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记忆,就如池底的鱼。
    时不时浮出水面,吐个不痛不痒的泡泡,再潜入池底。
    日子一天天过着,无人叨扰,平静而安逸。
    想起他时,便拿出那枚他给的玉佩,嗅着上面的气息,闭上眼,脑海中会有他的残影,甚至会幻听到,他故意气我时扬扬得意的声音。
    渐渐的,便觉得,安逸有什么好,没了他,只道是无聊。
    很快,便到了十月。
    秋高气爽,雁过留声。
    我收到了父亲回的信,回的内容很少,字迹也有些潦草,似乎是忙里偷闲回的。
    信的内容如下——
    “赴军营一路上相安无事,汝莫忧我,左右皆与我亲近,若有甚事,自当护我周全。
    只是,为何忽然提起高清河?
    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笑里藏刀,包藏祸心,并非贤良忠信之人。
    谨记为父所言,切莫与此人有瓜葛,不若,后果难以设想。”
    我捏着信纸的手颤了颤,心道,若叫父亲知道我腹中怀着这样一权臣奸佞的骨肉,岂不是要气昏过去。
    翻到背面,看到还有一行字。只是,这一句,字迹清隽秀逸,与先前写下的截然不同——
    “得此赞誉,高某感激涕零。”
    我眼皮突地一跳。
    仔细辨认了辨认那字,确实是出自高清河之手。
    这信,难道还经他传阅过么?
    我心下忐忑,开始盘算等他来了怎么跟他解释,被老丈人用“城府深沉”、“包藏祸心”这一类词形容,能感激涕零才怪。
    正想着,阿焕突然从屋外风风火火走进来,一脸的愤愤。
    我抬眼问:“怎么了?”
    她将捏紧的手心松开,露出一小方药包:“娘娘,有人想害你!”
    我收起手中的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是茗儿?”
    她身形一顿,脸上的愤怒瞬间被疑惑取代:“娘娘……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整天就只知道傻乐?只知道傻乐,还如何坐得住这贵妃之位?”
    阿焕听我这样说,闪过一阵羞窘,随后抬起头,神色认真地问:“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茗儿?”
    “她现在在哪?”
    “被我关在屋子里呢。”说到这个,她微微昂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我还逼她说出了同伙,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还想跑,叫我抓起来,也扔屋里去了!”
    “哦?”我弯起唇,笑吟吟地道,“那你还挺有本事的。”
    “那是,”她哼道,“要没点本事,还怎么做贵妃娘娘的丫鬟?”
    “少贫嘴,那药包里装的什么药,找太医看过没有?”
    “看过了,是坠胎的药,只是药效不强,要长期喝才有用。”
    “好。”我站起身,正了正色,“走,去看看那两个吃里扒外的。”
    阿焕关人的是间柴屋,从外上了锁,她护在我前面,开了锁,率先踏进房中。
    柴屋不怎么通风,散发着股木头长期沉淀的腥臭,那两人就躺在木头堆上,身上五花大绑,嘴里啃着块黑漆漆的烂布。
    我稍稍有些惊讶:“你只说把他们关进来了,没说绑成这样呀?这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嗯!”阿焕坚定地点点头。
    我啧啧一声,走到那小太监边上,蹲下身,拿起一块木条,在他脸上拍了拍:“虽被阉了,好歹也是个男人,叫一个小姑娘绑成这样,丢不丢人?”
    说罢我又看了眼旁边泪眼婆娑的茗儿,“还有你,也别装了,这儿既没有你七大姑也没有你八大姨,就算哭成个泪人,也没人心疼你。”
    茗儿痛苦地呜呜两声,便不呜了,眼睛不停朝下瞟,泪珠连成串儿地朝下掉。
    我扬了扬眉,目光落在她嘴里的布上,一把抽出来,扔地上。
    她剧烈地咳了几声,连带着干呕,口齿不清地道:“咳……娘娘,不是我,我不是……我是被逼的……娘娘饶命……”
    我啧了声,只觉得吵得头痛:“悄点儿,再嚷嚷就把那布给你塞回去。”
    茗儿立马不做声了,望了那布一眼,又可怜兮兮地望向我。
    我见她对那布避之不及,只觉里面定有什么乾坤在,于是转头问阿焕:“这什么布,威慑这么强?”
    阿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强公公的足袋。”
    强公公的足袋?
    我也忍不住想干呕了。
    想起自己刚刚还上手把这布从茗儿口中抽出来,就恶心得快晕厥过去,也没敢去闻,在阿焕身上使劲蹭了蹭。
    “娘娘!你干嘛!”阿焕连忙往后跳,一脸惊恐万状的模样。
    “叫我擦擦手,下次给你换身新的。”
    “……”
    “浮光锦的。”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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