说了事情,让小四帮忙问一声,至少,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吧。
    回信还需要等很久,他只能暂且把事情按在心头。再说春耕即刻来临,更是让他无暇顾及。
    因为去年的榨菜热卖,今年他们种田的热情格外积极,到处都是开垦荒地的热情。
    曾湖庭自从上次在那座山边看过后,很好奇山里是否有什么别的物种能开发,俗话说靠山吃山,总不能这么一座大山,什么都没有吧?
    山脚下还是枯草,山间连小道都没有一条,只能在嶙峋怪石中一点点攀爬,耗费一个时辰才到半山腰。
    从山腰看下来,县丞的轮廓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块,驿站小的看不见,极目远眺,只有蓝蓝的天空,能一直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高空下,旌旗招展的是驻军营地,一个红红的方块。
    “到山顶还有多远啊!”他问向导。
    “还得爬一个时辰。”
    幸亏穿的是牛皮靴,不过这脚怕是费了。他咬咬牙,“继续!”都爬到山顶,总不能一无所获。
    向导是走惯山路的,一边走一边说,这山路他走过好几遍,山顶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唯一就是有个湖,湖边的花草长的还挺好看,他曾经想移栽,结果下山后水土不服花死了。
    曾湖庭倒也可惜,如果花草真的好看,做成盆景销售也是一大亮点,总之,要利用一切可以开发的地方。
    他一边询问花朵到底长什么样子一边转移注意力,终于爬到山顶,这里近的可以伸手触云,山脚他们留下的马都看不清什么样子。几个护卫也是第一次上来,惊奇的到处察看。
    “湖呢?去湖边看看,好好休息用午饭。”
    曾湖庭问,向导指了指不远处的湖。
    在这么高的山顶还有湖,是降雨形成的吧?然后再缓缓的从缝隙中流落下去,一直渗透到地下。湖水反射天空的蓝色,漂亮的就像一团蓝玉,此刻风平浪静,湖边的绿色大花朵正轻轻摇曳。
    果然就像向导所说,很美丽,宛如生长在山间的荷花,带着淡淡的青绿色,叶片长着密密的绒毛,花瓣亭亭舒展,怎么看都很美。
    “真漂亮!可惜不能移栽。”
    “大人过来休息吧!还要趁着天色下山。”看日头偏向西,应该过了中午,下山要两三时辰,然后骑马回城,不得不抓紧。
    曾湖庭看着这荷花,虽然不能移栽,他也能摘上一朵,送给祁月明。他左挑右捡,最后选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这样还能多养两天,再用包袱裹好,这才下山。
    下山时就轻松多了,衙差们嘻嘻哈哈,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脚步松快,心情也轻松。
    曾湖庭愁啊,没有发现他就要多跑几个山头,可是脚肯定起血泡了,只能等养好再来。
    他们赶回去天色刚刚擦黑,等到无人之处他即刻龇牙咧嘴,两只脚痛啊!关上房门,给自己刺破血泡再敷药,手上正忙碌,门一响,祁月明进来,“关门干什么?今天去哪里了?”曾湖庭躲闪不及,只能道,“爬山去了。”还带回好几个包。
    “躲什么?第一次爬山没做准备吧?”祁月明大大方方过来,“记得给脚缠上一层纱布,就不会那么疼。”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啦,现在已经成这样。”最近几天都得换药。
    “山上有什么好看的?”
    “悄悄山上有什么特产,如果植物好看就做盆栽,如果石头好看就做盆景,总之,从来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你说我就信了。”祁月明站起来,“下次一起去。”
    “嗯。”眼看她要离开,曾湖庭突然想起那朵花,“等等!在山上采了一枝花,你拿去插瓶。”他翻看包裹,幸好包袱保护的不错,花朵除了蔫了点,没什么大问题。
    祁月明定在门口抿唇笑,真是脚都起泡还没忘采花......她掀开布,眼神突然定住。
    天,天山雪莲?
    作者有话要说:  天山雪莲?
    不,是无名山雪莲!
    第98章
    祁月明深呼吸好几次, 才压下心头的激动,“这花是从哪里来的?”她的手指抚过花瓣,还好, 没有损失药性。
    “在今天爬的山山顶,有个小湖, 湖边生了一大片......”
    一,一大片?祁月明被这种感觉震惊的快要窒息,她满脑子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这些雪莲如果做成药物, 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能治好多少重伤!
    “带我去看!现在就去!”祁月明激动的抓紧衣襟。
    “可是这天色都黑了,那里崎岖难行,晚上爬山容易出意外吧?”曾湖庭安抚她, “你若是心急, 便明日一早就去。说起来,这是什么花?很有用?”
    祁月明看着外面的天色,对,已经天黑,就是现在赶着上山容易出意外, 她捏紧那朵多,“你知道雪荷花吗?”
    “那这就是山荷花?我瞧着长的跟荷花很相似, 这才摘下来。”曾湖庭瞄一眼,也就是长的好看点。
    “雪荷花就是天山雪莲的别名。”祁月明一字一顿的说:“药中之王,单听这个名字都能明白它的药用价值有多大。医死人肉白骨是夸张,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都能抢救回来。”
    在她说出天山雪莲这个名字时,曾湖庭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宝藏,他倒吸一口气, 深深感谢今天自己一时兴起采花。当地人没人认识,认识的人都不来这里,也许这花就会永远的沉寂下去。
    “但这里不是雪山,虽然高寒,为何此花能在这里生长?”传说中的雪莲不是都长在雪山吗?祁月明还有些不明白。
    “也是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谁能晓得?也许是风吹来的种子,也许是鸟儿的粪便,只要带来一丝种子,便会衍生出许多希望。”曾湖庭蹦下来,“这是那座山的地图,还有五六个山头没看过,这几日我便召集人手,让他们一一上去查探,但也说不定别的山头还有其他东西生长.......”这样的话,变需要驻军派人守护起来,不能让人随意采摘。不然,环境污染很快这些花朵凋零。
    “的确需要保护起来,我也只是见过图册中的样子,并不能肯定这一定是雪莲,明日不如再采下一株,送去京城让太医院们查验?”
    “也好,调兵还要经圣上同意。”他又单脚蹦回来,“你来找我什么事?”
    祁月明看他单脚蹦跶十分好笑,“当然是叫你吃晚餐啊,现在瞧你这模样,还是给你送来吧。”也免得蹦来蹦去。
    曾湖庭讪讪,他也不想蹦跶,实在是受伤。
    第二天祁月明就跟着向导一起出发,同时带回来一株雪莲,用花株周边的泥土装好,然后用六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希望京城能早点回复。
    京城的回复在半月之后才到,元康帝高兴的在奏折里回复了三个好字,一连称赞曾湖庭福运逆天。本来嘛,这些物产就一直呆在此地,不声不响等待人发觉,偏偏以前不论是哪一任都没想过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全被他一个人发现了。这也只有福运能解释。
    同样,他申请让太医院擅长种植的人过来辅助培育的计划也通过了。边关偏远之地,如果是以前他们一定会互相推脱生怕这个名额掉在自己头上,现在确实争着抢着想来。能长出雪莲的地方,也许还有别的物产没被发现?只要再发现点什么,自己说不定也会跟着史书留名。
    太医是跟着诏书一起来的,元康帝吩咐让驻军分出一部分去驻守小湖外十里。近了容易污染环境,远了照顾不及。
    太医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他凭着体力优势脱颖而出,毕竟要爬山,资历深的岁数也大,胳膊腿没有年轻人好使。新太医一来就跟打鸡血一样,想要去观察花朵的生长,被劝了下来。古籍记载,天寒地冻时雪莲才会结出成熟种子,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作为贡品的雪莲又会抵消一部分税赋,他却不甘心,想要再开辟一部分可以贩卖的物品,这时候,小二带来的工匠就起了很大作用。
    这些工匠都是擅长石刻的,来做培训,曾湖庭从十岁到十二岁的少年中挑选一部分,让他们学习石刻,做成的盆景又是一笔买卖。自从有了雪莲这个卖点,还能打着雪莲原产地复刻盆景的旗号,他相信不会有人不好奇。
    小学徒们都被送去埋头苦练,小二很是感慨,“看见他们就想起我当初做学徒时,每天给师父干货,就巴望师父能多教点东西,好让我早点出师。”
    “现在你不是已经成大师父了?”曾湖庭眨眨眼,“有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当然快了!”小二这才从怀里取出信件,“小四的回信,你自己看吧,我就不打扰。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总归还是家事。
    “谢谢你们。”曾湖庭接过信件。
    信是套在一起的,一封是小四,一封是曾妍儿。小四的信写,她打着同族姐妹的旗号拜访,起先被拦住,最后还是打出他的旗号才被放行。曾妍儿的处境也不知道算不算糟糕,她和她的继女一起住在院子里,平时需要什么都会送进来,但想出门绝对不允许。她刚嫁的一年,程子琅差不多半年就暴露出真面目,床笫之间暴虐成性,伤一次就要休息半个月差点让曾妍儿熬不下去。
    小四的内容比较隐晦,但他还是读出了那个意思。
    后院的妾室几乎都知道他这个爱好,但妾们觉得自己本身就是玩物,况且程子琅打伤她们后还会给她们半月养伤照顾,平日在外头又是极尽温存,已经是很好的家主,所以还争抢机会“受宠”,看的曾湖庭三观碎成渣渣。
    曾妍儿也是,她拼成破碎的三观向娘家求助,却被陈氏劝了回来。陈氏说哪个丈夫不打妻子?况且姑爷也是有能力的人,只要熬在有孩子就出头,孩子才是真正的靠山,加上曾婉儿添油加醋,曾妍儿几乎绝望。
    后来也就是曾湖庭考上状元,还调进翰林院,程子琅停了手,他还想着套关系,就不在进曾妍儿的院子,转头去虐待别的妾室。
    曾妍儿难熬的时候,就是她的继女小姑娘陪伴,两个女孩一直熬过去。现在曾妍儿是有了跳出火坑的机会,她却不能放下小姑娘。说她傻也好,说她笨也好,只要她还在程家,至少能让小姑娘少受点欺负。
    曾湖庭放下信件,不由得长长叹一口气,虽然曾妍儿没有跟人渣有后代,却比有后代还复杂。至少曾妍儿如果带自己孩子离开还算名正言顺,带个继女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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