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吃这些!”她故作轻松地说,“我可以吃薯片和奶茶了!火锅麻辣烫炸鸡!还有很多很多糖!一切的垃圾食品!我现在就叫!”
    他久久地看着她,没说话,目光深得像海。
    她原本准备拿手机叫外卖的,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手机一扔,在他对面坐下,“你有什么话就说,这么看着,看得人瘆得慌。”
    “我想你就会答应吗?”他一脸认真地问她。
    她想到那日他疯狂粗暴的行为,扭开脸。
    他便叹息,“沙子,你怎么就……”他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顿了一会儿,还是那句,“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什么叫乖?听他的话任他摆布就叫乖?
    她忍不住回道,“我一直很乖!是老师的乖学生!妈妈的乖女儿!现在还是哥哥的乖妹妹!”
    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幽幽的,“就是不是我的乖宝宝。”
    所有的任性、别扭、坏脾气,都留给了他。
    涂恒沙浑身一麻,鸡皮疙瘩抖一地,“宝宝宝宝”的,不恶心啊?
    她翻了个白眼,“不会黏糊就别学人家黏糊!”
    他忽然就笑了,像是春阳破冰,春花破寒。
    她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吗?
    “有什么打算?”他骤然间恢复了正常,既不恶心,也不再用瘆人的深幽幽的眼神盯她。
    她以为他问的是,对他们的感情有什么打算,皱了下眉,“我……”
    “我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天天在家睡觉?混吃等死?吃垃圾食品?”他打断了她,用一种轻松的口吻。
    涂恒沙想了想,觉得再跟他各种怼也没啥意思,终归是要理性来对待他,也对待她自己。
    “我……”她托着腮,“我要出去走走,明天就走,早已经计划好了的。”
    粟融星的案子真正审下来不知还要多久,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多到超过了她的负荷,她需要独处一段时间,抛开一切,放空自己,希望归来,她已是全新的心境和面貌。
    “这个计划不错……”他点点头。
    她警惕心忽起,瞪着他,“我的计划里并没有你!”
    “我希望也没有郝仁。”
    “……”她眼里满是疑惑,“我说你跟郝仁上辈子有什么仇什么怨?一辈子不够了结还要延续到这辈子?他是我哥!我哥!你们这样彼此看不顺眼,以后这一辈子这么长,我夹在中间,想要我怎样?”
    他满耳朵只听见一句话:以后这一辈子这么长……以后这一辈子这么长……
    无意中说出来的话往往是潜意识最直接的表达。
    他的笑意便直达眼底。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微乱,又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无比猥琐,最后恨恨地道,“我觉得你们上辈子肯定是怨偶,不知道是你负了他还是他负了你!我明天反正走了,你们俩自己相爱相杀,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他掩下笑意,只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没买回程票,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了。”
    是不是,什么时候想他了,就回来了?他没有问。
    第二天,涂恒沙简单收拾了行李,背着背包出发了。
    她说,不需要人来送她,于是来送她的人只有郝仁。
    她进站后回望入口,仍然只有郝仁在向她挥手,她笑了笑,也挥挥手,有失落吗?她不知道……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单独出行过,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居然有一种了无牵挂的释放感。没有设备,没有任务,没有目的。
    她靠在车窗上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惊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妈妈打个电话,看她吃饭了没有,可去寻手机的过程中,猛然想起,哦,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眼眶渐湿。
    心里某根弦啪的断了。
    你看,连最重要的羁绊也没有了,再没有人需要她时时揪着心担忧,没有人需要她保护,所谓的回归也变得没那么重要,是不是随意在哪个站下车,随意在某个角落安家于她都是一样了呢?
    她眼前浮现一张脸,或温柔,或生气。
    揉了揉眼睛,将那张脸给揉散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就像这次旅行,走一站是一站。
    她的行程里并没有热门旅游景点,她记得曾经跟拍一个明星做慈善,去过一个偏远山区,那儿风景如画,有山有水,以她摄影师的眼光来看,极具原生态的美。那儿还有一所希望小学和朴实的村民,他们离开的时候,一直送他们出山,还有小朋友不舍地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
    现在,那些孩子都长大了吧?
    她打算第一站便去看看那些山水,那些乡亲和孩子。
    终点站是省会城市,而后还要坐很久的大巴车才能转到县城,从县城到村子里得坐当地的农用车,之后还要走一段山路。
    当时是跟着明星的车来的,一路不用转车,但现在,她得自己去大巴车站,买了票,坐在候车室里等大巴。
    她觉得有些口渴,打开随身携带的水,更喝了两口,发现对面有个小男孩,大约两三岁,被他家大人抱着,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想起自己包里的糖,笑了笑,掏了一把出来,递给男孩,“给你,吃不吃糖?”
    男孩用力眨着眼,然后眼睛瞟啊瞟的,看向抱着自己的大人。
    抱着他的是个皮肤偏黑的男人,见状,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不要。”
    然后,就抱着孩子走了,和他一起走的还有他身边的妇女,妇女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比男孩小,懵懵懂懂的,看起来才几个月。
    这两人看起来像一对夫妇,抱起孩子时,似乎还怕孩子冷着了,用小毯子把孩子裹住,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
    涂恒沙只好把糖收起来,取了手机出来看,只有郝仁问她到哪里了,一路顺利否。
    她回复,让他放心,一切都好。
    最近联系人的页面,除了郝仁,还有几个发广告的群,一片寂静,再没有别的红点,包括那个人……
    并非期待,而是,安静得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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