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近水楼台先得月
    躁动的音乐声里,姜池没听清女孩的声音。他靠近了些,几乎快要跟她脸贴脸。
    人群拥挤,空气燥热。姜池的头发微湿,不知道是因为跟颜溪挨得太近而紧张,还是被周围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他感觉到女孩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触感之中带着淡淡的电流,又酥又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抱歉,我刚刚……”
    姜池微微抬眸,正欲解释,额头不小心抵住少女的额时,说话声弱了下去。
    两人之间弥漫着无尽的暧昧,即使没有酒精的作用,两个人的脸此刻也红得像是醉了似的。
    颜溪腾空自己的手,将视线转移,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听舞台上的人唱歌。
    姜池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目视着前方。然而余光瞥到他背上的女孩,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他忽然有一点点懂,为什么前面那对情侣会如此情不自禁。
    马戏团在台上唱了半个小时,九分裤接着上场。观众走了一波,换了新血液。他们趁机冲到了前两排,视线开阔了许多。
    颜溪怕姜池累着了,便让他放她下来。
    “这里视野好,我自己也可以。”
    姜池把颜溪放下来,慢慢缓缓蹲在地上轻喘着。颜溪见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从包里找出湿巾,递给姜池,满怀歉意:“抱歉啊,我很重吧。让你一直背着我,是我太任性了。”
    姜池接过她的湿巾,扶着膝盖站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
    他不动声色,装作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姑娘,还挺会心疼人。
    曲终人散。
    姜池和颜溪赶在地铁末班车停掉前离了场。
    地铁站里人潮汹涌,姜池让颜溪拽住他的衣服,以免走丢了。
    手腕处缠绕着绿色的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成了累赘。为了避免那玩意勒着手腕,颜溪把它解了下来。后面的人朝前挤,一个冷不防,她就撞到了姜池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姜池。”颜溪怔愣着喊他的名字。
    “嗯?”男生抬头看地铁里的玻璃防护门,声音淡淡。
    女生咬着唇,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我知道。”姜池平静地说,“我不介意。”
    颜溪住的近,三站路就到了。她下车,姜池跟着她下车。颜溪三步两回头,见他不走,终于忍不住问:“咱俩顺路么?”
    姜池笑了笑,“顺路啊。”
    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颜溪不管了,自顾自往前走。
    出了地铁站,走到校门口,她的反射弧突然上线:“不对啊,我们去的时候,不是骑单车去的么?怎么回来偏偏挤地铁找不痛快呢?”
    昏黄的路灯下,颜溪定住,她踩着姜池影子的脑袋,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池眼里含笑,“我可没逼你。”
    颜溪:“……”
    现在想想一路被他壁咚回来的场景,她羞耻得想捶墙。
    太丢脸了!!!
    姜池很绅士地把颜溪送到了宿舍门口。
    颜溪不理他,姜池自顾自道别。
    刚走进去,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乖孙】:小祖宗,今天能唱了么?
    颜溪冷漠地打了两个字:不能。
    【乖孙】:那我们明天继续。
    颜溪一愣:继续什么?
    【乖孙】:挽救失足少女。
    颜溪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将姜池删了。
    夜里十二点。
    姜池推开自家小别墅的门,看到亮着灯的客厅,想也没想径直走向排练室。
    排练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有一丝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姜池扭开门锁,看到了正在练习的蒋寒和葛洲。两人见姜池来了,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事。
    一分钟后,一首歌练完。蒋寒放下鼓棒,笑嘻嘻地吹口哨,贱兮兮地问:“池哥,约会怎么样啊?”
    葛洲淡淡地看了蒋寒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姜池身上,他不咸不淡地说:“池哥,还有三天时间。”
    蒋寒没好气地敲了下铜拔,呛声:“你小子能不能来点正能量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拽了?”
    姜池沉着脸,表情有些冷。他没说话,只是朝两人招了招手,转身走向门口。
    蒋寒暗自叹气,心想打一架是免不了的了。姜池什么人什么性格,他们还不清楚么。葛洲这厮最近太口无遮拦,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蒋寒纳闷极了,明明在几天前,葛洲对颜溪还没有那么大的敌意的。就是他因为怄气,今天的音乐节也没去看,在排练室里闷声弹了好几个小时。
    明天还要上课,蒋寒可不想挂彩,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跟在葛洲身后出了门,两个人撸起袖子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姜池只是去卧室拿了张录像带,要放给他们看。
    “池哥……”蒋寒试着喊他,“你还好吧?”
    兄弟嘛,打一架第二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蒋寒觉得姜池跟他们的关系最铁,对颜溪的执着是因为一时的少年热血,等那股劲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今天,姜池从回来到坐下,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在捯饬录像带。蒋寒看不懂他的用意。
    不止是蒋寒,葛洲也看不明白。
    他倒是皮糙肉厚不怕流血牺牲,直言:“池哥,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就跟兄弟我打一架。或者咱俩撕一场,你怎么痛快怎么来。”
    葛洲讨厌冷战,冷战十分钟就受不了。
    蒋寒:“是啊池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们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姜池拿着遥控器开了投影,关了客厅里的灯。白色墙壁上映着画面,淡淡的光照亮三个人。
    蒋寒跟葛洲不约而同地看向投影画面,借着微光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影像有些年代了。
    里边的男孩女孩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双颊涂了厚重的腮红,眉心还贴了那时候流行的红点点。
    葛洲看到某个熟悉的人第一时间笑了出来。积攒了一晚上的气瞬间消了,他指着画面里的小人,笑得弯到在了沙发上。蒋寒看不过去,推了他一下。
    “我的妈呀姜池,你他妈居然还有这种上等的存货。你看看你那张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啦!”
    蒋寒本来不想笑的,经过葛洲这么一提点,他很快注意到站在队伍最末尾的一个小男生。他犹豫了两秒,出声:“最后一排左三是不是你啊,池哥?”
    葛洲笑得喘不上气,“就是他。”
    蒋寒也倒了下去。
    姜池无语地看了看他们俩,直接快进并调高音量。
    “你们别看我,看看她。”
    姜池话音刚落,影像里传出来声音。
    “接下来有请红星二小三年级七班颜溪同学上台,为我们带来歌曲《zombie》。”
    响亮的童声打断了笑疯了的葛洲和蒋寒。他俩看向屏幕,慢慢安静下来。
    在全省的歌唱比赛上,在一众可爱的歌里,她选了一首反战的歌,不得不说很有勇气。重点是这首歌难度不算低,要唱得出彩除了声音条件得好之外,舞台的表现力和情感投入尤为重要。
    现场观众粗估有近五百人,最前面一排是评委,老师们都穿得特别童趣。七八台机器拍摄着现场,更有电视台在做实况转播。
    画面切回舞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了上来。小姑娘梳着长辨,脸上化了个淡妆,穿着最简单的t恤搭配半身裙,脚上踩着一双帆布鞋,跟现场诸多妖魔鬼怪比起来看起来小清新很多。
    颜溪首先向观众席和评委席分别鞠躬致意,然后她直起腰,回头向伴奏老师做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前奏缓缓响起,颜溪踩着节奏切进去,浅唱第一句时现场就有点坐不住了。
    很惊艳,实实在在演绎了什么叫做开口跪。
    葛洲呆呆地看着画面里的这个小萝莉,他闭上眼,感受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清脆,还有空灵感,但又不是轻飘飘的那种,可以浑厚而铿锵,也可以温柔婉转如溪流潺潺。
    他仿佛真的看见了马革裹尸的战场,烟雾笼罩的废墟,有一个女孩孤零零地站在残缺地建筑物之间,绝望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倒下,她的眼里满是绝望与痛苦。
    战争夺走了她的家园,抹杀了她的幸福。活下来的她就像行尸走肉,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所有的情绪压在女孩心头,她拼尽全力找出口,控诉这个世界。
    ……
    录像带播放完,定格在最后女孩泪眼朦胧的脸上。
    三个人坐在黑暗里,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葛洲的哭声打破了这段寂静。
    蒋寒被他的骚操作给震撼到了,安慰了他几句后转向姜池:“池哥,我看到镜头扫过去的时候,你眼眶有些湿润。当年你在台下听她唱歌,是什么感受?”
    姜池目光一顿,不徐不疾地吐了三个字:“救世主。”
    当年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他,被拯救了。
    “池哥,我误会你了。”葛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
    蒋寒也点点头。他起身,借着微光摸到开关,开了客厅里的灯。葛洲抹了抹眼角的泪,拿了一个枕头挡住自己的脸。蒋寒看见他那样,轻快地笑了一声,打趣道:“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你们什么想法?”姜池抱着胳膊,眉头锁着,似乎在烦恼什么。
    蒋寒抽走葛洲手里的枕头,让他直面选择。俩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做出了回应。
    葛洲:“我同意。”
    蒋寒:“听池哥你的。”
    他们终于明白姜池为何坚持要颜溪来当主唱,抛开所谓的风花雪月,只是纯粹的惜才。
    “不过,池哥。我有点担心的是你到底行不行啊?”葛洲坐起来,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
    他刚准备开嗑就被蒋寒拦住,蒋寒敲了下葛洲的头,无语地说:“你怎么能说不行呢?男人不行也得行。”
    姜池:“……还真不行。”
    他叹气,“那姑娘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肯唱。”
    葛洲的大脑飞速运转,没多久又想到了鬼点子。
    “池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对姜池耳语,“我跟你说,你这样,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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