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沛急着去褚怀希家里,摆脱他无意义的纠缠后就拎着东西出门了。
    她在门口按铃,屋子里发出一连串动静,接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揣着小兔子的少年,瞳仁跟冻葡萄一样漂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翁沛说:“给你炖了点雪梨汤,看你好的差不多了啊。”
    “脖子后面还有一点没消下去。”
    褚怀希接过小巧的保温桶,道了谢,又拎过来一双粉红色的兔耳朵女士拖鞋:“小沛姐,你穿这个。”
    翁沛看着他脚上那双灰色的同款,再看看他给自己拿的那双,有点想笑。
    褚怀希喝汤的时候,翁沛就在旁边观察他养的兔子,拿一根胡萝卜条喂它,小兔子吧唧吧唧吃得还挺多。
    她摸了摸兔子油光水滑的皮毛:“这是什么品种的兔子啊?”
    褚怀希道:“侏儒兔,名叫菠萝蜜。”
    “这菠萝……这兔子还挺圆润的。”她一个手掌盖不住这团兔球。
    “它吃得多,”褚怀希坐在高脚凳上,荡了荡腿,开心道:“小沛姐有养过小宠物吗?”
    “养过一只秋田犬。”
    “那是中型犬了,怎么没见你晒过?”
    翁沛用指尖摸兔耳朵,声音小了一点:“去世了。”
    褚怀希轻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
    “没事的,你吃过饭了吗?刚才看你喝汤喝得那么急的。”
    褚怀希接住跑过来的兔子。
    兔子乱蹬的小脚脚踩在并不空虚的胃部,他说:“还没有。”
    厨房的玻璃推拉门敞着,褚怀希在客厅里写作业玩兔子,时不时抬头看她的背影。
    她其实比一般年轻女人要高,但是整个人越来越瘦,肌肤骨骼又呈现出一种脆弱文静的美好来。
    褚怀希看了许久,就忘记喂自己的兔子,手上被菠萝蜜咬了一下。
    他撸了一把菠萝蜜的耳朵,自言自语:“她还是记不起来,之前我们也见过面的。”
    翁沛低着头切菜淘米,褚怀希把兔子关回笼子里,站起来说自己的作业写完了,主动替她来厨房里打下手。
    这就制造了靠近她的借口,他在水龙头底下洗完菜转过身,就看见翁沛半蹲下来在橱柜里翻找白砂糖。
    他的手指尖还挂着湿淋淋的水珠,自以为悄无声息地靠近,确实也靠得很近,唯恐心跳声都泄露。
    那扎起来的柔软乌黑的头发和衣领下露出的一小片白净的后脖颈肌肤,低于他身体的姿势,迷香一样吸引着十七岁的褚怀希。
    蹲在地上的翁沛挪了挪,打开另一个橱柜。
    休闲衬衣的领口设计一直开的不小,她一动作,站在斜上方的褚怀希就看见她领口下的风光。胸衣是白色的,可能不是十分合衬,她蹲下来的时候,他隐约望到了她胸前那一点樱红。
    褚怀希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移开目光,膝盖处的牛仔裤却被她的手肘撞了一下,人体的暖热触感不甚明显,可却像电流一般蹿过全身,接着鼻腔里一股热流就涌了出来。
    他抬手捂住口鼻,翁沛正好转过身,见他站在自己身侧,惊讶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用凉水冲洗后,褚怀希仰着头,任凭翁沛把卷成条状的纸巾塞进自己鼻孔里。
    “辣的少吃,”临走前她还嘱咐他,“放暑假了也别熬夜,现在是长个子的时候。”
    翁沛这么一提,褚怀希就想起来当年在楼道里,被她抓住衣角的高个子男生。
    他期期艾艾道:“那个……小沛姐,你现在应该是单身吧?”
    翁沛不介意告诉他:“应该算是吧,”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带人去你的房子里的。”
    陶珞例外,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褚怀希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生气。”
    “没有生气呀,”她觉得小房东有点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我走了,快去吃饭吧,凉了对胃不好。”
    褚怀希很想留她下来一起吃,但是翁沛说有事在身,他只好恹恹答应下来。
    门一关上,他就抱着兔子跑到窗边,等了差不多一分钟,看见她从单元楼里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八月初,翁沛在接受过叁天的入职培训后,抱着一沓英语卷子上岗了。
    大红花机构的补习机构看起来是和C大附属中学有PY交易,收的学生数量不少,质量却很实在——全部都是烫头喝酒抽烟纹身不学无术专拖班级平均分后腿的新时代小学渣。
    她打开教室的门,被电子吉他的动感音乐和鬼哭狼嚎的嗓门震撼,呆立原地。
    讲台上拿着卷成筒状的课本深情演唱《一剪梅》的红毛最先注意到她,抬手拍了两下,示意妖魔鬼怪们都停止舞动。
    “英语老师来了,”红毛拔高声音,拿课本在讲台上敲,“安静安静哈,全体起立——”
    翁沛在整齐划一的“老——师——好——”里走上了讲台,把卷子一放,说:“你们几个,回到座位去。红毛留下,帮我发卷子,这节课考试。”
    下面立刻有学生举手:“老师我要去尿尿!”
    这种借口上厕所溜走的例子她见过太多了。
    翁沛按座位列数分好卷子:“不许去。”
    就一张小测的卷子,这个班的学生们抓耳挠腮,几次叁番作弊均被她逮住,重新发了空白卷子让人从头写。
    之前培训老师就告诉过她,这些学生的父母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老板比他们的爹妈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来补课之前,学生们肯定都被家里说教过了,所以只要不过分,他们怎么整你,你也怎么整回去。
    翁沛倚在后门看了会儿,让他们提前交卷:“这次考得最烂的那位同学,以后就是英语课的科代表了,负责我吩咐的所有作业布置和上交任务,作为福利,课代表每节课都有两次回答问题的机会。”
    课间学生们逃了一大半,她目不斜视改完了叁十份卷子。
    最高分有69,最低分是4分。
    她捏着4分的卷子,问道:“谁是毛蕊?”
    下面还没走的十来个学生里,有人幸灾乐祸地推了一把趴在桌子上睡大觉的红毛:“嘿,班霸,醒醒,你要倒霉了!”
    红毛醒来,一脸不耐烦地走过去。
    翁沛打量了一番这位班霸大热天里的皮衣皮裤骷髅链子打扮,说:“假发摘掉。”
    毛蕊从鼻子里嗤道:“凭什么,这是我的着装自由!”
    “假发上沾了鸟粪。”
    “你别骗我!”毛蕊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用力过猛,发网都扯坏,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打着卷披下来,“在哪儿?”
    翁沛刚要说话,教室门口被人敲了敲。
    “老师好,打扰了。这位是早上刚来报道的新同学。”
    讲台上两人同时转过脸去,看见了一个腿上缠着绷带的少年抱着一只小肥兔,坐在轮椅里被人推了进来。
    翁沛站起身,就听见旁边的毛蕊惊叹。
    “沃日好帅!这他妈……”毛蕊眼睛都直了,“不就是我未来的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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